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文化出版社2021年12月出版
梦溶窗棂
作者|丁旭光
十三、我爬上草屋去堵烟囱
1217弄与和厚里相隔一条小弄堂,我和萍萍去和厚里,主要是耍狗。和厚里住着几十户人家,人气很旺,狗也不少。每一次都是这样,我和萍萍刚猫进和厚里,就会被狗们发现。只要其中的一只狗叫起来,便会引来一连串的叫声。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给我们带来了阵阵快感。
呈两个“之”字形走向的和厚里,既没有铺石板,也没有铺水泥。那条路的两旁,尽是陋之又陋的油毛毡作顶的土房,或者是又低又矮的陋居。陋居以小瓦片封顶,墙面尽目是斑斑驳驳,破损不堪!和厚里最奢华的一条小路是弹硌路,弹硌路两旁,是和厚里最奢华的一排木质棚屋。由于路很小且基本上是泥土路,除了住在里面的居民,外人几乎不入。从和厚里出去,就是日晖港。日晖港一头搁在肇嘉浜路,一头向南移,一直移到黄浦江。从肇嘉浜路到黄浦江这一段,叫日晖港龙须沟。龙须沟属于日晖港河的分支。
丁旭光小说
我经常在天井里为这一蓝一绿的娇凤洗澡,还要清洗鸟笼。萍萍养鸟后,我们俩就同时清洗鸟笼。也都是在我们家的天井里。
这一蓝一绿的一对娇凤,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却是爱的楷模。
一天,我忽然听到娇凤的嘶鸣声。仔细端详,绿娇凤平素那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惺忪醉然,羽毛似孔雀开屏,全没了精神。我知道,如果鸟儿的羽毛呈蓬松之状,那便是“归”期可数了。我知道鸟儿都有自救的本领,我欲将病鸟放飞,希望放飞出一个鲜活的生命。
第二天晚上,绿娇凤病态依然,且加重。我把病娇凤摸出鸟笼,她哑哑地啾着。那只蓝娇凤见相依为命的同伴被移到笼外,竟扑腾着翅膀呻吟着对准小门冲来。已在笼外的病娇凤见状,也同时对准小门撞去。这外一声里一声的呼应,使人想到了生离死别。我狠了狠心,把病鸟放在了晒台上。随后,疾速地关上了晒台上的窗户。
几分钟后,病娇凤不见。
当晚,我没有睡好觉。
由于我和萍萍住同一条弄堂,我家是二号,萍萍家是四号,我们俩年龄相近。因此,没早没晚的,总是缠在一起。
“这两个,好着呢:”邻家的叔叔,常常这样念叨。
念小学时,萍萍还是一直跟着我。
丁甲里最后一排的公共过道,在我们的生活中很重要。过道旁,不但有一口水井,还有一家小菜场。白天,菜场的摊位是家庭主妇挑肥拣瘦之处。下午则成了我们的乒乓球台。每天放学后,我们会来到小菜场占据摊位。我和萍萍会在鱼摊的水泥台面两旁各放一块砖头,中间摆上一根竹竿,开始你一板我一板。一边豆制品摊位上的女孩,则玩起了翻麻将纸牌的游戏;另一边的菜摊上,几位男孩正忙着赶做回家作业。到了寒冷的冬天,菜场便会用草包将各摊位隔离开来,以防风抗寒。此时,我们就会用草包、箩筐作掩体玩起捉迷藏来。直到傍晚时分,我们才会散去。热闹了一天的菜场,复归平静。
香雪海 胡钖爵
小菜场里,有一间草屋。最早,草屋是菜场加工副食品的地方。草屋里有一口大铁锅,是专门用来炸肉皮的。炸肉皮时冒出来的烟,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油腻猪皮焦味,直钻我们的鼻子。左邻右居前往交涉,一直无果。一天,我带着萍萍,让她为我望风。我爬上草屋,直接把烟囱堵了。爬下来后,我和萍萍看到那五六位大人因为烟呛,在剧烈的咳嗽声中慌不择路逃出草棚的模样,乐得前俯后仰。说来也怪,从此,令人作呕的油腻猪皮焦味,再也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