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纳妾之日,她把自己关在冷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愿无来世……
寒风萧瑟,城郊破庙。
“沈筠寒,你觉得,还能逃到哪去?”
冰冷低哑的男声徐徐传来,端的是从容不迫,但那嗓子里似含了沙子般,听起来格外让人不舒服。
一阵寒风袭来,吹得破庙的木窗啪啪作响,一抹银黑色稳稳踏入,衣角翻飞间,上面用深红色线刺绣和金丝勾边的蛟龙张牙舞爪,翻动时栩栩如生,宛如要活过来般。
窥一角而知全貌,这样的精致,与这个摇摇欲坠的破庙格格不入。
而随着踏入的还有一群穿着银白软甲,训练有素的月-龙卫,脚步轻盈的将一把太师椅搬放在庙中,待男子翩翩坐下,他们便迅速封锁了破庙的所有方位,全程动作安静无声,偏偏透着一股肃杀,让人无处可逃!
好一支精锐,好一位摄政王!
一声低咳,一个受伤颇重的女人气息不稳的笑了笑。
她的模样十分惨烈,可以说换了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都会于心忍心,无路可退之下,她遣退了带她来的人,孤零零的坐在破庙的地上,等候他的到来。
武功被废,手脚具断,她在摄政王的死牢受了半个月的酷刑,终于,在费劲了人脉财力之下,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不想还是被他在这找到了……这样的情况她还笑得出来,倒是让那个端坐在上,冷漠如冰的男子高看了一眼。
“沈赫,说来……你还得叫我一声皇姐。”
她的声音极其沙哑,抬头时,那乱发中露出的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暗含嘲讽。
沈赫冷冷一笑,一张极其俊美脸上眉眼间闪过一丝嘲讽,他扬头,居高而下的望着她,无端透着威严和冷漠。
“皇姐?我只知道,她要你死,你就必须死。”
不想他的话却让沈筠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咳一边眼中闪过一丝明晃的恶意。
“所以……她要别人,你……也就将她送过去?”
她的话让沈赫寒眸一撑,一股如有实质的寒意弥散开来,让在场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见沈赫随意的一挥手,沈筠寒就感觉一股气劲袭来,整个人被扇到一边,猛吐了一口血来!鲜血中又有深色淤快,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知死活。”
如今的沈筠寒一无所有,是他挥挥手,就能涅灭的存在。
痛,全身都痛!沈筠寒心里清楚,受了重伤的她,就算沈赫不来,她也活不了了……
只是,真他妈的不甘心!
她擦了擦嘴边的血,愤愤道,“怎么?我说错了?有时候,还……还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我只知道,我喜欢沈澈,是,是绝对不许他有别的女人!”
说到这,不等沈赫那冰冷的杀意爆发,她却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好像只是因为提到了那个人,就一下抽掉了生机一般。
她突然沉默,又苦笑一下,在这破庙回响,显得格外凄凉。
片刻后才喃喃自语道,“……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沦为如此下场,而你却还好好的原因吧……以前就听人说……说什么爱的最高境界……是成全……”
但却是咀嚼成全这个词,她越发觉得恶心!
她武艺高-强,身负空间,原本会有快意人生,但为了那个男人,费尽心思改名换姓嫁给了他!为了帮助他,她做了很多违背良知的事,还将很多不属于这里的科技,都搬到了这个年代,造成了无数血流成河的惨剧!
她帮着对方杀人,涉险,付出一切也心甘情愿!却不想对方达到目的后,将她一脚踢开!还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野心在作祟,是她自己想成就霸业!说她蛇蝎心肠作恶多端,他爱的一直是另一个纯善的女人!
可笑,可笑,她究竟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她不想杀人,她曾经也是纯善美好的女人啊!
她甚至还记得沈澈抱着那个女人,用恩赐的语气对她说,“兰儿辅助朕良多,温柔善良,更是朕最爱的女人!之前你算计兰儿种种,甚至让兰儿没了孩子,朕都不跟你计较,若你识趣,自请下堂,朕赐你贵妃之位。”
皇恩浩荡啊!皇后下堂,还能居贵妃之位。
只可惜,他错估了她沈筠寒,也错估了个温柔善良,叫凤妙兰的女人,在听到她百般陷害抹-黑之下,沈澈还许了自己贵妃之位时,她心里已有了杀意!
所以再一次暗算她打入冷宫后,又让手眼通天对她痴心不二的沈赫来杀她!而且不是直接杀死,竟是要让她受尽酷刑再死!
好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沈筠寒不由看了眼自己的手……手指受了酷刑,已经根根俱断,而裹着草鞋脚露出的半个脚掌,连脚趾都被一一掰去,化脓流着黑色的脓血。
身上除了鞭痕炮烙,更是遭了一百零八刀凌迟!她早就油尽灯枯离死不远了……只是凭着一口气,实在不甘心死在沈赫手里!
她想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让凤妙兰睡觉都不安心!可惜,她如何是有暗帝之称的摄政王的对手?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去死吧。”
沈赫含怒冷笑,玉手一挥,身后刀剑便跟着出鞘,轻易决定了她的生死。
看来是无路可逃了,沈筠寒下意识去看手指上的莲花图案,一阵苦笑。
恨只恨,她穿越来此,空有空间,空间却不能装下任何活物,否则,她怎么会沦落至此?
曾以为拥有空间和武艺的她,必然是这个时空的天之娇女,没想到啊……拥有这时空最强的两个男人的凤妙兰,才是。
只可惜她做了那么多,白给人做嫁衣不说,竟然还落到一个惨死的下场,真是不甘心……
直到一剑刺穿了沈筠寒的喉咙!沈赫的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来。
这样,那个女人应该满意了吧。
血流如注。
最后的瞬间,沈筠寒瞳孔满眼映照的都是坐上菩萨那仁慈而悲悯的笑容……
如果有下一辈子,她……再也不要爱谁了。
痛……血潺潺从脖子里流出,她原本觉得自己的血早该流尽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一直流一直流,不知道多久才窒息咽-气!这样的痛苦,足以让人铭记一辈子!
沈筠寒豁然惊醒!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梦里那窒息感再次重温,似乎烙进了骨-髓,成为终-生的梦悸!
看着眼前萧条的冷宫,沈筠寒一阵恍惚,是了,她重生了三日了,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她似乎看到手指上的莲花-印记发出光来,然后她就回到了七岁的时候,还没有逃出宫的冷宫童年。
而之所以会在冷宫,还真是说来话长。
这个国家是类似于唐朝的另一个时空,历史在汉朝的时候发生了分歧,最后造就了现在的大煜王朝,已兴-盛两代,如今是第三代。
经历了百废待兴的第一代,和发展壮大的第二代,如今的大煜王朝空前繁荣,国君沈晟正值壮年,精力无限,正是雄心壮志,大展宏图的年纪,登基十几年间先后拿下了周边好几个小国,扩大国土,传扬国威,立下了不朽功勋,是人-人称赞的明君。
爱江山也爱美人,这位坐拥天下的皇帝在女色上十分专注,曾经的帝-王坐拥佳丽三千,而他的后宫足足有三万人,并且还有扩充的趋势,尤其喜欢抢来的女人,而沈筠寒的母亲,就是当年沈晟抢来的。
和以往战利品不同,抢到雪-莲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月身孕。
开始因为皇帝忙着班师回朝,没有发现,而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晟并不在乎抢来的女人是否贞洁,但是带着孩子绝对是耻辱,所以他下令雪-莲也就是新封的雪妃拿掉孩子,但是雪妃以死相逼,誓死不从!
让人意外的是,一向强势的沈晟竟然屈服了,最后他下禁令让所有不能杀的知情人闭嘴,认下了她生的女-儿,取名为,沈筠寒。
可惜,雪妃本就不是什么攻于算计的女人,即使在沈晟的严防死守之下,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后宫的算计,在沈筠寒三岁的时候因为中毒撒手人寰,并且临死前告诉了自己女-儿,不是帝-王亲生的事实。
且不提当年沈晟多么伤心和震怒!
失去了备受宠爱的母亲,小小的沈筠寒因为特殊的身份一夜之间变得极不-受待见。
沈晟不肯再见她,而其他因为嫉妒雪妃的妃子更是乐得落井下石,小公主一无宠爱二无外家,被打入冷宫后不足两月就病倒了,上一世,也是在三岁这年穿来了,但是这一世,却晚了四年。
上一世她很幸运,醒来不久就遇到了来大煜拜访的师傅,被收做徒弟带去了云顶山。
如今她七岁才重生而来,早就错过了和师傅见面的机会,而且继承的记忆中,这公主在冷宫病了四年,可想而知她现在有多么羸弱。
想了许久,她的肚子就有点饿了,本就是小孩子的身体,经不得饿。
捏了捏瘦弱的胳膊,和极其营养不良枯黄的脸,得,别说后来习武那紧致健美肌肉了,就差皮包骨了!
看着桌上昨-天送来的剩饭剩菜,沈筠寒叹息一声。掀开漆黑发硬的棉被,她跳下床,找了一双不甚合脚的鞋子套上,小心的往外走。
她住的这个地方雕梁画栋的十分精致,但冷宫就是冷宫,除了漂亮的屋瓦,和少得可怜的几个宫人,什么都没有。
冷宫也是有划分的,被一条宫巷隔开,巷子右边的冷宫住的是妃嫔宫娥,巷子左边……住的就是犯了错不受宠的皇家子女了,但是上一辈子她冷宫也没住多久就被师傅带走,根本不知道她有哪些邻居。
找了一大圈,终于在冷宫管事嬷嬷的住处偷了一些食物和水,沈筠寒一边叼着馒头往回走一边在思考人生……
——老天还是待她不薄的,加上穿越前,她已经活了两辈子了,虽然两辈子都英年早逝,死状惨烈,但是这第三世,她占据天时地利,再不能寿-终正寝实在是说不过去!
她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呢?
报仇?
说恨和不甘心,她肯定是有的,但是为了那几个渣人付出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三世,实在是划不来,以后有机会能报仇就报仇,但是她绝对不会为了报仇而报仇。
离开?
这一世她穿来的晚,没有遇到她师傅,而且皇-宫戒备森严,她人小体弱没有外援,想一个人逃出去简直不可能,再说,古代贩卖人口是合法的,她如今没有自保能-力,出去其实也并不是好事。
那么……就只有……
沈筠寒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一片繁华的宫殿中心,心中暗暗思量着……
不管怎么说,先把武功捡起来才是首要。
正想着,突然一声怒骂传来,沈筠寒身子一动,人就躲到拐角去了,细细一听,人家好像并不是在骂她。
她费力的攀上树往宫墙里看去,微微一挑眉,没想到,这冷宫除了她还真有其他兄弟姐妹呢!也是,这一位皇帝巨能生,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来到了这里。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么?呸!杂家告诉你,在这,杂家就是王法!叫你喝,你就必须喝!”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沈筠寒看到一个穿着低等太监服的老太监揪着一个小男孩的衣领,他虽然凶神恶煞,却不难看出他神情里的紧张,端着碗的手捏的死紧,里面的药洒出来了不少。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明显小了的锦袍,被他一丢摔在地上,他大-大的眼睛满是倔强,但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的脸十分苍白,所以,即便是瞪着人也毫无杀伤力。
“阉狗!”小孩的声音沙哑而稚嫩,说出来的话却气得死人!
“你骂我!”
老太监怒目圆瞪!一句阉狗,可不就是在骂他?他怨毒的盯着对方,忽然冷笑,你不是犟么,他非要狠狠的打击羞辱他不可!
“哼哼……骂我阉狗,你又好得到哪去,不过是没人要的小畜生罢了,怎么……你还在等小蝶那丫头回来?”
他话一说完,小男孩的双眼不甚明显的一亮,却听那太监恶意的说,“别做梦了,人家现在另攀-高枝了,可想不起你这号人物!你以为她是真心待你的吗?不过看你好歹是个皇子,跟着你能有飞黄腾达,如今圣-上两年了都没想起你,可见没了价值,还不许人走?”
老太监的话总算让这个警惕敏-感的小男孩震怒了!他恶狠狠的瞪着对方!声音嘶哑又稚弱。
“小蝶不会的!她说了不会离开我的!”
小蝶曾经受过他母妃大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背弃他?!
“哈哈哈,良禽择木而栖,有什么不对,难道非要跟着你送死吗?快喝了这药,兴许杂家高兴,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一句话,让小男孩眼中浮现伤心和冰冷的恨意!
他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敷着白-粉的老太监!他恨!他恨所有人!
当初母妃一死,他就被人陷害打入冷宫,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受尽冷暖。
后宫派来说是侍-奉他的人,要么对他百般折磨,等他受了重伤,就会被当做替罪羊带走,有对他好的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莫名死掉,但他没想到受过母妃大恩的小蝶,也在短短一个月离他而去。
一时间,即便他心智再坚韧,也不免对这世道心生怨恨和恐惧,更有一种众叛亲离的彷徨感,如今,小小的人儿只是强忍着,才没有将心底的不安爆发出来,却没想到,这样还不够,那些人还明目张胆的逼他服毒!
而一边偷-窥的沈筠寒,原本还为那个孩子捏了一把冷汗,而等看清那小男孩是谁后,她就一点助人为乐的心情都没有了,只觉得一团怒火熊熊燃烧!他妈的,竟然是他!沈赫!那斯化成灰她都认识,何况只是变小了!
此时他紧抿着唇,已经依稀有了日后俊美无铸的风采,一双眼中是满是坚韧很愤怒,但是捏紧袖子的手却暴露了他的害怕和不安,也是,即便再出色,他也才六岁啊,那瘦弱的身子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此时他再可怜,也掩盖不了这货日后有多么凶残!那些折磨,历历在目!是她这一生都忘不了的阴影。
沈筠寒目露凶光,她在想,是不是要在这小子弄死她之前,先把他弄死?
见小沈赫不从,那老太监急了,这件事本就是秘密进行,不能再拖了!于是他猛地上前一把扣住沈赫的手脚,没想到这太监竟然也是习武之人,而沈赫虽然练了些拳脚,但到底年纪小,又营养不良没有力气,三两下就被对方钳制住。
虽然如此,药也撒了大半,老太监一怒,眼中闪过阴狠,“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对着小沈赫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而且还专挑看不见又疼的地方使劲,而被打成这样了,才六岁的小沈赫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待出了气,老太监一把捏着他的下巴,嘴里骂骂咧咧的,硬是将那小半碗药给灌了下去!
不!
小孩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睁得老大,满是不甘和恐惧!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挣扎不了,只能硬生生的咽下去!只恨他太弱小了,太弱小了!
为什么!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为什么那些人害了他母妃还不够,还要来害他?!
躲在暗处的沈筠寒在看到小沈赫被毒打的时候忍不住动了动,又看到他被灌药,心里更有些不是滋味,沈赫啊沈赫,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惨的时候……
她死前被这个男人施以酷刑,她越惨叫,这男人就越高兴,活脱脱一个心理变态!想必就是因为童年的时候被人百般折磨,长大了才这么变态吧……
但他如今……却是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孩子……
沈筠寒内心天人交战,一边觉得应该将这个杀死自己的人扼杀在摇篮,一边却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他现在已经这么惨了,他还没有做过的事情不该算在他身上。
眼见都灌下去了,老太监才松了口气,看着小孩痛的掐着脖子蜷缩在地上,像狗一样可怜,他心里升起一股子快意!皇子皇孙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他这个没根的搓圆捏扁?
“哼,叫你不识相!非要吃些苦头!放心吧,那药不会让你死的,只会让你变成哑巴,做一辈子废人!竟然还敢说是贤妃娘娘陷害你,活该被灌药!”
说完又狠狠踢了两脚,啐了一口,才快速逃走了。
他的话让小沈赫身子发颤,一双墨眼中浮现怨毒之色!……贤妃陷害他的猜测,他只跟小蝶说过,不想,对方就是凭借他这句话才攀了高枝吧!这人心……这后宫!果然只有最狠的人才能活下去!
见他走远,沈筠寒才跳了出来,她倒是想起来了,传闻后来嗜血成性的杀阎罗,手握重兵的摄政王,他四岁的时候被打入冷宫,还被人毒哑了,过的很是凄惨,后来得势后遇到了神医,才治好了喉咙。
但是沈筠寒却是知道的,他的喉咙虽然好了,但是一说话就如刀割般痛!声音也难听刺耳的很,后来凤妙兰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常常给他炖枇杷羹,刷了不少好感。
救还是不救?
救他不甘心,不救……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
按照发展,沈赫还要在这冷宫受好几年的折磨,十三岁才离开,就算不救他也死不了……
但是看着眼前的孩子掐着脖子,瘦弱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喉咙因为难受,发出弱猫一样稚嫩的呜咽声,沈筠寒的脚动了动,到底还是不忍心,从暗处走了出去。
沈赫感受到有人来,第一反应是警惕!
他实在是怕了,这冷宫里,每一个人都想弄死他去上头讨赏,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他,加上身边的人死的死,跑的跑,背叛的背叛,所以小小的他害怕任何人的靠近!
但是他实在是太难受了,浑身骨头好似裂开了一般,喉咙如火灼烧!他,不要变成哑巴!
“来,把手松开!”
稚嫩-女声十分不客气,而且态度实在算不上好,但听到竟然是个女孩的声音,小沈赫眯着眼飞快看了她一眼,心里却豁然一松。
她一定就是当初被打入冷宫生死不知的“皇姐”吧!她也是被迫-害的对象,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不属于任何势力,她没道理害我!
打入冷宫后这两年,他从没见到过这位皇姐,传闻她常年卧病在床,他以为对方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沈筠寒见他松了手,一个使力让他趴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招呼都不打,直接用手掰开他的嘴,死命的去扣他的喉咙催吐!
毕竟还小,喉咙娇嫩受不得刺激,沈赫很快就将药吐了出来,但是这还没算完,沈筠寒将之前偷来的水拿了出来让他喝,喝了之后又继续催吐!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小男孩的脸已经白如-金纸了,嘴唇也毫无血色了。
看到他这么惨,沈筠寒觉得十分快意,但是当沈赫睁开一双水汪汪的墨眼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里一丝防备和感激,如小鹿一般直闪-闪的望着她,又叫她有一丢丢的同情。
刚刚给他催吐的时候,他身上的骨头硌得自己都疼,明明过得比自己害惨,却还是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穿着一身不合适的衣服,却也是洗的干净发白,这样的孩子实在让人难以讨厌。
同情只是一瞬间,本来想就这么丢着不管的,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如果这样他都哑巴了,那就是天-意了。
但是一想到以后凤妙兰每天炖的枇杷羹,她闭了闭眼,又肉疼的从空间里拿出了消毒片和润喉的糖浆,想了想,还咬牙留下了一些找了好久才寻来的水和食物。
空间里的东西用一点少一点,还真是便宜这祸害了!
小沈赫被毒打,灌药,又折腾了好一顿,加上喉咙剧痛,根本说不了话,只是坐在地上,看着这位瘦小的皇姐变戏法一般袖子里掏出不少东西放在他面前,然后让他吃下那奇怪的白色药片和黑色的糖浆。
不明白,他明明很厌恶别人靠近的,也绝对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但是当她十分不客气将药递过来让他吃的时候,那不耐烦的眼中肉疼的模样,让他奇异的感受到一丝愉悦,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接过来吃了。
奇怪的是,那甜甜的糖浆一入喉,喉间的灼烧感瞬间就褪去了,他试了一下,依稀能发出几个破碎的声音来。
“行了,先不要说话!”
小女孩的神情十分纠结,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看他,只见她将整一瓶的糖浆塞到了对方手里,语速飞快道。
“如果感觉喉咙不舒服就喝!不许和任何人说我的事!吃的我就放这了,就这样,再也不见!”
最后几个字说得尤其气愤!
“唔!”小沈赫急切的发出声音,沈筠寒回头,极不耐烦的皱眉,“还有什么事?”
沈赫睁着一双墨玉般的大眼睛,苍白的小脸都急出汗来了,他指了指沈筠寒,又指了指自己,艰难的开口,“名……”名字,你的名字……
当初沈筠寒打入冷宫沈赫才两岁,他根本不知道这位皇姐叫什么,如今非常急切,就是想知道,救他的人叫什么!
明?
沈筠寒瘦黄的小脸皱成一团,这小子是在问她明天会不会来?
她立马皱眉起来,本来想开口讥讽他得寸进尺,但是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扯着自己的衣袖,浑身是伤的坐在地上,却睁着一双大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副想靠近又害怕的模样……的确让人不狠不下心来。
沈筠寒想掰开他的手,但抬起又放下,最后却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明天我再来!”
说完麻溜的扯过衣袖扭头就跑了,小沈赫一动就感到身上钻心的疼,喊也喊不出,就只能看着这位瘦弱的皇姐飞奔而去,好似被鬼追一般!
没办法,她只要一想到自己重生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救了上一辈子虐死自己的恶人,心里这股气怎么都不顺,恨不得掐死自己才好!
七弯八拐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屋子,她气愤的将自己丢上床,算了,想不通的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半夜,她是被一阵雷鸣闪电声惊醒的。
沈筠寒眯着眼摸了摸自己冻得冰冷的肩膀,意识渐渐清醒,这被子太薄又用了太久,毫无保暖效果,偏偏她空间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棉被!
雨哗啦啦的下,初春寒冷,整个宫殿都是萧索与寒意,还真是冷宫啊……
她不禁同情自己这具身体来……三岁被丢在这里,一个皇帝不会关注,宫人不管不顾的地方,如果真的是小孩子,怎么熬得过去?难怪一病四年。
但她又算好的,一个打入冷宫的公主,没有外家,不会对任何人的利益造成危害,宫里也不介意她的生死,而皇子就不同了。
沈赫的外家是远在西北的镇西-王,和京-城几乎没有往来,镇西-王的女-儿李清华,就是沈赫的母妃,她长得漂亮,温柔贤淑,当时虽然远不及雪妃,也颇为受宠,听说曾经还和雪妃交好,却没想到和雪妃一样是个短命的,说死就死了,留下一个还未长成的孩子,其外家远在西北,鞭长莫及。
故而对一些有皇子的妃嫔来说,沈赫即使是打入冷宫也不够,残废了也不行,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冷宫,那么到时候,即便是镇西-王回来了,找不到凶手,难道还能拿皇帝问罪么?
也不知道上一世,沈赫是怎么在冷宫活过十三岁又离开的,其心智坚韧真是可怕,难怪后来会那么变态!
一道闪电一下照亮了半个宫殿!
紧接着的雷鸣声吓了沈筠寒一跳,她看了看窗外不由想……那孩子被毒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如果伤势很重,她走后晕倒了怎么办?那岂不是在院子里淋了半晚上的雨?
至于冷宫那几个宫人她是完全不作想,她重生三天了,送饭的宫人只来了三回,难怪她这么瘦!
沈筠寒翻来覆去,越想越睡不着……一边觉得那个祸害不会死,他还能活着出去呢!一边又觉得一个小孩子如果真的淋了雨,又发烧,本就受了伤的喉咙又发炎了怎么办?那她不是白忙和了?
想想怎么都不能给凤妙兰留下任何刷好感度的机会,于是沈筠寒一个鲤鱼翻身,顶着暴雨就出去了!
夜晚的冷宫在暴雨和雷鸣闪电下还是挺恐怖的。
沈筠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眼前沈赫住的地方,没想到一天两次来到这里,她心情十分的复杂……
为毛她空间里连把伞都没?
郁闷的上前,门一推就开了,她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人,于是就往屋子里面走。
没想到,她一进门就被绊了一下,地上躺着一个小人儿,不是沈赫是谁?
沈筠寒吃了一惊,连忙伸手一摸,这孩子身上全湿了,体温却很烫手,看来今天被打的颇重,他肯定是动不了或者是晕过去了,下雨才醒过来,然后自己爬到了屋子里。
一想到一个丁点大的孩子被毒打下药,又淋了雨,最后还要自己爬到屋子里,沈筠寒到底还是不忍心,又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没时间思考,花了吃奶的力,沈筠寒才将沈赫拖到了床上,没办法,她重生回来没几天,自己都身无二两肉在这里,能有什么力气。
屋子里也没有灯,冰冷的水汽弥漫,沈筠寒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还好空间里有手-电筒,不然真的要摸瞎了。
他身上烧的非常厉害,即使知道他不会死,沈筠寒也不可能看着对方这样烧下去,她捏了捏沈赫滚烫了脸,长叹一声。
“真是便宜你了!”
沈赫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道非常亮的光,明明是晚上,却将床底方寸之间,照的犹如白昼,紧接着,他感觉到身边有人!
身体不可抑制的紧绷起来,他头疼欲裂,手却慢慢的伸到枕头底下,想去拿那被他磨得非常尖锐的石头!这时,他听到了对方颇为气闷的声音。
“真是讨厌,为什么我需要的没有,你需要的就有呢!”
一听这是他那位皇姐的声音,他的身子一下放松-下来,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的相信一个才见过一次的人。
很快,他感觉到有苦涩的药液灌入嘴里,他本不想下咽,但一想到在冷宫求来这药,指不定有多艰难,他便逼着自己咽下去,苦的他整张脸都皱在一块。
沈筠寒一看乐了,她将药片溶在水里给对方喝,也知道有多苦,但是看到沈赫不爽,她就爽了!
紧接着,沈赫感觉到对方在脱他的衣服,即便迷迷糊糊的,他也觉得不好意思,母妃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堂,何况是坦诚相见,但是他现在烧得没有一丝力气,只有装睡,免得对方尴尬。
衣服一脱,沈筠寒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除了露在外面的手脚以外,小男孩身上布满了伤痕,除了一些陈年旧伤和淤青外,大多都是不明显的暗伤,但是受过这些伤的沈筠寒明白,那些小小的伤口有多痛。
……这宫里多得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法,没想到在冷宫,他们对着一个孩子也能下得去这样的毒手。
她抿着唇,心里十分恼火。
一方面觉得眼前的孩子十分可怜,一方面又想到他将他受过的这些伤,日后都一一实施到自己的身上,就觉得他可恨!
但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沈筠寒再次长叹一声,摸向了空间。
她带的药很多,因为常年行走在外,这都是必需品,如今倒是都派上了用场,用在他这里也好,上一世,因为这些药,倒是给她招了不少祸事,今生倒是要小心点了。
沈赫正觉得冷痛难受,突然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处一阵清凉,他曾经也是尊贵的皇子,如何不知道这样见效奇快的药有多贵重?
他心里一阵撼动,不明白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姐为什么对他这般,难道是希望他复宠,然后离开冷宫吗?那可能要她失望了,小沈赫黯然地想。
花了十几分钟才将对方小身子涂遍了药,又将空间的浴袍拿了出来将他裹上,她空间那几件衣服,还真只有浴袍合适。
感受到对方轻柔的包裹,和身上柔软的衣物淡淡的熏香,他头昏脑涨,没精力想这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但是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晚上,这样明亮的灯光和温暖,足以他铭记一生了……
这两年来,从没有人对他这样好,从来没有,让他想起自己的母妃,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感觉对方在收拾东西了,他连忙假装刚刚醒来睁开眼睛,但一看到对方的模样后,再也忍不住,小鼻子兀的一酸。
原来沈筠寒光顾着摆弄他了,竟忘了自己也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加上她如今本来就瘦弱,脸色发黄,衣服也单薄,这样被雨一淋,惨兮兮的像丑小鸭一样。
“你怎么……”
沈赫瘪瘪嘴,刚想说话,但因为喉咙受伤,说一半就说不出来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这样无声的瞅着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不安,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样子,还会有人对他这样好,又怕,这样的好也是假的。
见他醒了,沈筠寒又想到他日后的所作所为了。
但看人家现在小小的一团,也不忍心,强压的怒气好没气道,“你醒就好,我走了!”
“等……”小沈赫急了,身子一动,差点翻下床来!幸好沈筠寒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眼里满是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