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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58)我媽病了,消失二十幾年的父親出現了

作者:仰望幸福的弧度

01.

往醫院去的一路,我的心簡直要跳出來。

這麼多年跟母親相依為命,我早已經習慣了生活裡那麼一個人,無論我媽是什麼樣的,哪怕是打我罵我都好,她都是我生命裡最大的依靠跟後盾。

沒有了她,我又會是什麼樣呢。

不免責備自己,如果不是幾天前跟我媽吵起來,使性子,好好的在家裡陪着她,那是不是她就不會出現在這樣的事情。

在這樣的時刻,曾經的那些生氣啊,埋怨啊,都會消失,滿心隻留餘恨。

如果我媽真的有個什麼,我自己首先不能原諒的,是自己。

彭巍一邊開車一邊安撫我的情緒:“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你媽媽就是傷心過度犯了心髒病,及時搶救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傷心過度?

“她怎麼會傷心過度呢?”我反問。

我媽的性格,一般點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打擊到她。

那是個跟開發商死磕的人,别說是吵架就是掄起家夥幹架我媽都從來不輸的,能有什麼事情能讓她傷心過渡。

大概真的是我媽從來都表現得很強悍威猛,是以在我的心裡,她就是個無敵鐵金剛,從來隻有她傷害别人的事情,哪裡能輪得上别人傷害她。

彭巍打着轉向,給我解釋說:“我上次問過你還記得你父親嗎?你記得不?”

“嗯。”當然記得,不僅彭巍問過,其實季賀瑜也問過。

但我對這樣的問題很免疫,長這麼大說實在的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很多。

好像大家都很習慣問對方的爸爸或者媽媽,我也早已經有了一套說辭。

并不會傷心或者動别的什麼情緒。

不過這會兒彭巍既然能這樣問恐怕不可能是毫無意義的,我很快就反應過來:“難道跟我爸爸有關?”

彭巍點點頭說:“我說了你别氣,這事情是季賀瑜一力促成,他一直都想讓你父母相見。我之前出差,沒時間時時盯着他,這幾天你在我身邊,我也就放松了警惕。

再者也是前幾天看了我媽那樣,覺得父輩們的事情,咱們做晚輩的還是少插手,是以這事情我就沒怎麼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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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搖搖手,打斷彭巍的解釋。

他在跟我說明為什麼他沒有阻止季賀瑜的行動,其實我并不需要彭巍解釋這樣。

有千日做賊的,萬沒有千日防賊的。

季賀瑜堂而皇之的就上了我家的門,而我媽呢,完全不考慮人家是不是别有用心,一門心思就覺得季賀瑜好。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彭巍有三頭六臂,也沒辦法攔得住季賀瑜,總不能真的堵住打一頓吧,那樣實在太孩子氣。

“你隻跟我說,我媽到底為什麼傷心過度?”

那些問題我都不想知道,關于父親,那是我生命裡基本上沒有出現過的詞。

他跟我媽之間的愛恨情愁,在我看來完全就是在看外人的事情,我不關心,真不關心。

這時候車子已經開到醫院了,彭巍拿了停車卡,這才又啟動,頓了好半晌才說:“你媽傷心,是因為你哥哥去世了。”

哥哥?

我記憶裡完全沒有一個哥哥的存在。

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彭巍,完全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彭巍将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然後靜坐在駕駛座跟我說:“我跟你哥哥曾經是戰友,是最好的兄弟。他曾經對我說過自己有個妹妹,可是因為他出生就被爺爺奶奶抱去帶,是以跟妹妹見面的機會很少。不過他在媽媽妹妹離開之後,思念了你們很多年。”

我腦子有些續不上弦,過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說:“我怎麼從來沒有聽我媽說過?”

難以置信。

我竟然還有一個哥哥。

更令人驚訝的是,我媽一個字都沒有跟我提起過。

其實靜下心來,也不是完全沒有提起過的。

我很小的時候,就是我媽媽剛剛離婚出來的那幾年,她念叨最多的首先是我父親的出軌,其次就是奶奶家的重男輕女,不斷地說,像是魔怔了一樣。

我那時候小根本分辨不出這話裡的意思。

後來還是許北偷偷跟我說,如果我是男孩子,就算是離婚,我媽也不可能把我帶出來的。

我心裡一直都明白,因為我是女孩,是以我媽才能帶着我離開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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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可如果我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呢?

那是不是就是說,我媽離婚的時候,奶奶家就真的重男輕女,沒有讓我媽帶走兒子,隻是讓她帶走了女兒。

是以離婚後的那些年,她都心有不甘,才會不斷地咒罵奶奶家重男輕女呢。

彭巍對于我的問題,也摸不着頭腦:“為什麼從來沒跟你說過,恐怕你要去問問你媽媽了。”

好吧。

現在糾結這些問題,都已經太遲了。

我跟着彭巍上樓,走出電梯,很輕易的就看到了季賀瑜。

他身材高大,實在是讓人沒辦法忽視。

我心裡一下子騰起火來,要是沒有這個人從中挑撥,我跟我媽的關系不可能落到冰點,而我媽根本也不可能躺進醫院。

彭巍拍了拍我的手背:“這裡是醫院,你别沖動。”

他是怕我跟季賀瑜鬧起來,我确實很有些這樣的想法,不過此時還是母親更加重要一點。

季賀瑜看到我跟彭巍來,一下子就抿緊了唇。

我不願意看他臉上的表情,懊惱也好,抱歉也罷,都顯得很虛僞。

“阿姨在1808房,葉叔也在裡面,林岚你進去吧。”

我腳步不停往1808房走,彭巍比我慢了一步,說:“我在外面等你。”

他還沒有做好面對我父母的準備,至少在眼下,他沒辦法說出更多的保證來。

他不進去,我心裡其實反而松口氣。

我進了病房,留了彭巍跟季賀瑜在外面。

高幹病房,單間,并且設施齊全。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被插着氧氣管子的母親,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媽?”

“嘉嘉?”

我的注意力太集中,滿心滿眼都隻有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根本沒有看到坐在病床不遠處的男人。

突然聽到有人叫“嘉嘉”,我心裡一跳,扭頭看過去。

我不知道該說血緣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還是該說基因這東西騙不了人。

隻消一眼的功夫,我就心裡明白,對面的男人,是我的父親。

他有些憔悴。

不過看穿着打扮甚至是臉上的狀态,都知道他日子應該是過得很好的。

我甚至有些諷刺的勾唇,到此刻我才确實的明白了季賀瑜對我緊追不舍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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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也許之前季賀瑜對我的好感,是有幾分真心的,因為我長得像死去的晴子。

可他從米國回來之後,說他知道了一些事情,而後就是肆無忌憚地追求,我想這一切恐怕都跟眼前的男人脫不開關系。

有了這一層,我對眼前的男人似乎厭惡更深。

小時候母親在我耳邊說過的那些話,一下子都冒了出來,那是我心中被種植得最深的種子,頃刻間就能發芽長大。

我知道眼前的男人當年出軌在先,跟母親離婚後這麼多年,别說什麼扶養費,他就是連來看我們都不曾有過。

彭巍說我的哥哥死了。

眼前的男人作為我哥哥的監護人,沒有保護好孩子,這又是一條大罪。

最後就是季賀瑜,隻要牽扯到利益,虛情假意,就都讓我覺得反感!

是以我根本不想跟這人上演什麼父女相認的感情大戲,沒那個心情也沒那個肚量。

“你出去!”我對他,至多也就能說出這三個字。

眼前的男人似乎被我的态度打擊到了,腳步往後了一步,然後特别傷痛地說:“嘉嘉,我是爸爸啊。”

“我沒有爸爸!”

從來就沒有過。

最需要父親庇護的年華裡,我沒有得到所謂的父親,那麼到了如今,我真的不需要一個突然而來的人。

生理上的父親對于我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

“岚兒?”我媽被我的吼聲驚醒,半眯着眼睛看我。

我這才顧不上眼前這個男人,撲倒在了病床旁邊:“媽媽,你感覺怎麼樣?你可别吓我了。”

我媽的臉色真的不是很好,雪白的。

看到我,她眼中的淚水忍不住,順着她的眼角慢慢的流下來,直往頭發裡鑽。

人在病弱的時候原本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更何況我媽此時這樣的無聲哭泣。

平心而論,我媽要比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看起來老不少。

她的頭發白了很多,并不如那男人那樣烏黑。

這麼多年的辛苦操勞,生活并不是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印記。

隻是走到今天,我媽心中似乎僅存的全是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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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不斷地重複着這一句話。

我心中酸澀,卻還要安慰她:“你别想那麼多,現在你的身體才是第一位的,你是最好的媽媽,别想那麼多了。”

她搖頭,狠狠地搖:“我的高高啊,我的高高,都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不好啊!”

我媽顯然情緒過于激動了,不用我,身邊的男人就已經按下了急救鍵,然後不一會兒,就有醫生護士沖進來。

給我媽注射了安定之後,才嚴肅地告誡家屬:“一定不能讓病人情緒激動,我們會盡快安排她的心髒支架手術。”

然後我跟着醫生去了辦公室。

聽了醫生說了好一陣子的專業術語,總結起來,就是我母親的心髒出現了問題,有堵塞的情況,現在需要做手術,安裝支架。

我木然地點頭。

當醫生拿出手術同意書的時候,我真的手抖。

簽不下去,我茫然四顧,都是陌生的臉孔。

到這個時候,似乎我母親的命就握在我的手裡,沒有人能給我支援,更沒有人能給我安慰。

這樣的時刻是多麼的無助悲涼,躺在病房裡的是我最親的人,她沉沉睡去,而我卻要面對接踵而來的殘酷事實。

咬咬牙,簽吧。

我是我媽唯一的直系親屬,她離了婚,丈夫早已經不複存在。

而兒子.......也死了,在根本不知道的時候,現在留下的隻有我了。

我心裡其實挺沉重的。

如果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那麼是不是連一個簽字的人都沒有呢?

人不到這種時候是不會想這個問題的,可真的身臨其境了,又覺得感慨萬分。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我有些疲弱,彭巍就站在病房門口,看我出來一把将我扶住:“還撐得住嗎?”

我靠在他懷裡無助地點點頭。

“你們!?你們是怎麼回事?!”彭巍身後有人吼。

我的身體跟着彭巍的身體一起動,扭過去看見的正是我那所謂的父親。

他已經從我媽的病房裡出來了,此時正怒目相視的瞪着我跟彭巍,他的身後跟着季賀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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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剛才在我媽的病房裡,我沒有多少的心思将注意力放在這個男人身上。

此時走出了那間病房,他才更像是真實的自己,周身的氣勢迸發,看起來頗有幾分上位者的威儀。

隻是,此時此刻。

對于我來說,這樣的男人讓我憤怒又厭惡。

人在身心疲憊的時候,脾氣反而是最大最難以控制的時候,我瞪着對着我很有幾分長輩威嚴的男人,冷笑着說:“關你什麼事!”

我的态度太惡劣了,是以招來了對方更大的憤怒,他吼道:“我是你爸爸!絕不允許你這麼胡鬧!”

到眼下,我甚至不知道眼前這位男人的名字,他說是我爸爸,真真兒是可笑。

有些事情在心裡炸開了,剛剛一個人面對醫生口中那些殘忍數字手術失敗率的情景就在眼前,在我最需要人陪伴安慰的時候,抱住我的人是彭巍,而不是眼前這個憤怒的男人。

“我再重申一遍,我沒有父親!”

他吼,我自然可以吼回去!

如果我真的有父親,那為什麼曾經那些最艱苦的歲月裡,我會被嘲笑稱為‘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如果我有父親,那麼在我跟章皓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一個男人站出來為我撐腰。

我沒有忘記那時候我母親被綁架,是彭巍把她救出來的。

退一萬步講,如果我有父親,剛才那樣的時候,他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不能在那一紙手術協定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一個從未在我生命中出現的男人,現在他就在我眼前,随之而來的就是我哥哥去世,媽媽入院的消息。

面對這樣的人,我要是能生出什麼濃厚的感情來,那可真是見了鬼!

我剛才醫生辦公室出來,這會兒就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這麼放開嗓音吼,房間裡的護士走出來說:“保持安靜,這裡是醫院。”

我撇開頭,拉着彭巍就走。

我想要離開,跟眼前的男人保持距離,可是偏偏他不許,擋住了我的去路。

這一次他不在是面對我,而是面對着彭巍:“阿巍,嘉嘉不懂事,你總該明白你們不可能的!”

我憤怒得簡直想要沖上去抽這人兩巴掌,什麼人啊!這都是!

多少年從來沒認我這個女兒,現如今出現,張口第一句就要斬斷我跟彭巍的關系。

要是平時就算了,在這樣的時刻,彭巍對我的意義根本不是簡單的男女關系,他是我最後的依靠。

彭巍看我情緒激動,急忙抓住我的手臂,定定地看住了我:“你先回病房守着你媽媽,這裡的事情交給我。”

憑什麼啊!

我還是生氣,彭巍現在工作非常的忙,今天為了我徹底不去上班也就算了。

到了醫院也是跟着我忙前忙後的,這些還不算,現在竟然還要面對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的刁難。

“跟他解釋不着!我的事情,輪不到他來管!”我撇着嘴說。

彭巍松口一隻手彈了下我的腦門:“聽話!”

他加重語氣的時候,我還是會聽的。

而且我也知道這會兒自己是有些無理取鬧了,但是,看看站在所謂‘我爸’身後的季賀瑜,我實在是氣不順。

“行了,再瞪眼睛珠子就掉出來了,進去吧,别你媽醒了身邊沒個人。”

這話倒是實在,我心裡也擔心,是以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聽到彭巍轉頭說:“葉叔,這事情恐怕您還真的管不着。”

這人!

我嘴角一下子就勾起來了,心說讓彭巍說出什麼求饒的話來,那可真是妄想,這時候我大概該巴望着,彭巍說話不要太過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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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我都走到病房門口了,季賀瑜追上了我。

面對他,我真的一點耐心都沒有。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季賀瑜有些驚住:“林岚,你怎麼........”

“我怎麼能這樣說話對不對?我看你是沒調查清楚我的身份,我是大雜院裡長大的你難道不知道?要真的撒潑,保管讓你大開眼界。

季賀瑜,我警告你,别以為我平時人模狗樣,你就能捏住我來欺負!真逼急了,我真不怕跟你魚死網破!”

有些人真的不能好言好語的去說,我跟季賀瑜也算是先禮後兵了。

我跟他說過很多次,我拒絕他的示好,不需要他的追求,想要離他遠一點。

可是這人就像是耳朵沒長一樣的,不但不聽還不斷的制造出各種事情來。

似乎每一次季賀瑜在我身邊出現,都不會有什麼好事情發生。

既然好好說,他根本不會聽,那就隻有惡言相向了!

季賀瑜看着我,有些委屈的模樣,他說:“林岚,我這也是為了你,難道你不想一家團聚?你哥哥沒了之後,你爺爺奶奶傷心過度先後都走了,現如今剩下你爸爸一個,他其實很渴望家庭的溫暖的!”

我冷笑。

年輕的時候出軌背叛,眼睜睜的看着妻子帶着女兒浪迹天涯,受盡生活之苦。

反而自己活的風流潇灑,老了老了發現身邊什麼人都沒留下,這時候倒是覺得孤獨寂寞冷了,知道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處了!

渴望家庭的溫暖?可是他渴望,難道我們就該原諒?就像這麼多年的時光都隻是一場大夢?

不!我做不到!

婚姻就像是被兩個人共同捧在手中的手晶球,隻要其中一方稍有不慎,它就會墜落,進而破碎。

覆水難收,不僅僅是一個成語,更是一個事實。

我看着季賀瑜,特别諷刺地說:“是以呢?你就忙不疊的想要上門當女婿是不是?我告訴你,死了這條心,我這輩子都不會認這個父親!”

季賀瑜覺得難以了解:“為什麼?!林岚你不要這樣小氣,人要學會放下!”

傷害不在你身上,你當然說得輕巧。

放下?放下什麼呢?

感情這種東西,是因為一句‘放下’就能産生的嗎?

我從未對父親有過記憶,沒有感情就是沒有感情,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情。

我跟季賀瑜已經無話可說,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要動手的沖動。

“希望你也學會放下,放過我!”

我進了病房,坐在病床邊愣愣的守着我媽。

很多東西其實我自己也是紛亂的,母親的突然的病倒,從未出現過的父親,還有得知自己原來還有一個親生哥哥。

這一切事情對于我來說,都是那麼的震撼以及.......難以接受。

可是不會有人在意我的心情,生活就像是開動起來就不能在停下的車,每個人都隻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跟着車輪轉啊轉。

過了好一陣子,病房的門開了。

我回頭去看,發現是金戈。

說起來,我跟他也才不過是見過一面。

但是因為他跟彭巍的關系非一般,是以倒是印象深刻。

如果此時進來的是别人,我還能保持自己有些呆滞的狀态,可是來人是金戈,我必須打起精神,從座椅上站起來,客氣的打招呼。

“你怎麼來了?”

看他身上還穿着警察的工作服,想着今天是工作日,他跑到醫院來實在是不容易,又說:“是不是彭巍讓你來的,他可真是胡鬧,哪裡值得勞動你。”

我總覺得麻煩别人不好。

尤其是還是金戈這樣的人,我對他了解不多,可彭巍的那個圈子,總歸都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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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金戈臉上表情挺嚴肅:“聽說你媽媽進了醫院,我來看看是應該的。”

他手裡提着很大的水果籃,自己走到床頭放下,然後坐在了我媽媽的另一邊。

先是問我媽媽的情況,我說了下:“已經簽了手術單子了,醫生說給盡快安排,應該最遲明天就能做手術。”

金戈點點頭,從果籃裡拿出一個橙子來,先是在手裡滾了滾,然後開始剝。

别看他一個大男人,剝橙子的技術倒是很好,不一會兒就剝出一個圓圓潤潤的橙子。

然後遞給我:“吃一個吧,你指定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吃點這個,補充水,補充維C。”

其實他剝的時候,我就有點讒了,也是真的渴。

結果來一瓣瓣的剝開吃,整個病房裡,都是橙子的香氣,反而比剛才讓人放松許多。

我看金戈沒有要走的意思,試探着問:“是不是彭巍太忙,是以讓你來陪着我。其實不必的,我一個人可以,你要是忙就去忙你的吧。”

實在不好意思,而且我跟金戈實在不怎麼熟悉,這麼面對面坐着,時間長了,真的有些尴尬。

金戈說:“阿巍是去公司了,交代完事情就過來,不過我來,是想跟你說些事情,他不友善跟你說的。”

“啊?那你說吧。”我心裡其實有些木的,這一天經曆的事情多了,好似什麼都不怕了一樣。

金戈看着我問:“你記得你父親哥哥嗎?”

我搖頭,真的沒什麼記憶,能記起來都是我媽說的那些話。

雖然知道那肯定是帶着她個人情緒的,可那是我唯一的消息來源。

金戈接着說:“那我跟你說說吧。”

原來他要說這個,我點點頭。

“我跟你哥哥是戰友,他叫葉高馳。我們在軍校的時候,他跟阿巍都是風雲人物,而我是他們身邊的那個跟班。”

這難以想象,金戈這樣光華燦爛的人,曾經做過别人的跟班。

金戈說起這些,似乎很懷念。

“你哥哥當時長得帥,業務方面更是沒得說。我們時常在一起,他經常提起你,他的妹妹。他說你出生的時候,他就在醫院,看着你紅彤彤的一團,不會說話隻會哭,心裡覺得你挺讨厭。

後來你長大一點,還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跟着他跑都追不上,絆倒了隻會哭,他不喜歡你,是以很多時候都避着你。”

“他六歲那年過生日,家裡突然沒了你跟你媽媽,他才覺得不對勁。他說自己從小在爺爺奶奶家,其實能見到爸爸媽媽的時候不多,是以生日的時候,就很有些期盼能見到父母。後來他哭鬧,家裡人才說你母親帶着你走了,永遠不回來了。”

我似乎能看到當時那個六歲的孩子,他迷茫委屈,完全沒有過生日的激動。

金戈說到這裡,看了看我。

“你哥哥說他恨了你跟母親很多年,後來長大了,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他想去找你們,可是軍校管的嚴,他根本出不去,就算是能出去,以他當時的人脈,人海茫茫找你們談何容易。”

我點點頭。

在這一點上,我是不會埋怨哥哥的,一個六歲就失去母親的孩子,能不偏不倚的長大已經萬幸,指望他來找尋,太過苛刻了。

雖然從前我對這個哥哥幾乎沒有印象,可是此時聽金戈說這些往事,我心裡不是沒有觸動的。

畢竟在那麼多我不知道的歲月裡,還有一個人在牽挂着我。

真令人難過,我還未見到他,親口叫一聲哥哥,他就去世了。

“他是.......怎麼死的?”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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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金戈有些哽咽,平複了一下才接着說:“當時我們軍校畢業,自行填報的軍種,我跟阿巍去了特種兵。你哥哥去了空軍,他的飛行感覺特别好,是以不做空軍太可惜了。”

“阿巍家裡你大概也知道一些,阿巍出生就跟孿生弟弟做了分割。阿巍歸彭家,他弟弟阿霆去了安家。阿霆在安家長大,被安老爺子手把手的教導。”

“那時候彭家特别希望阿巍去做空軍,畢竟彭家的根基在空軍,阿巍過去能接手所有的人脈。可偏偏阿巍那時候叛逆,非要進特種兵。這樣的迕逆讓彭家的長輩震怒,加上那時候還有晴子的事情,是以阿霆去了空軍。”

我喊了停,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金戈顯得非常的有耐心,他解釋:“你别看巍、霆是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兄弟,但是因為從小在不同的家庭長大,天然的就有種競争關系。阿巍小時候頑皮,阿霆卻是标準的好孩子,三好學生,甚至很小就在商界展露頭角。”

說起這個,也真是造化弄人:“晴子你知道吧?”

我點頭。

“晴子出生就身體不好,但是人很溫柔,她喜歡阿巍,苦追了很多年。阿巍那時候煩他的不得了,偏偏阿霆喜歡她。

晴子拒絕阿霆,說自己喜歡軍人,還喜歡空軍,說這話不過是為了拒絕。那時候我們還在軍校,沒有分軍種,晴子以為阿巍非去空軍不可的,是以就那麼說了。沒想到阿霆當了真,非要去參軍不可。”

“正好遇上阿巍不聽家裡的話去當了特種兵,是以彭家人一力促成了阿霆的參軍。”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然後呢?”

“阿霆平時順風順水慣了,又是彭家人,天然的帶着驕傲,去參軍又不是從軍校一步步上來的,做事就有些激進,想要在最快程度内達到最好。畢竟在軍中,阿巍的名聲已經很響亮。

他不按常理出牌,私自改變了演習的路線,導緻了演習事故。你哥哥當時是他領隊,自然要去救他。這一救,他們兩個都沒有回來。”

說到這裡,金戈的眼睛有點紅。

很傷心的模樣,但還是隐忍着:“失去了葉高馳,葉家如喪考妣,整個家族都垮了。你爺爺奶奶一夜間全部入院,認定是彭家的阿霆連累了葉高馳。

而彭家人從來高傲,失去了一個兒子,哪裡肯善罷甘休,反說是葉高馳沒把人救回來,是他的錯。”

“兩家從此結了仇。”

我終于明白為什麼彭巍不自己來跟我說這些了,這裡面還牽扯着他的弟弟,他大概說不出口吧。

心裡一陣陣地疼。

想到彭巍,我忍不住問:“那彭巍呢?”

金戈搖搖頭:“那時候阿巍在執行任務,并不知道這些。不過彭家的長輩沒消停,知道阿霆死了,傷心之下就把氣撒在了晴子身上,畢竟當初要不是晴子的那句話,阿霆也不會去參軍。

晴子原本身體就不好,被彭家人說了那樣難聽的話,知道此生跟阿巍無緣,又覺得自己害死了阿霆,想不開之下就自殺了。由此,葉家跟彭家,更是結了死仇。”

“晴子?跟葉家?”

“晴子是你姑姑的女兒,是葉高馳的表妹。”

還有這樣的關系?

我瞪大了眼睛,想想,這還真是死仇。

害死了家裡的一個兒子,又間接害死了家裡的一個女兒,這彭家人可真是造孽。

“彭巍出任務回來,知道事情的經過,發了狂。”金戈雙手抹了把臉,似乎很心疼當時的彭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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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心裡想想也替彭巍疼,失去了弟弟還有最好的戰友,接連又死了曾經的玩伴,即便晴子彭巍心裡不愛,但也是會覺得虧欠的吧。

“他認定當初家裡商量好的他參軍,阿霆從商,彭家人讓阿霆進部隊就是為了私心,想要兩個兒子都占了,一個都不留給安家。

又知道家裡人做的那些事情,當時就逃出了部隊,出了國,從此消失了好幾年,那時候大家都害怕,怕他死在外面。”

“好在他後來回來了,人雖然頹廢了,可隻要他好好的,我們這些弟兄,就安心。”

金戈說了這麼多,臉上的表情除了在說到葉高馳馳與彭巍的時候,表情都是淡淡的。

我慢慢笑話着這些過往,那些我不曾參與過,卻又好像跟我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過往。

心裡說不出具體的感覺,其實更多的還是茫然。

那麼多的事情,我從未參與,卻又跟我密切相關,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金戈大概是覺得自己該說的說完了,站起來準備走。

我送他,說了感謝的話:“很謝謝告訴我這些,如果不是你,恐怕我到今天都還被蒙在鼓裡。”

晴子、阿霆這些名字我知道很久了,卻從未知道具體的事情。

原本我以為是彭巍嘴嚴不說,現在想想,他恐怕也是難以啟齒,該怎麼說呢。

要真的說起來,這些人當初的死,都跟他脫不開幹系。

金戈停在病房門口,高大的人似乎一座山一般的堅實可靠。

他說:“你跟阿巍怎麼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但是彭家,不是什麼好進的地方,現如今還有安家。

當年阿霆死,安家的老爺子就一病不起,那可是他手把手帶大的孩子,他最看重的繼承人。這些年安老爺子做事情越發的偏激,并不好對付。”

“我知道你對葉家沒感情,也不準備相認。可血緣這東西,不是不想認就不認的。你要想清楚,你哥哥的死,跟阿霆到底擺脫不開關系。别說葉家,就是你自己是不是能坦然的面對他們。”

我張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

很明白,想要把彭巍跟彭家、安家徹底割離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彭巍看起來厲害,卻是很愛家人的人。

他會為了母親擔心,會對着電話跟父親發脾氣,這絕對不是能割舍掉的關系。

而我,葉高馳。

我在心裡念着哥哥的名字,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個哥哥,卻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内,對這個哥哥有了滿滿的愛。

他是我的哥哥啊。

金戈扶了扶帽檐:“我知道你接下來會很難,有什麼問題,你盡管可以來找我,我随叫随到。”

我還是客氣:“怎麼好麻煩你。”

沒想到金戈說:“當年你哥哥到死都沒有找到你還有你母親,當初他去世,我就選擇了退伍,然後複原到了市局,從片警開始,一點點的找尋,想要完成你哥哥的遺願。

隻是我還是太慢了,到現在才能找到你,是以往後你大可不必跟我客氣。你哥哥當年救過我的命,我這條命還給他,我不會眨眼。”

還有這樣的事情?

想想也是難為金戈了,我跟媽媽住的地方從來不确定,最近十年住的這個房子,還不是我們的。

要真的追查戶主,完全不是我們的名字,他想要找到我們,談何容易。

我認真地點了頭,如果這是我哥哥的心願,我可以。

金戈看着我有些感慨,最終還是忍不住擡手摸了一下我的頭發,他說:“如果你哥哥能看到你,他會有多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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