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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省各处游荡,与月亮和星星相伴

我在外省各处游荡,与月亮和星星相伴

在开放课堂,与作家相遇

作家与学生的双方对话与思想碰撞

第一场

程永新《若只初见》×复旦MFA×华东师大创意写作

时间:2022.2.25(周五)14:00—16:00

地点:上海静安区巨鹿路677号,作家书店二楼

精彩试读:程永新小说集《若只初见》

我在外省各处游荡,与月亮和星星相伴

中篇《青城山记》

精彩试读(1)

还有一个秘密,丰子永远不会对别人说。

那天阳光明媚,山间溪水潺潺,黄色的杜鹃花开满山坡。圆明宫前挤满来山上供奉的游人,丰子与披风在玩射箭,远处娘从溪边挑水上坡,只见人群里闪出吴道士,他拨开人群,一个箭步上去,从娘肩上接过担子,大步如飞地朝寮房走去。丰子和披风手提弓箭被人流挤来挤去,两个人浑身是汗,突然丰子觉得饥肠辘辘,撇下披风一溜小跑回寮房。

在寮房门口,他看到无人照看的一对水桶横亘在地面,丰子把弓箭扔地上,跨过水桶进入前厅。

屋内寂静无人,从前厅到卧房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丰子沿着长廊踮脚走去,渐渐听到了低叫声和喘气声,他来到木窗下,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丰子看到一个男人宽阔的脊背和结实的屁股,娘的两只小脚悬在空中,随着起伏的叫声欢快地抖动,像两只风中鸟相互尽情挑逗,忽然痉挛相拥,死也不分开……

披风听见丰子呱呱乱叫起来,吴道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从后拽起丰子的衣领提拎着走向祖师殿,脸上浮现古怪的冷笑。丰子两条腿悬在空中来回倒腾,一只手掌拼命击打吴道士的手臂。吴道士终于放下丰子,一只手指点点自己的鼻子说:“叫爹!快叫!”

丰子扭着头,也不哭,眼睛斜视吴道士,鼻翼一翕一合,就是不吭声。吴道士一个劲地逼问:“叫不叫?叫不叫?再不叫把你扔五龙沟喂猴子去!”

丰子鼻腔里“哼”了一下,扭头拔腿就跑,吴道士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丰子尖叫一声,右手竖掌模仿着道士们练拳的动作横扫过去,心里默念着老道教给他的咒语:“天灵灵,地灵灵,青龙白虎咬一起!”

倏忽,人高马大的吴道士动作迟缓起来,他的身体突然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捂住小腹,披风见状,过来拉住丰子的手臂就跑。

跑了一会也没见吴道士追来,两人站住,回头一看,见众道士簇拥着吴道士,吴道士皱着眉头推开众人缓缓站立起来,一只手依然捂着腹部朝前走,踉跄几步,不曾想直直地扑倒下来,噗通一声发出沉闷的声响。

事后道士们都说,谁也没有看见丰子的手掌触碰到吴道士的身体,这一切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远处的老道站在石阶上,长须飘飘,目光炯炯地将事态发生的全过程尽收眼底。

吴道士卧床数周,不停便血,娘整日伺候床畔,老道亲自给吴道士把脉,老道的诊断让大家非常吃惊:吴道士居然卸了一个脾脏。

数月后,待吴道士能够起身行走,其时丰子已正式拜老道为师,每天清晨丰子早早起床,率领众道士习武练功,披风终日上山采摘草药,把带着露水的草药交给娘之后,他便去老樟树下玩射箭,偶尔一个人玩腻了,他也会来到圆明宫前,为老道和丰子端壶沏茶。

在娘的终日精心伺候下,吴道士受伤的身体渐渐复元。总于可以下床走路,娘扶着吴道士在祖师殿前的樟树下艰难行走,时不时地向吴道士表示歉意,吴道士挥挥手,坦然地说:“你生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他是世间罕见的奇人呐!”

精彩试读(2)

几天后,麦子又出现在大营的门口,她的身后带着七、八个饥民孩童,披风有些为难,可经不住麦子不停的央求,让兵丁去营地伙房拿一些饭团和肉干来散发给那些孩童,谁知当兵丁提着食物走到这些孩童面前的时候,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孩童的身后齐刷刷又冒出了几十个老人,这些人的后代都当了叛军,留下这些老人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他们不停地给批风磕头下跪,披风不忍卒睹,把他们带到了大营伙房。这些饿昏的老人像一群疯子,更像一群强盗,把熟食抢完了,看见生米也大把大把往嘴里塞。

人愈来愈多。后来的场面完全失控,来讨要食物的饥民络绎不绝,人群不禁将厨房的食物洗劫一空,临了还把粮仓的粮食抢走,几座原本高高的粮垛一下矮了许多。

待人群缓缓散去,军营像被洗劫过一样混乱不堪。傍晚时分,披风被刘秀芳的人五花大绑押到都督的营帐。

这件事情的性质是严重的。对城墙内的叛军丰子采取的策略是围而不打,大营原本粮草就短缺,丰子让朝廷火速运粮,无奈大雨连绵,运粮草的马队进入山东境内无法前行。

刘秀芳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语不发,静候丰子处置。呼延廷给刘秀芳端来一盏茶,刘秀芳罢罢手,不接茶盏。

丰子倒背着手,闭着眼睛,仰头面朝营帐顶棚,宽阔的背暴露在透进营帐之门的光影中。

静默几分钟后,丰子转过身来,用手指着披风轻轻地说,那声音微微发颤:“你、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披风的头磕在地上,响声沉闷,他说:“将军,都是披风的错,披风知罪!”

丰子轻声说,如针尖掉地:“这是死罪,你知道吗?”

“将军……”呼延廷的呼喊几乎带着哭腔。“披风毕竟不是马谡呀!”

“呼将军说的也是,擅发军粮按朝廷规矩是死罪,可那些饥民都是因为饿昏了才会抢粮的呀。”刘秀芳似乎也在替披风说情。

“刘监军明事理,大敌当前,我军怎可自损大将呢?”呼延廷边说边偷觑丰将军的脸色。

“军中的粮草本来维持不了数周,于今大半被抢一空,我担心,无法剿灭叛军,我与丰都督恐怕都难以向朝廷交差啊?”刘秀芳又缓缓地说。

“刘监军,你东一句西一句,到底什么意思……”呼延廷急了。

“推出去斩了。”丰子一字一句说。

营帐内斜刺里闪出莲蓉,跪拜在地,“求将军饶恕披风,披风曾救过莲蓉的命,倘若他的罪无法赦免,妾愿意替他赴死!”

场面死一般的静寂。

“来人!将这妇人给我绑了!”丰子勃然大怒。

“将军,万万不可呀!夫人不必多言,祸是我闯的,我知道,即便班师回朝披风也免不了一死,我最后有个请求,我可以与都督单独说几句话吗?”披风凛然地说。

少顷,丰子罢罢手,“你们都退下。”

营帐内只剩下两个人,披风抬起头,语速很快地说:

“将军,刘府的丫鬟荷花已被我派人保护起来,就在青城山我爹那里。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丰老爷子的车夫就是被刘聚之的人除掉的。刘聚之当年买通丰老爷子的车夫,将几包银两事先放在马车上,事后又杀人灭口。我听说那个老贼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披风虽死无憾,但悲不能亲见刘聚之覆灭的那一天。将军一定要为丰老爷子的旧案鸣冤哪!”

“你呀,你真是个混账糊涂蛋,把我所有的计划全搅乱了!难道这是天意吗?”丰子闭目仰天,长叹一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朝廷不公,将军不妨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披风两眼发亮。

“不要再胡说了!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你我之间情同手足,后事我都会安排好的,你爹我也会照顾好,你放心上路吧!”丰子说。

“将军!江湖险恶,您多保重,在下不能再伺候您了!”批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泪如雨下。

我在外省各处游荡,与月亮和星星相伴

作者简介:程永新,《收获》文学杂志主编,编辑家,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穿旗袍的姨妈》《气味》,小说集《到处都在下雪》,随笔集《一个人的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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