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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君王到底称“赞普”还是“赞布”?“嘉布”又是何意?

作者:辛加记录

赞布是吐蕃王朝的国君,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崇高的地位,同时也是蕃军的最高军事统帅。《藏族通史·吉祥宝瓶》列出的吐蕃历代藏王世系表明确,吐蕃第一代赞布是聂赤赞布,从聂赤赞布到末代赞布百科赞,共传44代赞布。时间可追随到约公元前800多年到公元9世纪末,时间跨度经过漫长的1700多年。吐蕃敦煌历史文书《赞布传记》从岱·聂赤赞布到达摩吾东赞共传31代,《吐蕃史稿》共列出41代吐蕃赞布世袭表,当今一般认为吐蕃赞布共传42代。

(一)“赞普”尊号解析

“赞普”这个名号大家都不陌生,它就是吐蕃君主或者皇帝的别称。藏语文献《白史》作了分析:“赞布(བཙན་པོ)、“杰”(རྗེ)、“加波”(རྒྱལ་བོ)、“俄达”(མངའ་བདག)、“喇”(བླ)等,皆是古名。”藏语其他文献对此名称未做多少解释,因为藏族人对此心知肚明,无需耗费更多笔墨。其他民族对其抱有求知欲,试图解析其意。为此,《新唐书》对吐蕃“赞普”一词做了解释:

“其俗谓强雄曰赞,丈夫曰普,故号君长曰赞普。”[1]

后期一些资料进一步解释说:“赞”是强壮之意,“普”则是男人、儿子之意,两者合起来的“赞普”就是“最强的男人或雄强丈夫”之意。大多史书或许未予过多斟酌,至今仍在沿用。这样的解释只说对了一半。它是吐蕃语“བཙན་པོ”的対音词。其实蕃文赞普的“普”字,与松赞干布(སྲོང་བཙན་སྒམ་པོ)的“布”字是一个字,我们通常称为松赞干布,而不是松赞干“普”。为此,按照藏语的习惯称呼,现今一般称之为“赞布”,而称呼“赞普”,显得非常别扭,这样的发音,通常在藏语中极度罕见,假如把“赞普”二字单独讲给藏人听,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够听得懂。

但是,汉史中普遍出现的“赞普”一词,也可以找到依据。根敦琼培认为古藏文中,将“赞布”(བཙན་པོ)和“尊摩”(བཙུན་མོ)写作“赞普”(བཙན་ཕོ )和“赞摩”(བཙན མོ)。查核蕃文原始史料,也发现这两个字交替出现的情况。如《大事记年》几乎每个条文都记载了吐蕃君王的驻栖之地。“赞布”(བཙན་པོ)与“赞普”(བཙན་ཕོ)两个名词交替使用的情况时有出现,不过前者出现的频率远超后者。蕃文中其他方面类似字词屡见不鲜,原因可能是撰写人员未经斟酌或者随意书写的缘故,并非有意行为。很明显的是“布”为带鼻音的(པོ)字,所谓“普”,发音为吐气的(ཕོ)字。为此,应该是“བཙན་པོ”,而不是“བཙན་ཕོ”。

藏文“普”(ཕོ)确属代表男性,而非“布”(པོ)。所谓“པོ”,好比汉文当中“者”“的”字义相近,其实是个辅助词,它与其他字相加后才构成形容词。如“ནག་པོ”(黑色的)、“བདག་པོ”(拥有者、主人)“ཆེན་པོ”(大的、广阔的)等,用途极为广泛。藏人形容自己的父母亲厉害也可以说“赞布”(བཙན་པོ་།),甚至对凶兽猛禽之类同样可以形容其“赞布”(བཙན་པོ་)。它其实是个形容词。而且并不仅仅代表男性,也可以代表女性。其字面意思“赞”(བཙན)可解释为霸权、强悍、势力;所谓“布”(པོ),只能与主词相加组成为“霸权者”“强悍的”等词组。假如有人随便问一名藏人,赞布是什么意思,对方就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厉害的意思。将“赞布”释译为“厉害”,应该是言简意赅的回答。但无论如何,“赞布”成为吐蕃君主的一种别称,如同汉人的“皇帝”、阿拉伯人的“哈里发”、埃及人的“法老”以及突厥人的“可汗”一样,拥有同样的效果。而正统的称谓应该是“嘉布”(རྒྱལ་པོ)或者“杰”(རྗེ)等。吐蕃41代王赤祖德赞赞布时期,所立《唐蕃会盟碑》盟文的第一句话便称:“བོད་ཀྱི་རྒྱལ་པོ་ཆེན་པོ”既吐蕃大皇帝,而不是赞布(བཙན་པོ)。

尽管如此,时至今日,绝大部分汉文撰写的蕃史文书,仍然称之为“赞普”,很少见“赞布”一词。而研究蕃史的藏文材料中,一般都是以“赞布”(བཙན་པོ)称之,再也看不到“赞普”(བཙན་ཕོ)的提法。因而,本书以“赞布”相称吐蕃君王。

(二)赞布神性塑造

1.赞布生于天神后裔,从天梯下降人世。吐蕃第1代王聂赤赞布诞生至第7代王的承袭,一般称之为“天赤七王”。所谓“聂赤”为(གཉའ་ཁྲི)的音译。“聂”为脖颈,“赤”为宝座,合意为脖颈宝座。聂赤赞布可译为“脖颈宝座之王”。后继六代王名号都带有“赤”字,故称“天赤七王”。

《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吐蕃早期史籍《柱间史》(བཀའ་ཆེམས་བཀའ་ཁོལ་མ),智者弟吴于公元12世纪中期写成的《弟吴宗教源流》(མཁས་པ་ལྡེའུས་མཛད་པའི་རྒྱ་བོད་ཀྱི་ཆོས་འབྱུང་རྒྱས་པ),成书于公元1363年,蔡巴·贡嘎多吉(ཀུན་དགའ་རྡོ་རྗེ)著《红史》(དེབ་ཐེར་དམར་པོ),都载有关于吐蕃初期王统诞生的故事。

《赞布世袭表》载:

“天神自天空降世。在天空降世之处,有天父六君之子,三兄三弟,连同墀顿祉共为七人。墀顿祉之子,即为墀聂赤赞也。来做大地之主,降临来到人间。当初降临江多神山之时,须弥山为之深深鞠躬致敬,树木为之奔驰迎接,泉水为之清澈迎候,石头均弯腰作礼,遂来做吐蕃刘牦牛部之主宰也……在天之中央,大地之中心,世界之心脏,雪山围绕一切河流之源头,山高土洁,地域美好,人聪睿而英勇,风俗纯良……广阔天神之上,住着天父六主之子,三兄三弟,加赤益顿次(ཁྲི་འི་བདུན་ཚྀགས),共七位。赤益顿次子赤聂赤赞布(ཉག་ཁྲྀ་བཙན་པོ)作为泽被大地之人主,滋润土地之甘露,降临大地。当他来到江朵儿神山,(གྱང་དོར་གཤེགས་ན)时,须弥山俯首致敬,树木绿葱葱敬礼,泉水碧澄澄迎候……他作为蕃土六牦牛部之王降临。”[2]

《红史》载:

“笨波教徒们则认为天神之王是由十三层天的上面沿着天神的绳梯下降的,从雅隆的若波神山顶上沿天梯下降到赞塘郭细地方,看见的人说:从天上降下一位赞布,应请他当我们众人之主……聂赤赞布的子孙依次相传,共传七代。因为名号中都带有‘赤’子,故称‘天赤七王’。‘七赤天王的陵墓建于天上,身体不留遗骸如虹逝去。’”[3]

蕃史关于“七赤天王”的记述,尽管充满了传说性质,但可以肯定的是,几部蕃史一致确认聂赤赞布(གཉའ་ཁྲི་བཙན་པོ།)为吐蕃第1代赞布。至于第1代赞布的诞生方式,有不同的版本,《吐蕃史稿》有一段探析,综合如下:(1)西迁的羌人首领卬是聂赤赞布。(2)释迦族后代。(3)鲜卑族后裔。(4)《弟吴佛教源流》叙述了聂赤赞布的三种来源。其中一种说法认为他是波窝地方人,长相奇特,说他的眼睛如同鸟目,手指和脚趾由蹼相连,舌头很长,能盖住鼻子,而且法力高深,后来流落到吐蕃。

此时恰巧在尧布神山的石山与草地交界处,有赛笨布等12名笨布的先知大德们正在祭祀天神,他们看见斯巴恰拉,询问他的来龙去脉,何许人也,从何而来,斯巴恰拉回答他来自十三重天界,天神观见雪域吐蕃乃大悲观世音菩萨所化之殊胜方域,赞布沿着天梯下降人世。

敦煌出土的吐蕃历史文献,产生于公元8——9世纪,它与吐蕃碑刻和摩崖石刻文献一样,无疑是吐蕃最早的文字记录,对于全面考察吐蕃历史,具有不可替代的史料价值。但无论是敦煌吐蕃文书、摩崖石刻以及碑刻文字,皆记述吐蕃聂赤赞布从天界下凡来做人间之王。

2.陵墓建于人间,神性仍然不变。七赤天王都是天神之子。 七赤天王最后一位赞布塞赤赞布的儿子叫止贡赞布。他与一名叫罗昂达孜的大臣比武,赞布失败,王位由罗昂达孜执掌。[4]《历代赞布传记》开头便记载了止贡赞布的故事。[5]总而言之,作为天神之子的止贡赞布,死于下属人员手中是不争的事实。至此,天梯由赞布自己砍断,尸体留在人间,王族血脉暂时中断。吐蕃王系中断时间,《弟吴宗教源流》说:“止贡赞布被杀后,悉补野王位空缺十三年。”藏史书大多载有止贡赞布的故事,述其大意。

止贡赞布有三个儿子,后来逃往工布和娘布的地方,分别当了王。止贡赞布死时他的正宫谪妻怀着身孕,八个月后,她生下一个五官具有但四肢不全,好像只长了脑袋似的婴儿。母亲把它放在野牛角里,用牛奶喂养,他因此得名“仲戈日里吉”(འབྲོང་གི་རུ་ལས་སཀྱེས),意思是野牛角里成长之人。后来慢慢发育成长,越来越英俊,起名为布带巩夹(སྤུ་སྡེ་གུང་རྒྱལ)。之前,他母亲把最小的哥哥湼赤召回登上王位。王子们战胜窃取赞布位的罗昂。止贡赞布和布带巩夹父子执政时期称作“上丁二王”。止贡赞布开始的遗骸不能升天了,上丁二王的陵墓修在石山山岩上。

由此可知,罗昂达孜虽然篡位,吐蕃悉补野王系中断十几年,经过王后及子嗣们的奋力拼搏,王系得以传承。从止贡赞布开始,吐蕃赞布逝世时虽然不能返回天界,尸体留在人间,但天神的属性仍然存在。到了吐蕃第31代赞布达日年斯时期,森波大臣韦·雪多日库古被线·赤热顿杀害,韦·义策由于不满森波杰对案件的处理,产生背离森波投入悉补野的异志,与娘·曾古结伴而行时,曾古呤歌一首,歌词曰:

“汤汤大河彼岸,雅鲁藏布对岸,有一人虽人之子,实则乃天神之嗣,唯真天子方能调遣,唯好鞍具方能驮运。”[6]

最终在曾古、韦·义策等协助下,赞布带领精兵万人歼灭森波杰,改岩波之地为彭域,娘氏、韦氏作歌曰:

“天神来至人间,伦赞伦果尔系出世天神,天神来至人间……”[7]

到了公元822年吐蕃王朝后期,大昭寺门前《唐蕃会盟碑》上还清楚的刻写着以下条文:

神圣赞普鶻提系勃野化现下界,来主人间,为大蕃国王。

表明吐蕃赞布为天神后裔的属性并没有变化。

3.赞布的神性还表现在相貌奇特,行为异常。藏史《柱间史》等说聂赤赞布的眼睛如同鸟目,手指和脚趾有蹼连接,舌头很长,能盖住鼻子。《历代赞布传记》说,止贡赞布乃天神之子,虽赋具常人体形,但与常人迥异,具有飞升天界之极大变换神通,狂躁骄慢,常强令属下与之比武试能。

《赤松德赞陵碑》载:

“赞布天子鶻提醒悉补野天神化现,来住人间。”[8]

所谓“鶻提悉勃野”,假如让一位不了解吐蕃历史的人解释,可能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它是蕃语(འོ་སྡེ་སྤུ་རྒྱལ)的音译词,尽管发音不准,但已习惯性沿用。(འོ་)光明、光辉、光芒之意;(སྡེ་)部、区域、村落之意。可简要合意为光明部或者光辉地区。

《吐蕃史稿》认为:将部落首领视为神的后裔,这是一种古老的观念,与崇拜天神的原始苯教文化密切相关,而且在早期人类社会对首领的崇拜和神化是普遍现象。吐蕃王朝之所以大肆宣扬赞布王室是天神的后代,有其特殊的政治意义,作为天神的后代赞布,更有资格和权利统治其他部落,专制君主至高无上,解释了强大王权产生的缘由和巩固王权的重要性。

吐蕃人不厌其烦地赋予自己的君王以天神化地位,基于这样一些因素:首先,确定赞布的神圣地位。雪域高原长期以来邦国部落间争战频繁,各自都在千方百计保住和壮大自己而征服对方,有时需要与其他部落结成联盟关系,这时的盟主只能有一位,激烈竞争的结果,“俗人”邦主谁也无法成为盟主。最后只能求助于一位来自天界的神明来实现这个目标,目标一旦实现,其神圣地位不容挑战。吐蕃雅隆部落的发展壮大史恰好证明了这点。其次,提升雪域种族战略地位。吐蕃早就敏感地注意到了世界其他地方出现的强大国家和文明进程,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和地理的封闭,物产的贫乏和人口的稀少,吐蕃产生了空前的危机感。认为雪域种族不被其他民族和势力所征服,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团结和统一,建立更加强大的部落联盟——国家,产生国君。第三是带有神性的赞布的权威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同时也是不可战胜的,这个国君应该与其他帝王不同,他首先光顾的是离天较近的吐蕃地域。为此,既然具有神性的赞布降临此地做人主,这里的地域和人种是非同凡响的,其地位可能高于其他种族。可见,吐蕃社会经过长期而艰难的整合,成功创立了一套赞布神性的理论体系,塑造了赞布半神的一面。

(三)赞布王位继承

1.赞布王位继承实行世袭制。鶻提悉勃野血统,是吐蕃天神后裔,具有无与伦比的王位继承权。这与古代其他种族仅仅承认王统的一脉相承一样,吐蕃也不例外。《西藏通史·吐蕃卷》作了较为仔细地研究,这里只做概要介绍。赞布王位继承,系以“父传子”为基调,为第一优先,只要确定有子嗣,纵使遗腹子,亦有优先权。有一例孙子继祖父和两例弟继哥的情况,起因是上任赞布绝嗣。显见吐蕃王挺在赞布继位方面的组织较为完整,即便发生变故,仍可运作正常。

2.赞布预立诸君。吐蕃新旧赞布接续之际,往往伴随纷乱动荡局面。《西藏通史·吐蕃卷》对此作了具体分析,吐蕃赞布11例的王位继承中,平稳过渡的只有4例,其余7例,赞布横死或战死情况骤然发生,赞布王位继承乱中有序,强韧维系,这与吐蕃王室赞布生前就指定好王位继承人有关。

(四)赞布的实权与军事功绩

吐蕃赞布不单单是天神之子,也是实实在在的人间君王,统领吐蕃帝国的所有事务。依据《吐蕃社会官职综述》[9],综合如下。

1.拥有对继任赞布世袭人选的最终决定权。聂赤赞布之后历代赞布,都是悉补野王族世袭产生。但赞布世袭过程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而是充满了波折和争斗。悉补野王系因止贡赞布与罗昂达孜决斗曾一度中断,还有几名赞布被弑身亡,但最终还是以悉补野王族子嗣的顽强传承而得以延续,可见悉补野王位的世袭权威无法轻易撼动;

2.拥有对吐蕃上届和本届中央王廷之内外大相的考察、调整、任免权;

3.拥有对重臣军将的文字告身授予及晋升、地位及告身等级的继承权;

4.拥有对立有重大军事功绩人员的文字歌颂、记功和奖赏以及立碑刻字、赏赐土地、堡寨以及众多奴户之权力;

5.拥有命名或更改原有和新占领区地域名称之权;

6.拥有对谋反赞布朝廷大臣的惩处、流放以及死刑的决定权;

7.拥有与其他民族和国家之间建立关系、经济技术交流、贸易往来、联姻请和以及战争等重大事项的决定权等。

赞布不仅仅是发号施令和不离宝座的国王,同时也是亲自率领军队远征的统帅。公元601年,吐蕃第32代赞布南日松赞亲自带领精兵万人讨伐松巴;638年,第33代赞布松赞干布亲自率领20万大军至松州,扬言假如唐朝不尚公主,就要进兵唐境,与唐将牛进达5万唐兵发生小规模战事;644年,松赞干布又亲自统军打败象雄;700年秋,第36代赞布杜松芒布杰出巡,领兵至河州(今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704年在南诏去世;741年,第37代赞布赤德祖赞引兵攻陷堡达化县(今黄南尖扎一带)等。戎马倥偬,东征西战是吐蕃赞布们的生平写照。作为具有神性的吐蕃国君,并没有躲在深深的红宫内,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只知道发号施令,吐蕃赞布们可能更乐于在野外奔波,这点与唐朝的皇帝们有所不同。国王亲自带兵出征,朝廷握有兵权之大臣随其左右,可以随时随地做出重大军事决策,而不必在茫茫雪山草地间来回奔波,大大节省了人力和时间;亲身体验下属及士兵生活,更多地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有效地推行军令政令;极高地提升赞布的威望,极大地鼓舞下属的斗志。同时,赞布也可以感受外部世界的阳光与寒流,秀美风景与穷山恶水,高寒缺氧与鸟语花香的差异。使吐蕃赞布的精神意志得到进一步升华,行军打仗的经验进一步积累。人性的一面还表现在吐蕃赞布还是虔诚的教徒,好学求知的学者。

“赞布松赞干布从此开始潜心修习文字,历四载而闭门不出,大臣们对此颇有非议…… ”[10]

可见松赞干布潜心修习文字的境界。松赞干布和赤松德赞都掌握吐蕃文字,这点又与北方游牧民族的可汗有所区别。同时赞布的人性还表现在好斗的武士,欢快的歌手,无为的傀儡甚至短命的刀下鬼。

总之,吐蕃广大人民大众包括赞布自己在内,塑造了赞布形象,它是吐蕃统一强盛的象征,也是雪域帝国的重要标志,吐蕃军队的最高统帅,是吐蕃至高无上的当权者。藏史书有一段对赤松德赞的评价:

“赤松德赞赞布时期,风俗纯良,国政弘远,王统领了天地之间疆土,为直立人群与俯行兽类之君长,政绩崇伟,堪为人之楷模也。为善者,予以赏赐;作恶者,科以刑罚。贤良英勇之士予以嘉奖;下愚微贱之人则以内府杂役养育之。斯时也,执政诸大论皆能和衷共济。苟有外敌入侵,先以战略及侦巡之应对之。内政修明,风俗纯正,人人忠贞而勤奋,不嫉妒,不作恶。忠贞英勇之士,到处予以褒扬,封授官职,牧守各地,民庶安泰而安有家室者,教义贤良、正直二事。军士守边戍境充当斥候者,教以谋略、武艺。因智慧谋略二者著称,故无恨敌仇怨存在之地矣。复得无上正觉佛陀之教法,遂奉行之,自首邑至边鄙四境,并建寺宇伽篮,树立教法,一切人中人与慈悲,念处、生死之间得以解脱。基业永固,寿元无疆。”[11]

赞布自己也觉得作为吐蕃君主,权势显赫,势力蓬勃发展,有别于其他国家君王。

决定就在兔年兴建桑耶寺。赞布言道:世间之上以吐蕃大王为大。在吐蕃大王中比我大者往昔未有,然而我尚无功绩,故今应做一番大事业,你等这些聪明的吐蕃属民说吧。……我是否建造一座看到舅家汉地的大宫保?还是建造如同东山一样的水晶塔?还是用金粉填满沟渠深谷?还是将亥波山用铜包起来而且内部安上钉帽?还是将藏布江装进铜简内使其从旁侧流出?还是在嘎秋塘挖一眼深达九百九十一庹的井呢?(庹:成人两臂左右平伸时两手之间的距离)亦还是建造如升一样的寺院呢?上述这些做哪一种呢?你等选择吧![12]

从赤松德赞的一番言辞可以看出,俨然将自己的权势看做高于世界其他君主和以往吐蕃历任赞布了。事实也得却如此,兴建桑耶寺时期的吐蕃,各方面势力发展到鼎盛阶段,东西南北中,军事上与吐蕃相抗衡的势力,已屈指可数。

赞布的诞生方式,王系传承,权势地位都有其不同的特点,它也是吐蕃王朝显赫几个世纪的重要因素。同时,赞布制度存在着巨大的隐患,吐蕃王朝的最终崩溃说明了一切。

(五)赞布宝座的危险性

金字塔顶的赞布宝座,意味着崇高地位和煊赫的权势,同时也面临禁锢与随时送命。赞布从继位那天开始,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宝座坐到底,要么死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赞布一旦继位,无论是否堪任,都没有换届一说,这就是世袭制。 《弟吴宗教源流》载:

“遇害的赞普有几位?遇害的原因是什么?死于刀下的有几位?共有十位。”[13]

这些非正常死亡的赞布是止贡赞布、南日伦赞、江察拉温、牟尼赞布、赤德松赞、牟迪赞布、朗达玛、囊日沃松、贝科赞。有的坠马身亡,有的被毒死,有的被杀等。西藏民族学院索南才让发表的《吐蕃几位赞普的死因探析》说:

“先后有几位赞普遇害, 他们是赤德祖赞、牟尼赞普、赤祖德赞和达磨赞普, 加上之前雅隆悉补野部落联盟时期的两位首领即止贡赞普和囊日论赞, 共有 6位。关于他们被杀的原因, 藏文史料有不同记载, 基本上归结为宗教斗争。”[14]

他认为不少史籍和研究成果,把上述几位赞普的遇害归因于宗教冲突, 其实这种说法过于敷衍。止贡赞普是侵略娘若香波部落时战死的,囊日论赞的死是新体制建立过程中, 君臣之间或联盟中因利益分配不公而导致矛盾激化的结果。赤德祖赞是统一的吐蕃奴隶制王朝建立以后在吐蕃本部遇害的第一位赞普, 他的死既有政治方面的原因, 也有宗教因素。牟尼赞普因奉父王遗言照顾茹雍妃而遭到母后蔡邦氏毒杀,这中间暗含着十分复杂的政治因素。吐蕃社会从赤松德赞晚年开始各种矛盾凸显, 王室赤祖德赞的被杀并非偶然事件, 而是长期矛盾积累的爆发, 崇佛政策点燃了这根隐藏的导火线。达磨赞普的死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和文化冲突的替罪羊, 不应该仅仅看成是“灭佛”的报应。

参考文献:

(1) 欧阳修, 宋祁, 新唐书·吐蕃传[M]. 北京: 中华书局, 1997:6071.

(2) 王尧. 王尧藏学文集[M].中国藏学出版社, 2012.250

(3) 蔡巴·贡嘎多吉.红史[M],西藏人民出版社2002;27-28

(4) 阿底峡, 发掘编, 卢亚军. 柱间史:松赞干布遗训[M]. 甘肃人民出版社, 1997.50

(5) 王尧. 王尧藏学文集[M]. 中国藏学出版社, 2012.212

(6) 王尧. 王尧藏学文集[M]. 中国藏学出版社, 2012.219

(7) 王尧. 王尧藏学文集[M]. 中国藏学出版社, 2012. 221

(8) 王尧. 王尧藏学文集(卷二)[M]. 中国藏学出版社, 2011.145

(9) 达琼. 吐蕃社会官职综述[M]. 西藏人民出版社, 2013.11-13.

(10) 阿底峡, 发掘编, 卢亚军. 柱间史:松赞干布遗训[M]. 甘肃人民出版社, 1997.68

(11) 王尧. 王尧藏学文集[M]. 中国藏学出版社, 2012.232

(12) 巴卧·祖拉陈瓦.贤者喜宴[M]黄颢.周润年.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17;275

(13) 第吴贤者。弟吴宗教源流[M]许德存.西藏人民出版社.2013.185-186

(14) 索南才让. 吐蕃几位赞普的死因探析[J]. 青海民族学院学报,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