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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惑(小小说)

作者:红果觉主

再次看到鱼火慈祥的面容,海蓝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鱼火早已不记得眼前的这个美少女曾经是他的病人。他每天接触的病人太多太多,更何况是多年以前的事呢。但是海蓝相信鱼火对她应该是有记忆的。有一次听他说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她,海蓝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

火之惑(小小说)

海边生长的姑娘都是美的。湿润的空气把海蓝的皮肤润滋得白且嫩。十四岁那年的海蓝已经有一米六的个头,紧贴着头皮的头发一夜之间变得蓬松,额头上,身上的汗毛褪去,露出了光洁,处处散发少女的魅力。初潮,来自身体的那份神秘,像冬天过后的枝头,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有了许多花蕾。海蓝则是结满花蕾的花树。她坐在靠南的窗前,托着腮,有时嘴角扬起笑意,有时自言自语,有时则锁住了眉头。

疼痛在海蓝的午睡的一个中午呼啸而至,像针一样,无数根针扎在腹部,海蓝吃力坐起用手紧紧地顶在肚子上,这样会好些,她喊来了妈妈,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了下来,妈妈把海蓝搂在怀里,她终于放声大哭,妈妈背起她飞奔向医院。

鱼火最初给海蓝是一个背影,白色的背影,很有型的背影。他说,要做个检查。语气温和。海蓝突然之间,觉得没有理由拒绝,妈妈刚要跟进,鱼火说了声,家属止步。海蓝被带到一个布帘的后面,鱼火背对着她,得把裤子脱了。海蓝怔住了,这是她没想到的,从小到大除了妈妈没有人看过她不穿裤子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能不能不脱啊?"鱼火转回身看了看她,他的眼睛有一抹怜惜?慈爱?还是别的什么,海蓝说不清,她像被施了法一样,爬上了一张床,平躺着,这种姿势让海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的隐私别无选择地呈现。她听到他往杯里倒水,一会儿她感到一种温和的器械接近了她,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地看着鱼火。因为他的专注,他并没有发现她在看他。只是一小会儿,海蓝听他说,好了。海蓝没有勇气在他面前穿好衣服,脸红红的,但这时他却做出一个可爱的举动,他替她把裤子拉了上去。然后走到外间,他对海蓝妈说,没什么问题,一个小手术就行。海蓝走了出来,低眉顺目的样子。海蓝听见自己说,你可以为我做手术吗?于是,海蓝就有了这份病历,她保存了七年,病历记录着她十四岁的一场病和一次手术。这是海蓝的秘密。海蓝只记得医师签名的地方:鱼火。

火之惑(小小说)

鱼火在海蓝十四岁时成了她的梦寐,他的那个眼神就像种子种在海蓝的心里,从那时起,海蓝的心里就种下了三个愿望:长大,重逢,拥抱。

上大学时,海蓝最好的室友怀孕了,要做流产。室友回来告诉她,流产不可怕,可怕的是器械进入身体的那份冰冷。那一刻,海蓝又想起鱼火把器械放在温水里泡着的那一幕,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海蓝想见鱼火,她已经二十一岁了,不再是小姑娘了。

鱼火的照片贴在专家栏里,他一星期只有两个半天坐诊。其实其他信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在这里。那时海蓝正在报社实习,负责健康版块。她想这是上天的安排。海蓝打电话给他,请他给报纸写一篇关于生殖健康的文章。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他却客气地拒绝了海蓝。

写文章只是个幌子,海蓝想要见他。她想用一个别致的方式见他。她起个大早赶到医院,排他的专家号。虽然排在最后一名,可是当她前面的女人越来越少时,她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狂跳。海蓝坐在鱼火面前,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比起七年前,他显得胖了点。依然语气温和,你哪里不舒服?海蓝笑了,小贝壳一般的牙齿。鱼火也愣了一下。海蓝递上名片,说自己是晚报的见习编辑。鱼火也笑了:"你挂号来约稿?""不可以吗?"鱼火很高兴,把他的手机号写给了海蓝。再见的时候,海蓝伸出手,鱼火只握到她的指尖,可是某一种很迷人的温度飞速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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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鱼火给海蓝打电话,这是海蓝没有想到的。他说文章已经写好了。海蓝说她正在医院附近。鱼火说,那你来吧,我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等你。两个人相对坐下,低回的音乐,咖啡的香气,弥漫开来。有那么多话在心里冲撞着,海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不想提及那份病历。她不要他一眼就看出他曾经是她的偶像,她要他相信他们的相遇是一场偶然。

三个月之后的一个傍晚,鱼火告诉海蓝给他的感觉,她就像一条鱼,在心里游来游去的,可他无法抓住她。海蓝拉过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轻轻地说:"我喜欢上了你,能不能爱你?"海蓝妩媚得像只小狐狸。鱼火的手就在她的脸颊抚摸,像在抚摸丝绸。他说:"小姑娘,别犯傻了。"他眼睛里似乎很真诚。海蓝笑了,笑得鱼火低下了头。他像个小男孩般的,喃喃地说:"我有什么好?"海蓝不说话,靠着他宽宽厚厚的肩膀,然后一件一件地脱衣服,鱼火看着她,然后一件一件地捡起来,给她穿上,很像七年前的那个午后。她想鱼火也是爱她的,鱼火温和的手缓缓掠过她的脸,像是抚摸丝绸或者是瓷器,那是鱼火对她最亲昵的举动,海蓝想让他有些突破,比如亲吻,可鱼火从不越雷池半步。

海蓝觉得被他珍惜是件很幸福的事,并且他说,应该有个人配得上她明明白白的青春。这句话让海蓝感动了许久,可她最后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如果她不是明明白白的青春呢?于是,她恶作剧地编了一个故事讲给鱼火听,说她在大一时爱上了一个老师,并且怀孕了,但是那个老师竟辞职了……海蓝说,你不会觉得我是堕落吧?鱼火摇摇头,一声叹息。

以后海蓝觉得鱼火变了,鱼火拥她入怀时,手变得不安份起来,那一次还低头亲吻了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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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吻曾经是海蓝最渴望的,可是当他贴近她的时候,海蓝却想躲,她闻到中年男人难以言说的气息,而不是清爽的芳香与甜蜜。

鱼火的变化让海蓝吃惊,可她还是想求证。

海蓝在酒店里开了房,打电话给鱼火。然后她躺在床上,衣服散落一地,自己变成一个欲望女孩,她希望鱼火来后再次为她穿上衣服,那样鱼火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那个人。鱼火看着她,欲火顿时涌在眼里,他自顾自地脱衣服,闭着眼睛,一脸的陶醉,而就在那时,海蓝穿上了第一件衣服,她望着鱼火,说,只是一个试验。显然,鱼火动了肝火说:"你都那样了,还试验什么呢?"听着鱼火粗鲁的话,也是最能证明他心态的话,海蓝笑了,笑着离开了酒店。

一直占领她的心底的那个男人倒下了。海蓝端来一盆水,把病历放在水里,渐渐的,病历上的字迹模糊了,水变成了淡蓝色。她倒掉水,眼泪在脸上四分五裂。

童话已经结束,鱼火,余火渐息。海蓝二十岁的花季,依然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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