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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58)我妈病了,消失二十几年的父亲出现了

作者:仰望幸福的弧度

01.

往医院去的一路,我的心简直要跳出来。

这么多年跟母亲相依为命,我早已经习惯了生活里那么一个人,无论我妈是什么样的,哪怕是打我骂我都好,她都是我生命里最大的依靠跟后盾。

没有了她,我又会是什么样呢。

不免责备自己,如果不是几天前跟我妈吵起来,使性子,好好的在家里陪着她,那是不是她就不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

在这样的时刻,曾经的那些生气啊,埋怨啊,都会消失,满心只留余恨。

如果我妈真的有个什么,我自己首先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彭巍一边开车一边安抚我的情绪:“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你妈妈就是伤心过度犯了心脏病,及时抢救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伤心过度?

“她怎么会伤心过度呢?”我反问。

我妈的性格,一般点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打击到她。

那是个跟开发商死磕的人,别说是吵架就是抡起家伙干架我妈都从来不输的,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伤心过渡。

大概真的是我妈从来都表现得很强悍威猛,所以在我的心里,她就是个无敌铁金刚,从来只有她伤害别人的事情,哪里能轮得上别人伤害她。

彭巍打着转向,给我解释说:“我上次问过你还记得你父亲吗?你记得不?”

“嗯。”当然记得,不仅彭巍问过,其实季贺瑜也问过。

但我对这样的问题很免疫,长这么大说实在的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很多。

好像大家都很习惯问对方的爸爸或者妈妈,我也早已经有了一套说辞。

并不会伤心或者动别的什么情绪。

不过这会儿彭巍既然能这样问恐怕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我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跟我爸爸有关?”

彭巍点点头说:“我说了你别气,这事情是季贺瑜一力促成,他一直都想让你父母相见。我之前出差,没时间时时盯着他,这几天你在我身边,我也就放松了警惕。

再者也是前几天看了我妈那样,觉得父辈们的事情,咱们做晚辈的还是少插手,所以这事情我就没怎么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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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摇摇手,打断彭巍的解释。

他在跟我说明为什么他没有阻止季贺瑜的行动,其实我并不需要彭巍解释这样。

有千日做贼的,万没有千日防贼的。

季贺瑜堂而皇之的就上了我家的门,而我妈呢,完全不考虑人家是不是别有用心,一门心思就觉得季贺瑜好。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彭巍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拦得住季贺瑜,总不能真的堵住打一顿吧,那样实在太孩子气。

“你只跟我说,我妈到底为什么伤心过度?”

那些问题我都不想知道,关于父亲,那是我生命里基本上没有出现过的词。

他跟我妈之间的爱恨情愁,在我看来完全就是在看外人的事情,我不关心,真不关心。

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医院了,彭巍拿了停车卡,这才又启动,顿了好半晌才说:“你妈伤心,是因为你哥哥去世了。”

哥哥?

我记忆里完全没有一个哥哥的存在。

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彭巍,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彭巍将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然后静坐在驾驶座跟我说:“我跟你哥哥曾经是战友,是最好的兄弟。他曾经对我说过自己有个妹妹,可是因为他出生就被爷爷奶奶抱去带,所以跟妹妹见面的机会很少。不过他在妈妈妹妹离开之后,思念了你们很多年。”

我脑子有些续不上弦,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我妈说过?”

难以置信。

我竟然还有一个哥哥。

更令人惊讶的是,我妈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其实静下心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提起过的。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我妈妈刚刚离婚出来的那几年,她念叨最多的首先是我父亲的出轨,其次就是奶奶家的重男轻女,不断地说,像是魔怔了一样。

我那时候小根本分辨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后来还是许北偷偷跟我说,如果我是男孩子,就算是离婚,我妈也不可能把我带出来的。

我心里一直都明白,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我妈才能带着我离开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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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可如果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呢?

那是不是就是说,我妈离婚的时候,奶奶家就真的重男轻女,没有让我妈带走儿子,只是让她带走了女儿。

所以离婚后的那些年,她都心有不甘,才会不断地咒骂奶奶家重男轻女呢。

彭巍对于我的问题,也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从来没跟你说过,恐怕你要去问问你妈妈了。”

好吧。

现在纠结这些问题,都已经太迟了。

我跟着彭巍上楼,走出电梯,很轻易的就看到了季贺瑜。

他身材高大,实在是让人没办法忽视。

我心里一下子腾起火来,要是没有这个人从中挑拨,我跟我妈的关系不可能落到冰点,而我妈根本也不可能躺进医院。

彭巍拍了拍我的手背:“这里是医院,你别冲动。”

他是怕我跟季贺瑜闹起来,我确实很有些这样的想法,不过此时还是母亲更加重要一点。

季贺瑜看到我跟彭巍来,一下子就抿紧了唇。

我不愿意看他脸上的表情,懊恼也好,抱歉也罢,都显得很虚伪。

“阿姨在1808房,叶叔也在里面,林岚你进去吧。”

我脚步不停往1808房走,彭巍比我慢了一步,说:“我在外面等你。”

他还没有做好面对我父母的准备,至少在眼下,他没办法说出更多的保证来。

他不进去,我心里其实反而松口气。

我进了病房,留了彭巍跟季贺瑜在外面。

高干病房,单间,并且设施齐全。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被插着氧气管子的母亲,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妈?”

“嘉嘉?”

我的注意力太集中,满心满眼都只有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根本没有看到坐在病床不远处的男人。

突然听到有人叫“嘉嘉”,我心里一跳,扭头看过去。

我不知道该说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还是该说基因这东西骗不了人。

只消一眼的功夫,我就心里明白,对面的男人,是我的父亲。

他有些憔悴。

不过看穿着打扮甚至是脸上的状态,都知道他日子应该是过得很好的。

我甚至有些讽刺的勾唇,到此刻我才确实的明白了季贺瑜对我紧追不舍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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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也许之前季贺瑜对我的好感,是有几分真心的,因为我长得像死去的晴子。

可他从米国回来之后,说他知道了一些事情,而后就是肆无忌惮地追求,我想这一切恐怕都跟眼前的男人脱不开关系。

有了这一层,我对眼前的男人似乎厌恶更深。

小时候母亲在我耳边说过的那些话,一下子都冒了出来,那是我心中被种植得最深的种子,顷刻间就能发芽长大。

我知道眼前的男人当年出轨在先,跟母亲离婚后这么多年,别说什么扶养费,他就是连来看我们都不曾有过。

彭巍说我的哥哥死了。

眼前的男人作为我哥哥的监护人,没有保护好孩子,这又是一条大罪。

最后就是季贺瑜,只要牵扯到利益,虚情假意,就都让我觉得反感!

所以我根本不想跟这人上演什么父女相认的感情大戏,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肚量。

“你出去!”我对他,至多也就能说出这三个字。

眼前的男人似乎被我的态度打击到了,脚步往后了一步,然后特别伤痛地说:“嘉嘉,我是爸爸啊。”

“我没有爸爸!”

从来就没有过。

最需要父亲庇护的年华里,我没有得到所谓的父亲,那么到了如今,我真的不需要一个突然而来的人。

生理上的父亲对于我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岚儿?”我妈被我的吼声惊醒,半眯着眼睛看我。

我这才顾不上眼前这个男人,扑倒在了病床旁边:“妈妈,你感觉怎么样?你可别吓我了。”

我妈的脸色真的不是很好,雪白的。

看到我,她眼中的泪水忍不住,顺着她的眼角慢慢的流下来,直往头发里钻。

人在病弱的时候原本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更何况我妈此时这样的无声哭泣。

平心而论,我妈要比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看起来老不少。

她的头发白了很多,并不如那男人那样乌黑。

这么多年的辛苦操劳,生活并不是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只是走到今天,我妈心中似乎仅存的全是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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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心中酸涩,却还要安慰她:“你别想那么多,现在你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你是最好的妈妈,别想那么多了。”

她摇头,狠狠地摇:“我的高高啊,我的高高,都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不好啊!”

我妈显然情绪过于激动了,不用我,身边的男人就已经按下了急救键,然后不一会儿,就有医生护士冲进来。

给我妈注射了安定之后,才严肃地告诫家属:“一定不能让病人情绪激动,我们会尽快安排她的心脏支架手术。”

然后我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

听了医生说了好一阵子的专业术语,总结起来,就是我母亲的心脏出现了问题,有堵塞的情况,现在需要做手术,安装支架。

我木然地点头。

当医生拿出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我真的手抖。

签不下去,我茫然四顾,都是陌生的脸孔。

到这个时候,似乎我母亲的命就握在我的手里,没有人能给我支持,更没有人能给我安慰。

这样的时刻是多么的无助悲凉,躺在病房里的是我最亲的人,她沉沉睡去,而我却要面对接踵而来的残酷事实。

咬咬牙,签吧。

我是我妈唯一的直系亲属,她离了婚,丈夫早已经不复存在。

而儿子.......也死了,在根本不知道的时候,现在留下的只有我了。

我心里其实挺沉重的。

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那么是不是连一个签字的人都没有呢?

人不到这种时候是不会想这个问题的,可真的身临其境了,又觉得感慨万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有些疲弱,彭巍就站在病房门口,看我出来一把将我扶住:“还撑得住吗?”

我靠在他怀里无助地点点头。

“你们!?你们是怎么回事?!”彭巍身后有人吼。

我的身体跟着彭巍的身体一起动,扭过去看见的正是我那所谓的父亲。

他已经从我妈的病房里出来了,此时正怒目相视的瞪着我跟彭巍,他的身后跟着季贺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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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刚才在我妈的病房里,我没有多少的心思将注意力放在这个男人身上。

此时走出了那间病房,他才更像是真实的自己,周身的气势迸发,看起来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仪。

只是,此时此刻。

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男人让我愤怒又厌恶。

人在身心疲惫的时候,脾气反而是最大最难以控制的时候,我瞪着对着我很有几分长辈威严的男人,冷笑着说:“关你什么事!”

我的态度太恶劣了,所以招来了对方更大的愤怒,他吼道:“我是你爸爸!绝不允许你这么胡闹!”

到眼下,我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位男人的名字,他说是我爸爸,真真儿是可笑。

有些事情在心里炸开了,刚刚一个人面对医生口中那些残忍数字手术失败率的情景就在眼前,在我最需要人陪伴安慰的时候,抱住我的人是彭巍,而不是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

“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父亲!”

他吼,我自然可以吼回去!

如果我真的有父亲,那为什么曾经那些最艰苦的岁月里,我会被嘲笑称为‘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如果我有父亲,那么在我跟章皓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个男人站出来为我撑腰。

我没有忘记那时候我母亲被绑架,是彭巍把她救出来的。

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有父亲,刚才那样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能在那一纸手术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个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的男人,现在他就在我眼前,随之而来的就是我哥哥去世,妈妈入院的消息。

面对这样的人,我要是能生出什么浓厚的感情来,那可真是见了鬼!

我刚才医生办公室出来,这会儿就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这么放开嗓音吼,房间里的护士走出来说:“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

我撇开头,拉着彭巍就走。

我想要离开,跟眼前的男人保持距离,可是偏偏他不许,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一次他不在是面对我,而是面对着彭巍:“阿巍,嘉嘉不懂事,你总该明白你们不可能的!”

我愤怒得简直想要冲上去抽这人两巴掌,什么人啊!这都是!

多少年从来没认我这个女儿,现如今出现,张口第一句就要斩断我跟彭巍的关系。

要是平时就算了,在这样的时刻,彭巍对我的意义根本不是简单的男女关系,他是我最后的依靠。

彭巍看我情绪激动,急忙抓住我的手臂,定定地看住了我:“你先回病房守着你妈妈,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凭什么啊!

我还是生气,彭巍现在工作非常的忙,今天为了我彻底不去上班也就算了。

到了医院也是跟着我忙前忙后的,这些还不算,现在竟然还要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刁难。

“跟他解释不着!我的事情,轮不到他来管!”我撇着嘴说。

彭巍松口一只手弹了下我的脑门:“听话!”

他加重语气的时候,我还是会听的。

而且我也知道这会儿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是,看看站在所谓‘我爸’身后的季贺瑜,我实在是气不顺。

“行了,再瞪眼睛珠子就掉出来了,进去吧,别你妈醒了身边没个人。”

这话倒是实在,我心里也担心,所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听到彭巍转头说:“叶叔,这事情恐怕您还真的管不着。”

这人!

我嘴角一下子就勾起来了,心说让彭巍说出什么求饶的话来,那可真是妄想,这时候我大概该巴望着,彭巍说话不要太过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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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我都走到病房门口了,季贺瑜追上了我。

面对他,我真的一点耐心都没有。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季贺瑜有些惊住:“林岚,你怎么........”

“我怎么能这样说话对不对?我看你是没调查清楚我的身份,我是大杂院里长大的你难道不知道?要真的撒泼,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季贺瑜,我警告你,别以为我平时人模狗样,你就能捏住我来欺负!真逼急了,我真不怕跟你鱼死网破!”

有些人真的不能好言好语的去说,我跟季贺瑜也算是先礼后兵了。

我跟他说过很多次,我拒绝他的示好,不需要他的追求,想要离他远一点。

可是这人就像是耳朵没长一样的,不但不听还不断的制造出各种事情来。

似乎每一次季贺瑜在我身边出现,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既然好好说,他根本不会听,那就只有恶言相向了!

季贺瑜看着我,有些委屈的模样,他说:“林岚,我这也是为了你,难道你不想一家团聚?你哥哥没了之后,你爷爷奶奶伤心过度先后都走了,现如今剩下你爸爸一个,他其实很渴望家庭的温暖的!”

我冷笑。

年轻的时候出轨背叛,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带着女儿浪迹天涯,受尽生活之苦。

反而自己活的风流潇洒,老了老了发现身边什么人都没留下,这时候倒是觉得孤独寂寞冷了,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处了!

渴望家庭的温暖?可是他渴望,难道我们就该原谅?就像这么多年的时光都只是一场大梦?

不!我做不到!

婚姻就像是被两个人共同捧在手中的手晶球,只要其中一方稍有不慎,它就会坠落,从而破碎。

覆水难收,不仅仅是一个成语,更是一个事实。

我看着季贺瑜,特别讽刺地说:“所以呢?你就忙不迭的想要上门当女婿是不是?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认这个父亲!”

季贺瑜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林岚你不要这样小气,人要学会放下!”

伤害不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轻巧。

放下?放下什么呢?

感情这种东西,是因为一句‘放下’就能产生的吗?

我从未对父亲有过记忆,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我跟季贺瑜已经无话可说,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要动手的冲动。

“希望你也学会放下,放过我!”

我进了病房,坐在病床边愣愣的守着我妈。

很多东西其实我自己也是纷乱的,母亲的突然的病倒,从未出现过的父亲,还有得知自己原来还有一个亲生哥哥。

这一切事情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震撼以及.......难以接受。

可是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心情,生活就像是开动起来就不能在停下的车,每个人都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跟着车轮转啊转。

过了好一阵子,病房的门开了。

我回头去看,发现是金戈。

说起来,我跟他也才不过是见过一面。

但是因为他跟彭巍的关系非一般,所以倒是印象深刻。

如果此时进来的是别人,我还能保持自己有些呆滞的状态,可是来人是金戈,我必须打起精神,从座椅上站起来,客气的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看他身上还穿着警察的工作服,想着今天是工作日,他跑到医院来实在是不容易,又说:“是不是彭巍让你来的,他可真是胡闹,哪里值得劳动你。”

我总觉得麻烦别人不好。

尤其是还是金戈这样的人,我对他了解不多,可彭巍的那个圈子,总归都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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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金戈脸上表情挺严肃:“听说你妈妈进了医院,我来看看是应该的。”

他手里提着很大的水果篮,自己走到床头放下,然后坐在了我妈妈的另一边。

先是问我妈妈的情况,我说了下:“已经签了手术单子了,医生说给尽快安排,应该最迟明天就能做手术。”

金戈点点头,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橙子来,先是在手里滚了滚,然后开始剥。

别看他一个大男人,剥橙子的技术倒是很好,不一会儿就剥出一个圆圆润润的橙子。

然后递给我:“吃一个吧,你指定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吃点这个,补充水,补充维C。”

其实他剥的时候,我就有点谗了,也是真的渴。

结果来一瓣瓣的剥开吃,整个病房里,都是橙子的香气,反而比刚才让人放松许多。

我看金戈没有要走的意思,试探着问:“是不是彭巍太忙,所以让你来陪着我。其实不必的,我一个人可以,你要是忙就去忙你的吧。”

实在不好意思,而且我跟金戈实在不怎么熟悉,这么面对面坐着,时间长了,真的有些尴尬。

金戈说:“阿巍是去公司了,交代完事情就过来,不过我来,是想跟你说些事情,他不方便跟你说的。”

“啊?那你说吧。”我心里其实有些木的,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多了,好似什么都不怕了一样。

金戈看着我问:“你记得你父亲哥哥吗?”

我摇头,真的没什么记忆,能记起来都是我妈说的那些话。

虽然知道那肯定是带着她个人情绪的,可那是我唯一的消息来源。

金戈接着说:“那我跟你说说吧。”

原来他要说这个,我点点头。

“我跟你哥哥是战友,他叫叶高驰。我们在军校的时候,他跟阿巍都是风云人物,而我是他们身边的那个跟班。”

这难以想象,金戈这样光华灿烂的人,曾经做过别人的跟班。

金戈说起这些,似乎很怀念。

“你哥哥当时长得帅,业务方面更是没得说。我们时常在一起,他经常提起你,他的妹妹。他说你出生的时候,他就在医院,看着你红彤彤的一团,不会说话只会哭,心里觉得你挺讨厌。

后来你长大一点,还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跟着他跑都追不上,绊倒了只会哭,他不喜欢你,所以很多时候都避着你。”

“他六岁那年过生日,家里突然没了你跟你妈妈,他才觉得不对劲。他说自己从小在爷爷奶奶家,其实能见到爸爸妈妈的时候不多,所以生日的时候,就很有些期盼能见到父母。后来他哭闹,家里人才说你母亲带着你走了,永远不回来了。”

我似乎能看到当时那个六岁的孩子,他迷茫委屈,完全没有过生日的激动。

金戈说到这里,看了看我。

“你哥哥说他恨了你跟母亲很多年,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想去找你们,可是军校管的严,他根本出不去,就算是能出去,以他当时的人脉,人海茫茫找你们谈何容易。”

我点点头。

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埋怨哥哥的,一个六岁就失去母亲的孩子,能不偏不倚的长大已经万幸,指望他来找寻,太过苛刻了。

虽然从前我对这个哥哥几乎没有印象,可是此时听金戈说这些往事,我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

毕竟在那么多我不知道的岁月里,还有一个人在牵挂着我。

真令人难过,我还未见到他,亲口叫一声哥哥,他就去世了。

“他是.......怎么死的?”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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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金戈有些哽咽,平复了一下才接着说:“当时我们军校毕业,自行填报的军种,我跟阿巍去了特种兵。你哥哥去了空军,他的飞行感觉特别好,所以不做空军太可惜了。”

“阿巍家里你大概也知道一些,阿巍出生就跟孪生弟弟做了分割。阿巍归彭家,他弟弟阿霆去了安家。阿霆在安家长大,被安老爷子手把手的教导。”

“那时候彭家特别希望阿巍去做空军,毕竟彭家的根基在空军,阿巍过去能接手所有的人脉。可偏偏阿巍那时候叛逆,非要进特种兵。这样的迕逆让彭家的长辈震怒,加上那时候还有晴子的事情,所以阿霆去了空军。”

我喊了停,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金戈显得非常的有耐心,他解释:“你别看巍、霆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兄弟,但是因为从小在不同的家庭长大,天然的就有种竞争关系。阿巍小时候顽皮,阿霆却是标准的好孩子,三好学生,甚至很小就在商界展露头角。”

说起这个,也真是造化弄人:“晴子你知道吧?”

我点头。

“晴子出生就身体不好,但是人很温柔,她喜欢阿巍,苦追了很多年。阿巍那时候烦他的不得了,偏偏阿霆喜欢她。

晴子拒绝阿霆,说自己喜欢军人,还喜欢空军,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拒绝。那时候我们还在军校,没有分军种,晴子以为阿巍非去空军不可的,所以就那么说了。没想到阿霆当了真,非要去参军不可。”

“正好遇上阿巍不听家里的话去当了特种兵,所以彭家人一力促成了阿霆的参军。”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然后呢?”

“阿霆平时顺风顺水惯了,又是彭家人,天然的带着骄傲,去参军又不是从军校一步步上来的,做事就有些激进,想要在最快程度内达到最好。毕竟在军中,阿巍的名声已经很响亮。

他不按常理出牌,私自改变了演习的路线,导致了演习事故。你哥哥当时是他领队,自然要去救他。这一救,他们两个都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金戈的眼睛有点红。

很伤心的模样,但还是隐忍着:“失去了叶高驰,叶家如丧考妣,整个家族都垮了。你爷爷奶奶一夜间全部入院,认定是彭家的阿霆连累了叶高驰。

而彭家人从来高傲,失去了一个儿子,哪里肯善罢甘休,反说是叶高驰没把人救回来,是他的错。”

“两家从此结了仇。”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彭巍不自己来跟我说这些了,这里面还牵扯着他的弟弟,他大概说不出口吧。

心里一阵阵地疼。

想到彭巍,我忍不住问:“那彭巍呢?”

金戈摇摇头:“那时候阿巍在执行任务,并不知道这些。不过彭家的长辈没消停,知道阿霆死了,伤心之下就把气撒在了晴子身上,毕竟当初要不是晴子的那句话,阿霆也不会去参军。

晴子原本身体就不好,被彭家人说了那样难听的话,知道此生跟阿巍无缘,又觉得自己害死了阿霆,想不开之下就自杀了。由此,叶家跟彭家,更是结了死仇。”

“晴子?跟叶家?”

“晴子是你姑姑的女儿,是叶高驰的表妹。”

还有这样的关系?

我瞪大了眼睛,想想,这还真是死仇。

害死了家里的一个儿子,又间接害死了家里的一个女儿,这彭家人可真是造孽。

“彭巍出任务回来,知道事情的经过,发了狂。”金戈双手抹了把脸,似乎很心疼当时的彭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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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心里想想也替彭巍疼,失去了弟弟还有最好的战友,接连又死了曾经的玩伴,即便晴子彭巍心里不爱,但也是会觉得亏欠的吧。

“他认定当初家里商量好的他参军,阿霆从商,彭家人让阿霆进部队就是为了私心,想要两个儿子都占了,一个都不留给安家。

又知道家里人做的那些事情,当时就逃出了部队,出了国,从此消失了好几年,那时候大家都害怕,怕他死在外面。”

“好在他后来回来了,人虽然颓废了,可只要他好好的,我们这些弟兄,就安心。”

金戈说了这么多,脸上的表情除了在说到叶高驰驰与彭巍的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

我慢慢笑话着这些过往,那些我不曾参与过,却又好像跟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过往。

心里说不出具体的感觉,其实更多的还是茫然。

那么多的事情,我从未参与,却又跟我密切相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戈大概是觉得自己该说的说完了,站起来准备走。

我送他,说了感谢的话:“很谢谢告诉我这些,如果不是你,恐怕我到今天都还被蒙在鼓里。”

晴子、阿霆这些名字我知道很久了,却从未知道具体的事情。

原本我以为是彭巍嘴严不说,现在想想,他恐怕也是难以启齿,该怎么说呢。

要真的说起来,这些人当初的死,都跟他脱不开干系。

金戈停在病房门口,高大的人似乎一座山一般的坚实可靠。

他说:“你跟阿巍怎么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但是彭家,不是什么好进的地方,现如今还有安家。

当年阿霆死,安家的老爷子就一病不起,那可是他手把手带大的孩子,他最看重的继承人。这些年安老爷子做事情越发的偏激,并不好对付。”

“我知道你对叶家没感情,也不准备相认。可血缘这东西,不是不想认就不认的。你要想清楚,你哥哥的死,跟阿霆到底摆脱不开关系。别说叶家,就是你自己是不是能坦然的面对他们。”

我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很明白,想要把彭巍跟彭家、安家彻底割离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彭巍看起来厉害,却是很爱家人的人。

他会为了母亲担心,会对着电话跟父亲发脾气,这绝对不是能割舍掉的关系。

而我,叶高驰。

我在心里念着哥哥的名字,今天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却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对这个哥哥有了满满的爱。

他是我的哥哥啊。

金戈扶了扶帽檐:“我知道你接下来会很难,有什么问题,你尽管可以来找我,我随叫随到。”

我还是客气:“怎么好麻烦你。”

没想到金戈说:“当年你哥哥到死都没有找到你还有你母亲,当初他去世,我就选择了退伍,然后复原到了市局,从片警开始,一点点的找寻,想要完成你哥哥的遗愿。

只是我还是太慢了,到现在才能找到你,所以往后你大可不必跟我客气。你哥哥当年救过我的命,我这条命还给他,我不会眨眼。”

还有这样的事情?

想想也是难为金戈了,我跟妈妈住的地方从来不确定,最近十年住的这个房子,还不是我们的。

要真的追查户主,完全不是我们的名字,他想要找到我们,谈何容易。

我认真地点了头,如果这是我哥哥的心愿,我可以。

金戈看着我有些感慨,最终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他说:“如果你哥哥能看到你,他会有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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