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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已经下葬,我爸似乎很沮丧。初四爷爷去世,初六下葬,然后我的父亲留在上海与他姐弟处理账目事宜。昨天晚上我爸给我电话,听

作者:隔夜琼浆

爷爷已经下葬,我爸似乎很沮丧。

初四爷爷去世,初六下葬,然后我的父亲留在上海与他姐弟处理账目事宜。

昨天晚上我爸给我电话,听得出来,他犹豫。

“你爷爷给你留了一万块钱,你要吗?”

“不要。”

我拒绝,因为我知道,这所谓给我的一万块大约源自爷爷的遗产,是他们四个,不,三个子女之间的事情,而我的父亲,居然想利用这笔钱消除我与爷爷之间的不亲近,可他不知道,我与爷爷之间的不亲近,大抵是因为我不喜爷爷对他的态度,那种对儿子看不上的施舍以至于——我爸这一辈子都处于寻求父亲认可的漩涡里,直至今天都没能出来。

说起我爷爷对我爸的不待见,我猜测是因为他带我叔和爷爷正面冲突过,那年我爸十五岁,我叔十三,两个半大的小子因为我爷爷殴打奶奶,他们勇敢冲上去战斗,当然没什么卵用,一个能吃一澡盆的乌龟王八的男人怎么会惧怕两个孩子,最终我爸口鼻出血结束战斗,这事我叔说过,我向父亲求证,他只说没那么惨,我猜从那时候起,这个想反抗的儿子应该就不被待见了。

这种不待见直接转移到我们全家身上,我妈是苏北人,我爷爷是看不上的,之前说过,我爸连结婚用家具都是自己筹措的,关于我爷爷看不上苏北媳妇这事儿其实还是奇怪,那会的南汇并不比苏北好多少,毕竟81年我妈家那会已经通了自来水,我这满口苏北话的孙子自然更不给待见。但是这些在我小时候的时候是感受不到的,只觉得爷爷严厉而已,虽然我知道他对我堂哥也就是他大孙子并不这样。

咱说说那年暑假我挨打的事情,我之所以在那年暑假去上海,是因为在此之前我的堂哥告诉我上海很好玩,爷爷带他去游泳,去动物园,逛街买水枪等等,这些对我而言都是非常心动的,虽然我爸不同意以至于作势要揍人我也没有退让,最终喜滋滋去了,结果因为我发烧,奶奶让爷爷送我去医院,可是爷爷要打牌不肯送,他们俩起了冲突——所谓冲突其实是爷爷单方面的殴打,我去拦,挨了巴掌,四个。上篇小作文说到这,很多人说我因此记恨我爷爷,这是很可笑的,我小时候被我爸揍了不下百次,在我结婚前一天还挨了打,我会因此记恨我的父亲吗?并不会,父子会和解,可我爷爷没有。#被父母嫌弃的孩子有多惨#

扯远了,那年的水枪游泳动物园成了奢望,病好之后我就回家了。我爸得知爷爷不肯带发烧的我去医院还打我之后,大怒,在家暴怒无能,最终以“早叫你别去上海你非要去,什么时候你能听一句话能死”作为对我本次旅行的总结。

我妈给我说起另一件事,大约我四五岁幼儿园寒假,爷爷带我去他工地玩,他是八级工,很牛逼,自己单独一间宿舍,他带我去,教我洗碗扫地叠被,一个五岁的小保姆,这事是谁发现的呢?我的手起了冻疮,奶奶问我,我交代了我作为一个小保姆每天的工作以及饿了爷爷吃食堂,我在家啃甘蔗。奶奶大怒去理论,又挨了一顿打。#上海头条#

我妈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是我初三毕业,我堂哥又说起海边黄浦江以及外滩,那时候这些对我已经失去了吸引力,更何况我已然知道,堂哥和我是不一样的,水枪游泳动物园,海滩外滩黄浦江,这些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否则不至于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洗碗啃甘蔗,又或者发烧在家硬挨的。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说爷爷对我有多不好,再怎么不好也没几次,毕竟他在上海我在扬州,可是这两件事情对我爸的创伤是显而易见的,他因为没能保护好我自责多次,也不曾有机会改善与爷爷的关系,所以当我结婚买房的时候爷爷借了一万,我爸的那种幸福感是可以想象的,然而这幸福泡泡因为爷爷讥讽“这孙子没用,买不起房子借到我头上,孙子没用是因为他老子没用,一辈子就是个小工人”破灭。这事对我爸影响不小,大约他之前从来不知道爷爷对他是这样的看法。

前几年我爸退休,第一件事就是跑回老家照料父母起居,打扫鸭舍,加固鸡窝,犁地种菜修缮房屋,做了不少事,也花了不少钱,结果某日父子俩聊天,再遭爷爷讥讽“有本事的谁不在外面挣钱,要你回来做啥事?一辈子做个工人,退休了连个正经活都找不到”,那天我爸打电话给我,居然哽咽了,我有些不知所措。最近看人世间,周秉昆与父亲的和解让人泪目,剧中“养口体与养心智”的说法让人心暖,可现实养心智更重要罢。爷爷的态度让他产生深深的怀疑,很担心我对他的看法,他一直因为以前没保护好我而内疚,且没有自我消解。他一辈子,始终以我为荣,我却不曾告诉他对我而言很重要。

昨天我爸给我电话,居然试图弥补爷爷在我心中的形象,我委实有些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记得前几年,因为在苏州工作,中秋我会去看看爷爷奶奶,带点礼物,某次恰好邻居在,邻居说你孙子来看你啊,好幸福啊。我爷爷说,嗯,他不错,不过老四家孩子更厉害呢,在外做大生意。邻居说,大生意是他的,不是你的呀。所以爷爷这种拉踩,这种骨子里的不屑,不需要什么和解,只需要自己挣脱出来,我出来了,我爸没有。

晚些时候,我回了电话“爸,钱不重要,你最重要,做你儿子,挺好的。”#人世间征文#

图:扬州运河雕塑,和为贵

爷爷已经下葬,我爸似乎很沮丧。初四爷爷去世,初六下葬,然后我的父亲留在上海与他姐弟处理账目事宜。昨天晚上我爸给我电话,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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