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星语沉迷
讲述丨秀姨 69岁
今年69岁的我，过了一个与以往极不相同的新年。
与其说变成单身一人，还不如说是日后的一家团圆。
事情的贯穿和触发，要追溯到小时候。
01
我的原生家庭只有两姐妹，我是妹妹。
父亲在我两岁时因意外离世。
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风气盛行。
没生出男孩的家庭会被人瞧不起，何况是一个没了男人的纯女户单亲家庭。
可怜我们的亲友都劝母亲再嫁，母亲一直不搭话。
放着一个年轻大美人做寡妇，家里又没男丁延续灯火，皇帝不急，太监急。
有一次，一个亲戚连招呼都没打，就把隔壁村对母亲有好感的男人带上我们家说媒。
那男人生得魁梧高大，眉目清瘦。
论样貌，和母亲可成一对。母亲心里也动了一点心思。
但他传统思想极重，不接受我和姐姐，还向母亲提议将我俩送走。
顾及到姐姐和我的感受，母亲把心里的星星之火，一下子捏灭了，拿起扫帚把男人和亲戚轰出家门。
这一举动，让不知情的村里人将事实扭曲成：我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从此，没人再给母亲相亲，更把这个生不出男孩的女人看作异类。
但她没有后悔，坚持不改嫁，选择独自撑起这个家。
02
我十岁那年，姐姐十三岁。
母亲一直为了我们能够顺利读上书，没日没夜地工作，耕田种地，编麻绳，糊纸袋，甚至学着男人拉砖搬瓦。
她说，努力工作，一定可以改变生活。
姐姐没辜负母亲，她的学习成绩是班里前五，中学还考上市里最有名的一中。
而我，不知咋的，没有姐姐的天赋。
看着母亲日以继夜不停劳作的身影，曾经被人称作“出水芙蓉”的她，没几年，就变成一个皮肤干枯，瘦削不堪的弱小女子。
看上去，像比同龄女人老十岁。
当时一个算命先生，为母亲偷偷算了一卦，在背后传开：这苦命女，活不过60岁。
那时的我不知道60岁究竟有多遥远，但为了不让母亲独自劳累，我坚决辍学。
母亲问我：你不后悔？
我肯定地点着头：不后悔，只要姐姐能继续读书。
别人家力棒男孩光耀门楣，我们家是女将当道，一女光荣，全家光荣。
于是，我们的分合作。
姐姐用功读书，妈妈主打生活费，我负责姐姐学费。
后来，因为我年轻有力，而且新活儿上手快，进入酒楼做打河师傅，紧挤业余时间学习裁缝，操起第二副业：给人家做嫁衣。
我的收入逐渐超过母亲，成为家中的经济支柱。
03
十年后，姐姐大学毕业工作一年奉子成婚，第二年我也出嫁了。
母亲要为我准备一床新被子和一台新衣车，被我拒绝。
我很清楚姐姐刚毕业，没可能参加工作一年就能立即做到财富积累。母亲已上年纪，更需要钱财防身。
所以我对母亲说：妈的钱自己留着，我有能力为自己备嫁妆。
母亲深情地看着我，笑着流出了泪。
04
婚后两年，我生下儿子。
计划生育严格执行，我和老公决定响应国家号召：只生一个，优生优育。
我们将重心转移到工作上。
我继续自己的两个主副业，老公则由一个泥工成功逆转为包工头。
我俩的收入，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八十年代中，外资企业进驻大陆，棉纱纺织行业渐渐有起色，部分大胆的人做起面料生意，赚得盘满钵满。
我和老公看得眼馋，也跟着趋势投资开厂 ，但技术，管理经验不足，工厂很快倒闭，没赚到钱还赔了本。
有了一次失败的教训，我和老公自知不是做生意的料，只好沿着原来的轨迹继续努力，以此弥补损失的资金。
05
几年后我们的生活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殷实的小康水平。
广东有句俗话：乞丐打扮，狗窝房，人家稻草底下藏珍珠。
我，就是这种人。
相比之下，这期间，姐姐的生活很一般。
她虽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姐夫的原生家庭子女众多，为补贴家用，经常入不敷出。
因而从出嫁那天起，我每月分别给她和母亲5元钱。
那时候5元钱很大，是几天的饭菜钱。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收入才几十元。
母亲知道姐姐家有困难，把我给她的5元钱，一同给姐姐。
我明白母亲不好意思让我再破费，但面对亲人有难，作为妹妹是不能袖手旁观。
后来，我调整为每月给姐姐10元，给母亲5元。
我相信姐姐是有能力的，就像她的成绩一样，只是要慢慢地沉淀和积累。
06
1994年5月，姐姐与姐夫，亲临我们家商量，想借我们的资金投资针织厂。
当时姐夫在棉纺厂已经有工作10年，是一个车间主任，姐姐在纺机厂做财务。
姐夫最小的妹妹已经出来工作了，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想放手一搏，只是缺少资金。
听到他们的想法，我和老公心头不由一振，这就是我们多年想实现，但无法实现的工厂梦。
如果姐姐一家能实现的话，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我和老公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需要多少钱？
“七十万。”
当时我们手上一共有八十万，如数拿出给姐姐，就相当于削减了自己财力的80%。
数目之大，我不敢立即答应，毕竟我们的积蓄，65%是老公这包工头赚来的。
正当我苦恼之际，老公却率先说出一个“好”字。
也许姐姐和姐夫都没想过会如此顺利，因为我们没有讨价还价。
一个月后，我们把七十万交到他们手上，他们拍着胸膛向天发誓：以后，我们和子秀一家，有粥吃粥，有饭吃饭，今天他们与我们同患难，他日我们和他们同富贵！
姐姐姐夫的豪情壮志，把四颗心系在一起。
07
姐姐的工厂起步之时，非常忙碌。
工厂里就只有姐姐，姐夫，外甥子，外甥媳妇，和外甥女。
除了厂房租金及大型机器设备的购买，他们根本不敢请人。
姐夫做事十分谨慎，他说过，资金来之不易，除自己的家掏空的二十多万外，全是我和老公的血汗钱。
他要把一部分钱作为备用金，以防不时之需，进可攻，退可守，一个能成形的企业，至少经过三至五年的磨练才能看到发展的方向。这期间必定会出现资金紧张的情况，有了备用金，就能填补问题。
之前我和老公开厂，从没考虑得如此细致，只知道有资金就能努力往前冲，有订单完成后立即出货。
却不知这管理还有备用金，还有查货及格与不及格。
时势造英雄，姐夫对工厂的严格把控，和他对纺织机器各方面维修有着很多人都不熟知的经验，为工厂省下一笔笔维修费用，也建立了客户对工厂的信任。
看到他们一家人忙得一天只能睡上三四小时。
我和老公工作完，一同到工厂帮姐姐买菜煮饭，希望他们能腾出一些时间休息。
甚至外甥媳妇生下女儿（名叫颖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小孩。
看到那一面稚气的小圆脸，我的心一下子被融化了。
不希望小不点一天到晚窝在工厂里，闻那刺鼻的棉纱味，和听那差不多24小时不停息的机械声。
我把她带回自己家里，像女儿一样给她喂奶，哄她睡觉，陪她玩耍。
365天，有80%的时间都是和我在一起。
儿子说他多了个妹妹，外甥媳妇说她又多了个妈，姐姐说：秀啊，你才是娃儿的奶奶。
这也是为什么，颖颖一直称呼我做姨婆奶奶的原因。
08
功夫不负有心人。
五年后，姐姐的工厂成为一家30人的小型企业。
他们真正体验到改革开放的强烈春风，确实让一部分人，在不懈的努力下，先富起来。
信誉和质量开拓了工厂前进的道路，业绩一飞冲天，工厂还特别请了煮饭阿姨。
姐夫说，我做了他们几年免费保姆，现在也让我来享受一下。
工厂的一日三餐，他们备着我们一家三口的饭菜，工厂成了我的第二个家。
不论去哪里旅游，姐姐，姐夫总不会把我们落下，就像当年承诺的一样：同患难，也同富贵。
那种感觉，让我明白一句话：长女似母。
09
孩子们慢慢长大，颖颖已经读三年级，一直挑三捡四的外甥女也结婚生子了，是一对龙凤胎，这让姐夫非常高兴。
平时，他总在嘴边唠着，不能重男轻女，儿子有的，女儿同样要给。
这下外甥女给他添了一对小人儿，还一次凑了一个好字，他觉得是幸运也是福气。
考虑到女婿在外打工900元工资，加上女儿的收入一共3400元，还得供养两个孩子，作为父亲，哪个心痛啊，就怕女儿辛苦受委屈。
他没与家人商量直接问女婿是否愿意到工厂工作，给2500元工资，和打江山的家庭成员一样的收入，职位是行政人员。
只有几十人的工厂，哪用什么行政人员，十多年过来，都是我帮着姐姐买菜煮饭，后来才请了一个阿姨，而考勤记录，文具杂费等支出，则由外甥媳妇把控得井井有条。
姐夫的做法，用广府语言表达，就是养猪带挈狗。
外甥女婿是个聪明的主。
突然天上掉馅饼，哪有不接的理，何况是岳父大人的家业。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答应的人，才是傻瓜。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姐夫和外甥女婿的一问一答，但一家之主话已出，反对也无效，加上女甥女也算是开国功臣，总不能允许外甥媳妇在工厂工作，却反对外甥女婿吧!
我们只有期待新成员的认真负责。
10
姐夫是一个慷慨大方的人，不仅对家里人好，对员工也一样。
工厂包员工一日三餐，伙食是大家认可的份量足，美味可口。
所以员工的离职率很低，有几个跟随了姐夫8年的老员工，把自己的家属接到佛山安居乐业，他们说，有工厂在，就有他们的身影。
然而，外甥女婿来工厂不到三个月，员工开始对伙食有意见。
五花肉变成全肥肉，青菜比之前少了二分一，白米饭是任吃的，只要全部吃下，不外带，姐姐姐夫不会责怪。但现在每人只够给一碗饭。
工厂里90%是男员工，年龄30至45岁，一碗饭根本填不饱肚子。
每餐员工们要多少份量，姐姐心里最清楚。
她拿过账本，一项项查看，发现伙食支出一栏，这三个月来是原来的两倍，这应该受到员工的赞扬才是啊，可事情却恰恰相反。
她将这事告诉姐夫，一向公平待人的姐夫一反常态，咬牙切齿地反驳：“你连自己女儿都不相信？”
姐姐没有说话，也许自己老公也有道理，有可能是煮饭阿姨做的手脚。
但回头一想，这阿姨和自己拍档多年，从来没出现类似事件，平时有剩饭剩菜，都等所有人吃饱喝足，把两条看门狗喂饱，她才打包。
她不相信阿姨会一下子变得如此贪婪，如果是，员工反映的全肥肉，又如何解释呢？阿姨只是招来煮饭，没有买菜的权利。
而自从外甥女婿进厂后，姐夫为让姐姐不要太劳累，让外甥女婿全权负责员工及办公室的伙食。
姐姐有点烦，因为她们办公室的饭菜变化不大，只是比之前油腻了一点。
她想再看多一个月，心里祈祷，希望有意想不到的改变。
可有些人就是贪婪成性，你越迁就，他就越猖狂。
还没等姐姐思考半天，两个在工厂做了8年的老师傅突然气冲冲地跑到办公室，对姐夫说辞职。
姐夫急了，老师傅是当年在棉纺厂跟着他卖力的人。
姐姐的工厂稳定后，他们义不容辞地受邀跳槽而来，看准的是姐夫为人诚信可靠，会为员工着想。
姐夫问其原因，老师傅也不掩饰：
“老陈，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工厂的饭菜越来越差，每天都是肥猪肉，一丁点的青菜和白饭。有工友向你们的新行政提出，每餐补贴5元钱，到外面比工厂吃得香，你们行政说，包吃已是工厂最好的福利，吃不吃随我们。那我们也告诉老陈你，做不做随我们！”
一番话，让姐夫觉得事态严重，和自己处了十多年的老朋友，不是挑剔之人，却突然反面不认人，必有个中原因。
姐姐巧舌如簧，承诺伙食一定会回到原来的好，总算把老师傅哄住了。
于是，我陪着姐姐到饭堂找阿姨，还没等我们开口，阿姨抢先一步说：
“老板娘，我想了好几天了，我不想干。以前员工的饭菜和办公室的几乎一样，我至多会给办公室炒多一两个小菜。前两个月还好点，虽然肥肉多了，混着炒，大家就觉得油腻点。但这个月，你们的行政要求员工与办公室的饭菜分开，肥肉全给员工，瘦肉给办公室，我不仅做多一倍的事，别人还以为是我中饱私囊，但我只是拿800元的工资。”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员工们像是辞职辞上瘾一样，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
阿姨是我介绍给姐姐的，我不断安慰，她直接将旁边没动刀的肥肉指给我们看，带了一句：行政买的。
真的是雪雪白白的一堆肉，没半点瘦，就像潮汕人用来做肉丸的肥肉。
看得我倒吸了一口气，脑袋“嗡”的一声，不敲自响。
姐姐气得头也没回地冲出了饭堂，我见状提起那堆肥肉，跟着回了办公室。
11
正所谓：捉贼须捉赃。
面对肥肉，外甥女婿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胡作非为。
姐姐虽然平时很顾及姐夫的想法，但事到关键，她一不做二不休，立即将外甥女婿的买菜权收回，所有与钱接触的工作不得交付给他，他就负责工厂的卫生，仪容仪表。
姐夫不再说话，他这次就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姐姐没有做到最绝，依旧给他2500元的工资，厂里都传开：读书读得好还不如娶得好，轻松做个金龟婿，一辈子不用愁。
把整个事儿讽刺得通通透透。
12
事情平息后，厂里安静了一段时间。
由于对工厂的尽心尽力，姐姐一家虽做到了财富积累，但一直没能抽出时间为自己置新居。
而我因为当年借给姐姐一大笔钱，后来为了带颖颖，辞掉打河的工作，背着她日夜不停地为别人裁缝做衣。
可能是过度用眼，视力大不如前。
我很喜欢吃椒盐的坚果，有一次，一天吃了三斤，觉得眼睛很不舒服，到医院检查，发现患上青光眼，医生说一定要做手术，否则会影响另一只眼睛。
可术后感觉不太好，一连串的医药费用，使我的积蓄大幅度减少。
同时老公的包工头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收入不比以前。
儿子在证券所工作，低薪不高，业绩一般，最令我们操心的是，年过三十还没找到女朋友，成家立业就像水月镜花，可望不可及。
所以为自己置新房的事，都吞回肚子里去了。
13
直到2007年，看到姐姐家买了一套180方的新房子，我心里痒痒的，儿子也对我说，如果我们能买一套新房子，他也可以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凑一凑，让我和老公有个好环境养老。
我硬着头皮向姐姐说出自己的看法，其实就是间接问她，能否将之前借她们的七十万还给我。
姐姐是聪明的，立即带我在她们已买房的新楼盘去挑选，当时6000元每平米。
我不贪心，选了一间约110方的房子，想着姐姐不还钱给我，直接帮我付房款，所有税杂费交齐也就差不多了，自己再拿10万来装修，足矣。
姐姐就是姐姐，她不仅给我买新房，还给房子进行了精装修，没有让我们家出一分钱，老公告诉我，这套房子包装修至少要78万。
我不好意思，取了8万元现金要还给姐姐。
她推回给我，笑着说：“你姐夫说过，子秀即使挑了200方的房子，我们也给她，因为你这么多年为我们付出，没有收过一分钱的工资。”
一瞬间，我哭了出来，姐姐用她干枯又爬上皱纹的手为我擦眼泪，就像小时候我被人欺负，她挺身而出，哄着我笑，一样的温馨。
14
我以为幸福会继续下去。
就在新房入伙后半年，那天我没有在工厂吃饭，老朋友到西北旅游给我带回很多特产。
趁着新鲜，我拎了一大袋李广杏给姐姐。
刚要推门进办公室，就听到里面吵开了锅。
“我就说小姨不该没事老往工厂吃饭，这也是一笔费用啊！现在还送她一套房！”
“小姨一家在工厂吃了十多年饭，没有一个人敢对她指手画脚，他们的小饭量还不如你带回去喂狗的饭菜的二分一。至于我们送小姨什么，你没资格干涉，因为没有小姨，就没有工厂！哪轮到你来评头点足！”
......
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我，让外甥子和外甥女婿大吵了一架。
我默默地把杏子放在门口，含着泪转身要离去时，看到颖颖正从外面走来：“姨婆 奶奶，你吃饭了吗?”
"吃了，家里来朋友了，我要赶紧回去，你把那袋杏子拿进去给大家吃吧！”
我不想颖颖看到我眼里有泪，还没说完，我就小跑起来。
只听见颖颖一直大声地问：“姨婆奶奶，你怎么啦？”
但我不敢回头，不敢发声，我怕我的哽咽会让颖颖起疑心。
如果我那天不到工厂该多好，难得糊涂，至少会让人永远快乐下去。
15
自那以后，我们没有再到姐姐的工厂。
尽管姐姐姐夫，多次打电话，甚至亲自开车来接我，我也拒绝。
姐夫说我铁石心肠，不给他面子。
这面子能给吗？
给他面子，只会毁掉他们的家。
几个月后，颖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放暑假不想吃晚饭还要到工厂，家里经常没人，问我愿不愿意收留她。
我从小就把她当亲孙女看待，哪有收不收留一说，她什么时候来都欢迎。
我让老公把客房收拾好，说不定颖颖一个假期都蹲这。
果然给我猜中了，她拖着一堆行李说要到我家度假，还说她找了暑期工，在一个同学爸爸开的小饭店帮忙，叔叔中午包吃，一个月给50元小奖励，就当她的伙食费给我，问我嫌不嫌少？
“姨婆奶奶养得起你！”
“你不肯收钱，我就走。”还装出要将行李拉走的样子。
“收！”
只能说，在颖颖面对，我毫无抵抗力。
就这样，颖颖每逢暑假都会到我家里来住。上学要住校，隔一两个星期回来睡一晚，到工作后也一样。时隔两三年给我换一个新的智能手机，说奶奶换了个新手机，也给我换个新的玩玩，还给我手绘了手机操作手册，指引我如何使用。
我清楚这是姐姐家送给我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当然也需要颖颖的真情实意，才能长长久久。
16
2021年是个多事之年。
儿子在第二次中风猝死，老公因为儿子的离世，得了抑郁症，选择自杀，抢救无果，跟随儿子走了。
那些日子，我天天神不守舍，我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我们没有做过恶事，可疾病却无声无色地爬进了家门，吞噬了家人的躯体。
刹那间，我觉得世界很不公平，不应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每天以泪洗面的我，唯一能看到黑暗中的那点星火，就是颖颖每夜到我家睡觉，陪着我度过一个个恐怖的夜晚。
我问她：你不怕吗？
她说：不怕！表哥和姨丈会保佑我们！
那是我内心深处最后能让我振奋的动力。
17
同年6月，活了98年的母亲，虽然击破了当初算命先生的谎言，但也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走得很安详，没有儿子的痛苦和老公的悲伤。
含着笑上了路，还给我留下她唯一的一套200平米的祖屋。
最后一刻，她拉着姐姐姐夫的手说：“要照顾好子秀，没有她，就没有你们现在的生活。”
母亲的这句话，在后面起了效应。
由于我和老公户口在年轻时早已出了城市，没有像姐姐一样能买到比商品房便宜三分二的农民公寓，而且离工厂近。
姐姐那时已经置办了不少房产，自己，子女各一套，还有两套出租。原来和我在同一小区的那套，给一个外国人看中了，转手卖掉，赚了不少钱。
但农民公寓是集体房产证，不能更名，很多人觉得买了的价值不高，容易起纠纷。而且农民公寓地方比较偏僻，民工租不起这精装修的房子。
颖颖对姐姐提议，不如让姨婆奶奶到农民公寓住，方便照顾。
她还考虑到我退休金不高，让我到公寓住，我可以把现在的房子出租，增加我的收入。
这娃儿是真的有我心。
这次我没有拒绝，在过年前搬到姐姐的公寓。
除夕夜，姐姐和颖颖把我接到附近的酒店与家人共进晚餐。
那个多时不见的外甥女婿笑着问我：“小姨自己的房子现在空着吗？奶奶不是把祖屋留给你了？”
“这与你无关，呵呵。”
他的面一下子变成猪肝色。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我，不会再为无关重要的人生气，流泪，我心里很清楚谁重视我，谁爱护我，谁照顾我。
转移目光看向坐在旁边的颖颖，她单着眼向我调皮地眨了一下，偷偷地给我竖起大拇指，低声说：“姑丈已经被爷爷赶出工厂了，嘻嘻。”
我的心突然亮了，姐夫终于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否则一颗老鼠屎将会搅翻一锅粥。
而我，对自己老后的一切该何去何从，已经有了底。
星语的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