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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铭刻一生的“爱情故事”,要从半根烤猪蹄说起

作者:邬细声

【1】

汪小悠说:所谓爱情,就是臭味相投。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操起一串烤腰子往嘴里送,上下两片嘴皮一张一合,腮帮子从我视线的左边滑到右边,嘴里就鼓鼓囊囊塞满了“致癌垃圾食品”,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剩下冲我神秘一笑。

我脑子里展开一幅广阔的天地,燥热的非洲大草原上,濒临干涸的土地间随意地点缀着绿洲,一只又高大又斯文的长颈鹿为了填满自己饥肠辘辘的身体,决绝地啃食着大树的枝条,撸过去,一根枝条变成了“光杆儿司令”,撸过来,又一根枝条变……

“噗嗤——”汪小悠突然迸发的姨母笑打断了我的联想。

我努力连滚带爬从非洲大草原坐火箭回到街边烧烤摊,揉了揉眼睛,确认汪小悠真的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坐在了我的对面。另一个,是个绝世大帅哥。

“我的好姐妹终于进化到了有丝分裂的高级文明序列。”我淡定地想着,低头啃了一口烤猪蹄。刚才还喷香四溢的“张三烤猪蹄”,猛然之间寡淡无味。

“这顿妳买单!汪小悠!”我恶狠狠地嚼着嘴里裹挟着孜然和葱花的胶原蛋白,学着汪小骗子的样子,把腮帮子鼓得老高!为了押韵,我专门操着一口椒盐普通话喊道:“脱单不请客,明天就撒果!”(注①撒果:四川方言,意为结束)

“您好!美女,我叫沈星移,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我在街对面的烧烤摊关注妳很久了……”标准的普通话,带点儿气泡音的醇厚与甘甜,汪小悠旁边突然出现的帅哥盯着我的眼睛说。

“脸红了脸红了脸红了!哎呀!”整片烧烤区荡漾着汪小悠粗鲁的大嗓门儿,“脱单不请客,明天就哦嚯!”(注②哦嚯:四川方言,语气助词,常用来表达因事情失败而流露的惋惜之情,带有浓烈的诙谐趣味)

【2】

距离我和沈星移第一次见面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已经敲定好了婚礼所有的细节。

沈星移是土生土长的江苏人,直到大学毕业工作两年后,都没出过省,随着年龄渐长,身边的长辈都在催促他尽早结婚生子,可他环顾四周,许多年来竟没有一个女孩子走进过他的心扉。偶然一次听别人说起成都这个天府之国,那里美女如云,他便动了心念,换了一份成都的工作,准备将自己的后半生交给折耳根和麻辣火锅了。(注③折耳根:一种根茎类蔬菜,即鱼腥草根,有清热解毒功效,常与辣味食品相伴)

沈星移住的是公司分配的房,开的是公司分配的车,考虑到婚后生活有诸多不便,我主动提出让他从公司的房子里搬出来,我也从爸妈家搬出,和他一起搬进了我爸妈为我购置的一套大平层。

沈星移长得很帅,性格温和,为人上进,在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做副总,每天忙得团团转,出差出国是家常便饭,可是只要他休假在家,一定会为我奉上精美的一日三餐,将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得整洁发亮,还会带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短途旅行,直到他的手机响起,公司和工作把他叫回去为止。

婚后,偶尔回娘家去,我妈会指着我的鼻子溺爱地说:“妳呀!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哦!”

结婚后,我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没有找过汪小悠,我俩从穿开裆裤起就是好闺蜜,这种情况于我俩来说,都是破天荒地第一回。

某天汪小悠再也憋不住,卸掉了自尊心,气冲冲地踢开了我家的大门,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嚷嚷开了:“好啊妳个顾小蔓!真是‘红鸡公尾巴长,讨了婆娘就不认娘’……不对,是讨了老公不要闺蜜!咱俩啥时候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半年啊小妹妹!妳可知道这半年我想妳都快想得发疯了!什么破塑料姐妹情,呸呸呸!我倒要看看这沈星移到底有几个脑袋几条腿这么厉害……”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递给喋喋不休仿佛更年期的汪小悠,说:“好了好了,可乐赔罪,喝吧喝吧!”

汪小悠从来不客气,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可乐,空罐子往我怀里一扔,整个人往沙发里一甩,再打上几个震天响的嗝,很快就忘记了我“讨了老公不要闺蜜”这件糟心事,笑嘻嘻的了。

汪小悠突然想起了什么,干瘦如蜘蛛精的手在外套兜里掏了半天,摸出几个颜色各异的小本本,得意地扔在沙发上:“看看!在我的好闺蜜顾小蔓不要我的半年里,姑奶奶考了好几个证呢!感情没有了,饭碗总得保住了吧!”

我一点儿也不惊奇,这人做事想来一惊一乍,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她就是从兜里掏出“嫦娥20号设计图”来,都不算啥稀奇。

我准备推心置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向汪小悠同志汇报一下我的婚后生活状况,以期得到汪同志的理解和原谅,谁知还没等我开口,她便收起证书,慌里慌张地准备离开了。她都走远了,又回过头来用大头皮鞋挡住我的门,神秘兮兮地说了句:“沈星移不简单,妳个傻白甜,多留个心眼儿。我走了。”

风一样的女子。

我一边整理被狂风刮过的沙发垫,一边回想着汪小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由自主地拨通了表哥的电话。二十分钟后,沈星移的资料出现在我的邮箱里。

【3】

“汪小悠,妳多虑了!我查了沈星移,他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几乎是在对着手机咆哮,汪小悠那边信号极差,我怕她听不见。

“我在非洲呢!信号不好,等我回来再说。”汪小悠挂断了。

沈星移光着上身,抱着一把吉他走过来:“亲爱的,妳有没有发现我最近总是在妳睡着后,又悄悄地起来?哈哈,经过一个月的深夜练习,我终于学会了妳最喜欢的那首《秋日的私语》吉他版!老公是不是很棒很厉害?”

不等我回应,沈星移兀自弹奏起来,磕磕绊绊的,充满爱意的。

我们又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骂自己怎么越来越算计了呢,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少女心、不做中年大妈的么?

前几天从做人力资源的表哥那里拿到沈星移的资料后,趁着沈星移出差,我把资料上的信息挨个验证过了,从出生地、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后供职过的几家公司,所有的信息都和他告诉我的相符。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下一次回娘家,爸妈照旧给我做了丰盛的午餐,餐后我爸去厨房洗碗,我和我妈斜靠在花园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喝着茶,仿佛又回到了结婚前和爸妈一起度过的二十多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茶色变淡,妈妈今天刻意佯装的高兴底下的若有所思暴露出来,她紧锁了一下眉头,问我:“小蔓,你们结婚这么久,我还是婚礼上见过星移一次,下次有空妳回来的时候,把星移也带上,我和妳爸爸都想他了呢!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子,爸爸妈妈只有妳一个宝贝闺女,这辈子都没享受过有儿子的感觉呢!小蔓,妳说说,好不好呀?”

我沐浴在妈妈充满慈爱的目光里,一边点头答应,一边猛然想起,回娘家这么多次,沈星移还真的从来没陪着我一起回来过。他总是忙,今天在外省,明天在外国,常常十天半个月地见不到他的人影,我俩虽说结婚快一年,实际上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

“小蔓啊,”妈妈拉过我的手,试探着,语重心长地说:“爸爸妈妈年纪大了,看见单位里别的老同事都是家长里短,今天说孙子生病了,明天说孙女考试考了多少分,心里怪羡慕的,想着什么时候也可以带带孙孙就好了!给爸爸妈妈说说看,在这件事情上,你和星移是怎么规划的,可以吗?”

妈的话音未落,爸一边擦着手一边也从厨房溜过来,笑眯眯地问:“对啊,说说看,我和妳妈妈,啥时候能抱上孙孙?”

我交替地看着二老真挚期盼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委屈——生孩子它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沈星移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戴好小雨伞,事后不往敦促我记得吃从医院开回来的甲基炔诺酮,我就是想生,也怀不上啊!

【4】

和沈星移结婚前,我在朋友开的培训机构做老师,教小孩子弹钢琴,工作轻松,时间宽裕,没课的时候经常约上朋友一起唱歌、看电影、旅游。

我自己的收入并不低,加上每个月爸妈还会时不时地通过银行卡、微信、支付宝转钱给我,以及上大学期间,我和同学到酒吧买啤酒,攒下了一大笔钱,每个月存款的利息就够我基本的生活开支了。因此基本从小到大每个月,我都会结余一些钱存起来,有的变成了理财产品,有的变成了保险,大部分被我存在银行大额存单里。

可结婚后,我几乎每个月都捉襟见肘。沈星移说他最大的幸福就是每次下班回到家,我在家里等他,因此劝我辞掉了培训机构的工作。

沈星移虽然来成都没几年,但是朋友特别多,他在家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饭局,有时候是别人约他,有时候是他约别人,男的女的都有,都是成双成对的,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吃饭唱歌打牌,最晚闹到十一点多就散了,不过相同的是,每次都是他示意我去结账。

我微信和支付宝里的余额用完了,就开始频繁地刷信用卡,我的信用卡以前都是爸妈帮着还,婚后为了不让爸妈被每个月的账目吓掉下巴,我开始自己想办法还。实在拿不出现金的时候,我就把理财产品卖掉一些来补上漏洞。

因为钱的事情,我找沈星移聊过几次,他都是闪烁其词,不正面回应我,或者说他是公司高层,实行年薪制,等他的年薪一到手,就把之前我帮他付的那些钱全部还给我,多多地还给我,把所有年薪全部打给我。每次聊完,他都会拉着我去我最爱的高档西餐厅吃一顿烛光晚餐,在浪漫的氛围中,捧给我一大束我最爱的粉色玫瑰。

不是有哲人说过吗?婚姻幸福的秘诀就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在家待得久了,我开始变得敏感而多疑。沈星移没有问题,一切都是我东想西想,思虑过重。我慢慢地开始患上头痛病,每个星期要去小区门口的美容SPA馆做上一两次头疗,按摩完整个脑袋都是昏昏沉沉地疼,仿若灵魂被人劈开成了两半,一半劝我戒掉多疑,好好生活,一半劝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我不是没有戳穿假象的勇气,而是无法面对假象被揭穿后老爸老妈失落的眼神,更别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正生活在里面的爱情的城堡,到底是充满福气的真实,还是充满算计的虚假……

【5】

圣诞节的时候,汪小悠回国了,在微信群里招呼大家去她家喝酒,她在非洲大草原上浪荡了半年多,偶遇上一位深居草原的隐士,教给她独特的酿酒方法,她按照隐士的方子果然酿出了口味新奇、俘获味蕾的酒,于是迫不及待地坐飞机回来分享给我们。

“汪小悠,妳个小骗子!这不会是妳从非洲地摊上买回来的假酒吧?就这么忽悠我们,妳的良心会不会痛啊?”几个朋友细细地品味了汪小悠的独特配方非洲酒后,在汪家别墅前的泳池里嚷嚷道。

“一帮土狗,你们懂啥?”汪小悠对泳池里的男男女女嗤之以鼻,拉着我上了二楼,坐在宽阔的海景阳台上。海风像一个并不高明的理发师,把我们的头发揉搓得纷纷扰扰。

“顾小蔓,怎么样?新婚生活,还顺利吗?”汪小悠笑嘻嘻地说。

我却哭倒在她的怀里。

她一边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我的头,像妈妈给婴儿哄睡一般,一边沮丧地说:“哎,我就说了妳是傻白甜嘛,傻白甜懂得什么人心险恶嘛,不知者无罪嘛,沈星移的狐狸尾巴迟早是要露出来的嘛,妳不用担心嘛,还有我、还有叔叔阿姨的嘛,还有底下那帮土狗嘛,我们会给妳雄起的嘛。”

我的声音从头发底下幽幽地飘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古墓里住了十六年的小龙女:“我快疯了,小悠,这种生活太窒息了。我每天都在担忧中度过,盼望沈星移回家,陪我说说话,又盼望他永远不要回家,因为他每次一回家,除了编些花言巧语、制造些泡沫一般的浪漫来骗我,就是否认我对他的所有质疑。有一次,他竟然打了我,呵,小悠,我这辈子,我爸妈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他竟然打我!他穿上皮鞋疯狂地踢我的背,那一刻我希望一死了之,好不用再面对醒来后,看不到尽头的虚假生活……”

小悠让保姆轰走了来喝酒游泳的朋友,抱着我,听我呜呜咽咽地哭了几乎一整晚。

我没有告诉她,这一年多,我卖掉了所有的理财产品,部分保险也退保了,赎出一大笔钱来,给沈星移填他的无底洞。

沈星移的所谓年薪,我一根毛都没有见到,有一天我鼓起勇气询问他,他非常理所当然地讲:“亲爱的,咱俩结婚这么久,妳作为我爸妈的儿媳妇,从来没有回去看过他们二老,人心是肉做的,人心是会伤感、会失望的,我拿到钱后全部打给了爸妈,说是妳对他们的一片孝心,妳知道的,我们老家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个富三代,这点钱在妳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我一年的年薪还不够汪小悠开一场泳池趴体呢,对吧?对吗?话说回来,我当初怎么看走了眼,没有娶汪小悠呢?”

【6】

腊月二十八那天,我陪爸妈一起在文殊院排队领取八宝粥,这是我们三个近三十年来雷打不动的“约会”。妈妈说,喝了文殊院的八宝粥,把满满的福气全部吞到肚子里去,明年就能生一个福气满满的小孩呢。

“生活就是这样,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我们靠在文殊院外的红墙上,爸爸双手捧着八宝粥,一边吹散粥碗上方氤氲的热气,一边说着,“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吗?”

我的手机依哩哇啦地想起来,铃声是沈星移给我弹过的那首蹩脚的吉他曲,他把它录了下来,自顾自地帮我设置成了来电提示音。汪小悠的绯闻男友在电话里冲我吼:“小蔓,华西医院,快来!小悠被妳老公打了!”

我手里的粥“啪”地倒扣在地上,我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哇哇大哭,掏车钥匙的手哆嗦着,在停车场转来转去,晕头转向,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车,爸妈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我。

最后坐了爸爸的车,我和妈妈在后座上相拥哭泣。妈妈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咬紧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嚎啕大哭。妈妈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爸爸趁我们不注意,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眼泪。

汪小悠带着两个兄弟去沈星移的公司,准备找他了解一下我们真实的婚后状态,并请他善待她的好闺蜜顾小蔓,结果公司前台说沈总已经于一年前辞职,具体原因上面没有通知,她只是协助人事部帮着办理了一些高层管理人员离职必须的手续。

汪小悠怒火中烧,在公司前台大吵大闹,砸东西,把沈星移的顶头上司给炸了出来。客客气气地把汪小悠请进董事长办公室,详细地了解了汪小姐的诉求,最后为了表示公司清白,供出了沈星移在成都郊区的居住地址。

“沈总住在郊区?沈总这两年来都住在郊区?”汪小悠差点没放一把火把公司烧了,“他他妈的不是一直和顾小蔓住在西二环的高档小区里么?三百平的市区大平层!他说他住在郊区?”

汪小悠杀进沈星移和妻子在成都市南的郊区住宅时,他们一家九口正在逼仄的客厅里吃午饭。沈星移和他的父母、姐姐姐夫和孩子、他的另一个妻子、他的一双儿女,九个人,开开心心地吃着饭。桌上的菜寒酸得可怜,但是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幸福。

门被踹开,幸福定格。

我人生最大的悲剧也在这一刻被定格。

【7】

去年的一个傍晚,我闲来无事,翻了翻“张三烤猪蹄”的公众号,翻到几年前,烧烤摊的现任老板,张三的儿子张大元亲手写的一篇推文:《猪蹄爱情故事》。

说一个常常光顾烧烤摊的外地优质青年,对一名常常陪好姐妹来吃烧烤的女子一见钟情,某次冒昧上前自我介绍却被泼了冷水,痛定思痛一个月后想出奇招,动用了在成都工作几年积累的全部人脉,开展了一个名叫“追踪顾小蔓”的活动,规定凡是能够提供顾小蔓线索的网友,不论线索真假大小,统统可以领到500-5000元现金,就这样,全成都的青年人圈子里都知道了有一个叫顾小蔓的美丽女孩儿,以及一段佳偶天成的爱情童话。

沈星移和顾小蔓结婚那天,公园里挤满了各方亲友和媒体记者,他们在五万双眼睛的见证下喜结连理,成为这个城市爱情故事的天花板。

两年后,顾小蔓向武侯区人民法院对沈星移起诉离婚,三天后起诉撤销,改为协议离婚。顾小蔓净身出户,将西二环的婚房无偿赠与沈星移,并赔偿沈星移70万元人民币。由于二人没有小孩,不存在亲情上的牵扯纠葛,离婚在不到一天之内办完,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离婚那晚,沈星移发了一条朋友圈,放了一张他们俩在烧烤摊啃同一只猪蹄的相片,黑暗的背景下,两个因为爱情而闪闪发光的人,和一只油腻到发亮的烤猪蹄,配文14个字: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爱过,依然爱着。

据说那几天成都青年男女的朋友圈都是沈星移这14个字朋友圈的截图。他们说,别人是十四行诗,沈公子是十四个字,缘分已尽,爱意绵延,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没有人追问缘由,就如一切的爱情故事一样,人们只关注它是否足够美好或虐心,至于背后的真相,无心去揭发,也无力去揭发。美梦只是美梦,人们需要美梦。

离婚后,我搬回了爸妈家,陪着他们一起到公园散步、去池塘钓鱼。爸爸仿佛一夜之间老了,满头的白发。妈妈保养得益的脸没几天就长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都是一条深深的泪沟。

那年春节,爸妈为了哄我开心,开车带我回到外婆家,没成想因为许久没有回去,外婆那边的亲戚全部跑过来。流言蜚语在人群中传递得飞快。我头昏脑涨、度日如年,猛然间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爸妈开着车一路哀嚎着把我送到医院,醒来的时候,年迈的爸爸妈妈、更加年迈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齐齐等候在病房。我放声大哭,抱着妈妈,就像三十年前刚降生时那样。

汪小悠结婚了,是那帮常常去她家喝她研发的假酒的狐朋狗友里的一员,没有特别的故事情节,双方父母有生意上的合作,于是让他们结婚。小小悠今年出生了,可爱的粉粉的一团,生下来就是暴脾气,一哭整个医院都是她的嗓音!

汪小悠现在不假装文艺女青年给我讲爱情圣经了,她常常左手拉着我,右手扛着娃,吩咐驾驶位的丈夫把车的速度提起来,提到无限接近于“违规驾驶”的边缘,然后笑嘻嘻地对我说:“所谓人生,就是往前走、不要停。”

(完)

文/邬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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