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摇篮白崖村(上)
作者:王倩 王祥玉
位于秦地西南的城固县,自秦惠文王更元十三年(前312)置汉中郡在此地设县以来,至西汉文景时期,已有百余年的历史。该县居汉江上游,北靠秦岭,南屏巴山,恰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镶嵌在椭圆形的汉中盆地中心。此地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地肥腴,最宜农耕。一年稻麦两熟,兼种油菜、桑麻及豆类,被后世誉为“西北小江南”,民皆丰衣足食。
水面开阔的汉江横穿县域东西,它的大支流滑水纵贯南北二水在城固与洋县分界的汉王城交汇,形成坦荡、辽阔的湑汉平原。距县城西南二里许的汉江北畔,便是张骞的故里白崖村。
这个村子比较特殊,地势比周围农田稍高,南面的江堤被滚滚东去的江水成年累月地侵蚀冲刷,河床越陷越低,是个折流倒旋的回水湾。每年冬春季节,水量骤减,沙石大部分外露,大大小小的浅水滩随处可见。若站立河洲观望,陡峭如壁的江堤凹凸不平,宛如一座白玉雕凿的断崖兀立江边。堤上的农舍炊烟恰像山岚缕缕,浮云朵朵。人们大概正是以其地理环境特点而为其取名白崖村的。
白崖村的房舍距江堤还有一段距离,一片空旷,没种庄稼,全是荒滩,芦苇丛生,水柳成荫。时见耕牛缓步而行,孩童互追嬉戏;常闻牧歌悠扬,水鸟引颈鸣唱。村东农舍连绵,村西、村北沟渠较多,阡陌如织平畴沃野,一望无垠,是个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昔日的白崖村,仅住着不足六十户张姓人家。村庄南沿有几株高大榆树、红椿和皂角树,繁茂的枝叶掩映着一座古老的庭院。院子里鸡鸭成群,犁、锄等生产工具在西边的廊檐下有序摆放着。宽敞的堂屋里,神龛、席案、纺车和织机占去大半空间,显得有些拥挤。院南偏东是进出庭院的大门,门前横着一条可通官道的泥沙路。几畦碧绿的韭菜、白菜等农家菜园就在路南。庭院正北是一列五间大瓦房,东西两侧的厢房稍矮,东为灶房、柴房,西是牛马、鸡鸭圈舍。这是一户拥有四五十亩田产,称得上“仓有余粮,囊有余金”的富裕人家。所耕田亩都在屋后不远处,十分近便,耕作、收获可节省不少劳力。
主人姓张名汉灵,祖居此村。他早年苦读圣贤书简、诸子百家,在本县当了个小职员,极善抄抄写写,为人谦恭,谨言慎行。因安葬父母时恪守葬仪,破费过多,不得不变卖部分田产。在为双亲守孝的三年中,家道日渐萧条,每况愈下,生计显得困顿艰辛,迫不得已弃职自耕。由于年轻力壮,手脚勤快,农闲再干点短途贩运,加上妻子王氏日织夜纺,喂养鸡鸭,不几年生活又有起色。
光阴荏苒,寒来暑往。有一年春暖花开的二月初妻子生下一子夫妻俩甚是疼爱。初为人父的张汉灵希望孩子长大有所作为,搜肠刮肚为孩子取名“骞”,寄寓了一丝中年得子的美好希冀。
夏日来临,田野一片金黄。一天,催收催种的杜鹃叫声惊醒了正在酣睡的张汉灵。他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沿边,揉揉惺忪的睡眼,借伸臂舒腰的瞬间,侧首望了一眼甜睡在妻子怀中的小宝宝,才穿衣蹬鞋,拿上夜里磨得锋利的镰刀,启门向院外走去。
大门“吱扭”一响,睡得迷迷糊糊的妻子猛听到“啊”的一声,似乎是丈夫猝然间见到了意外之物。
“骞儿他爹,你……”妻子一听丈夫惊叫,顾不上穿衣,跳下卧榻撩起窗帘急问。
“快,孩儿他娘!”汉灵一时手脚无措,只知一个劲儿地朝妻子呼叫。
妻子返身榻前,拉好孩儿身上的被角,顺手披一件浅蓝麻袍儿,拖起鞋摇摇摆摆地向大门口走去。当她扶着丈夫的肩膀朝前看时,也不由得尖叫了一声倒退几步,连腿也颤抖起来。夫妻俩愣怔了一会儿,丈夫把手中的镰刀一扔,才上前俯身看个究竟。
原来,大门口放着一个用小褥包裹着的婴儿。王氏把他抱在怀中时这个婴儿睁开一双明亮的小眼,看了看身边两张陌生的面孔,便哇哇哭起来了。
夫妇俩看着怀中啼哭的婴儿皮松骨凸,甚是怜爱。将婴儿抱回睡房,王氏为他穿衣喂奶,和骞儿一样对待,饥饱冷暖全放在心上。过了三五天,汉灵总觉得此事不妥,吩咐妻子为婴儿洗个澡,换上一身新衣服在家等候,他匆匆忙忙走访四邻,打听孩子父母的下落,可始终一无所获,只好向官府登记收养下了。他同妻子商量,这孩子算作排行第二,取名张俭。实际上“俭”与“捡”同音,其中的含义,唯有他们夫妇心里明白。
斗转星移,两个小宝宝都长得浓眉大眼,天真活泼。弟兄同庚,只是张俭略小数月,外人很难分出二人谁大谁小,只有王氏最清楚。那天为俭儿洗澡时,她发现孩子左侧腰上有一颗红褐色的痣。
张骞出生时,王氏说她梦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虎闯入家门。因此,笃信方术的张汉灵,便苦思冥想,给儿子取名“骞”。虎象征勇猛,“骞”是高举旗帜之意,他祈望儿子长大会成为安邦保国的骁勇大将军。其实,张骞长得比弟弟壮实些,和一般人家的孩子相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同样吮吸母乳,同样哇哇啼哭,可汉灵总是对张骞有所寄托,他不希望儿子像自己这样平凡一世。
来源:张骞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