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那永远的痛】
——茶墨人生
再有几天就要过春节了！我在家没事，帮着母亲收拾一下屋子，打扫卫生。
一些废旧的纸箱和饮料的瓶瓶罐罐，母亲都装在了一个个的袋子里，准备等收购废品的来了卖掉。于是，我也把孩子以前的课本书籍之类的东西，一捆捆的绑起来，毕竟他们都上了中学，这些小学用的东西也没啥用了。干脆一块清理。
一边装着、捆着，我一边都抱到了大门口，等着收购废品的到来。突然，我在院子里听到邻居家的孩子在大声叫我:“叔叔，大超偷你家东西了！你快去追回来吧！”我走出大门口，这孩子正向着那个叫大超的孩子追去。我顺着他奔跑的方向，看到前边有个孩子，也有十多岁，和我儿子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红色校服，正抱着我绑好的一捆书往前跑。也许是因为被人发现，他跑的更快了。可毕竟是孩子，再加上那一捆书，少说也有三十多斤重。突然，那孩子摔倒在地，我赶紧跑过去，把孩子扶起来，好在是冬天，孩子穿的衣服多，看样子没有伤到哪里。“没摔到哪里吧？”我问他的时候，这孩子也感觉又羞又怕，可说话，却让我很惊讶。“没事的，就是衣服破了，这可是我的的校服……”说着，一只手抚摸着额头。我看着他手摸的地方，起了个包，血都渗出来了。“疼吗？走，跟着我，我去给你擦一下。”我拉着他的小手打算回家里给他看看。没想到他却挣脱我的手。“没事的，明天就好了，就是有点疼。你不用给我擦了。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最好了。”“说说看，我看你想要我做什么事才行？”看着孩子的样子，我也想知道一些他的事情，虽然是一个村子的，但是我也不认识这个孩子。“你可以把这些书给我吗？”
“可以啊！不过，以后不要偷着拿别人家的东西，你可以当面给我要，知道吗？这些书如果你用的上，你可以回去看看，我家门口还有好几捆呢！看好了随便你拿！”“我不要那么多，我知道你们是准备卖钱的，我就要这些就行了。”这孩子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摆弄着衣服上划破的那个口子。“好的，这些你可以拿走的，你的头疼吗？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现在不告诉你好吗？我急着回家有事，明天我来你家找你，我说话会算数的”“好的，只要你没摔疼哪个地方就好，明天我就在家里等你了！”我只是想安慰一下孩子，随便应付了他明天的约定！我们便各自回家了。
在我回家的路上，听邻居家的孩子告诉我，他叫大超，是从县城搬来的，现在住在他奶奶家里，他奶奶病的要死了，从来没见到过孩子的爸爸妈妈来过……他还告诉我，大超是小偷，前几天偷了他隔壁家孩子的校服。童言无忌！
第二天，因为有些事情，早早的我就回到县城。突然接到儿子打的电话，说有个叫大超的孩子找我。我让儿子转告他，就说我有事情要忙，回不去，春节两天，我去找他。
农村老家过春节更是热闹，亲人、邻居，你来我往。一声声的“过年好”让人应接不暇。
过年初二中午，我让儿子叫上邻居家的孩子，我们三人一起去大超家里。
刚进门，看到的却是大超，他在院子里烧火。“你这是干嘛啊？”我先问了他一句。这孩子倒也懂事，“你们先进屋吧，再等我一会，几分钟就好了！”说着话的功夫，又往灶坑里加了点木柴，随后要带我们进屋。
屋里，很简单的摆设，就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菜盘。另一边，是一台很旧的电脑桌，上边放了一台老式电视机，还有几本书。
听到有人进屋，里屋的大超奶奶便主动打了招呼:“谁来了，快到屋里坐下”。“大娘，你还好吧？”“我病了三年多了，开始还能干点活，做点饭啥的，一年了，瘫在床上不能下床，吃喝拉撒的全是大超照顾。养个不成器的儿子，还不如这个是小孩子……”
这位老大娘我认识，在我的记忆中，她还是当时生产队的妇女队长，村里的妇联主任。
老大爷去世的早，他一人拉扯大了一个儿子。虽说没考出去，但也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大娘的儿子能干，头脑也灵活。经商，做生意。没用几年的时间在县城买了房子。一家三代四口，也过上了县城人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儿子不争气，也许是有钱的缘故，开始学的吃喝玩乐，打牌赌博。媳妇再三劝说没用。后来三天两头吵嘴打仗也无济于事。最后，便离婚带着孩子走了……
经过大娘的劝说，有时候甚至是打骂。慢慢的儿子有了些悔改。经别人介绍，又找了个媳妇，第二年又生了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大超。
媳妇很适应现代年轻女性的城里生活，追求时尚。开始嫌弃老公不能赚钱，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水平。也嫌弃老太太在身边的唠叨，把老人送回到农村老家。自己也不务正业，整天花天酒地的寻找刺激。老大娘的儿子也看不惯，闹得整天鸡犬不宁。
后来，因为看不惯媳妇的所作所为，自己便舍下妻儿老小，去了南方。纸醉金迷，那只不过是梦！好吃懒做，在每一个城市里都不会生存下去。吃、喝、赌，欠下了高利贷，被人逼的无路可走，只好听人家指使。整天帮人家讨债打仗。有一次出了人命，被判入狱。
媳妇没有了依靠，又耐不住寂寞，舍下正在读四年级的大超，偷着卖了房子和所有家产，悄无声息地跟人跑了。就这样，开始老大娘靠着自己的社会养老的那点钱，省下来供大超读书。后来，自己病了，家里更加困难，大超那懂事的孩子，决定不再继续上学读书，要回老家照顾奶奶，给奶奶把病治好，为奶奶养老送终……
从老大娘家呆了好久。她说的也很多，说累了就休息一会，接着再说。好像要把生前的话全部说完。听她的意思，牵挂的不是儿子，因为儿子太让她伤心！她牵挂的，而是孙子，因为孙子太小，太懂事……
我把大超叫到跟前:“大超，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明白，可是现实你要接受，过了假期，我就安排你学校的问题，你奶奶这里，咱们共同想办法，我相信，咱们村里人，能替你照顾好奶奶，你就安心上课，周末再回家看奶奶，好吗？”
没想到大超的一段话，让我至今回想起来都难受。“谢谢你，叔叔，我现在上不上学的都没事。你能想办法，给我弄一身校服吗？我喜欢学校，也喜欢穿校服，我更想让别人知道，我还是学生……我现在的校服，也是我偷偷从别人家拿的，没想到，那天我摔倒，破了两个洞，不能穿了。那次我偷你的那些书，我也没有别的用，我就是想卖钱，给奶奶买点好吃的……”“好的，大超，我今天就给你拿一身校服！”说完，我就让儿子回家，把他最近发的校服拿来。
老大娘又说了一会，都是感谢的话，什么政府发放补贴了，什么乡里乡亲给她送来过年的东西了……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唯一让我在意的，就是想办法让大超再走进学校。
短短的春节假期过去了，人们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元宵节那天，接到了儿子的电话，说大超的奶奶前几天去世了，都是乡亲们和政府帮忙办理的。
元宵节那天，我回到老家，已是下午，老人和孩子们都已经做好了过节的饭菜。我简单收拾了一些，直奔大超家走去。
刚进门，迎面碰上大超，正拎着一个袋子准备往外走。“大超，你要去哪里？”我问他的同时，大超也正在告诉我他的打算“叔叔，我正准备去给奶奶和爷爷送一盏油灯，回来了，我就去你家找你，好吗？”“好的，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咱们一块吃饭！”
一家人坐在桌前，守着桌上的饭菜，我们谁也不吃，都在等着大超回来。没过一会，大超回来了。“爷爷，奶奶，叔叔，你们还不吃饭吗？”“大超，我们在等你，咱们一块吃！”说着，大超像是长大了很多，自己跑到外面洗洗手，回来也坐在桌前，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
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吃完饭，要有很多事要做，我都让母亲和孩子去安排，我和大超聊了起来。“大超，奶奶走了，就你一个人，还是个孩子，有什么打算，说给我听。”“叔叔，我在想，我要为奶奶守过头七，然后……”“然后干什么？”我追问。“我也不知道。”“好了，我答应你，你在家为你奶奶守完头七。然后，你就安心去学校上课，好吗？”“好的叔叔，我答应你，这是咱们的约定！”
送大超回家，我也没有心思去感受节日的快乐气氛。独自喝着茶。
元宵节过后两天，我为大超的事情，专门跑回老家。刚进门，母亲说大超给我留下很多话，都写在纸上，等我回家看。好像是他要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我接过母亲给我的两张纸，清楚地看到，那是大超用铅笔写的，很工整的写了满满两张纸。
大体意思是说，他要出去打听妈妈的去处，想找爸爸已经办不到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找到妈妈，问问妈妈还要不要自己。他会很快回来的。因为，他还要去学校上课……等以后有机会了，还让我带他去看爸爸……
我看了大超留给我的那些话，心里一阵阵的难受，不由得，向着大超家走去。到了他家门口，我站住了，还是那个家，不，应该说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两扇门，只是两扇门关闭着，多了一把生了锈的铁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