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inting by Harmony Korine，本次时装发布会的影像导演
90 年代总是给人想象空间。
那时候科特 · 柯本抱着一把左手弹奏的木吉他，举办了纽约不插电演唱会，他成了美国年轻人的偶像；迈克尔 · 杰克逊发行了Dangerous，其专辑销量至今无人能打破；西海岸的 Death Row 唱片旗下聚集着 2Pac，Snoop Dogg 和 Dr.Dre（Death Row 曾占据着美国说唱的半壁江山，在 90 年代每年赚取上亿美元）。
在大西洋的另一边，空置的建筑里再度扬起灰尘，比如 Wertheim 百货公司的地下金库，就诞生了 90 年代德国最知名的俱乐部 Tresor 。而这样的俱乐部甚至有着装要求——如果他们觉得你不够酷，扫兴回家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可新鲜事物就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当时的年轻人们还是蜂拥而来，想要一场真正不同的派对。
那是诸如 Techno 之类电子舞曲兴起的地方，极具包容性的 Rave Party 正在打破社会和音乐的障碍，大家充满希望，聚集在那些外表破败但场地够大的空间，为更美好的世界而舞，那也是代表新事物融合碰撞产生的地方。碰撞与融合，是 Demna 时期 Balenciaga 的主旋律，他总是能找到让人惊喜的元素，并以更现代的表达手法把它放置在秀场中，新一季的 Balenciaga Fall 22 就是如此。
这是新的
但有点怀旧
由于 Cristóbal Balenciaga 对于高级定制的坚持，品牌本身在 90 年代消失于大众视野之中。这听起来有些令人惋惜？其实并不是，有创造力的人们总会有自己的坚持，而由 Balenciaga 本人传承至今的“硬骨头”依旧影响着品牌。
就在几天前，12 月 9 日 Demna（他要求人们从此这样称呼从事创意行业的他）拿出了一盘名为 The Lost Tape（遗失的录影带）的“古老”录影带，再次给了这个世界一些与众不同的新玩意，Balenciaga Fall 22 秀场正式举办，而直播画面的清晰度像是来自上个世纪的 VHS 摄像机。很显然，那就是他想要的有个人与品牌风格的东西，一条立足于 2020s 视角下的 1990s 时光通道被 Demna 打开。
为了把人们拉回那个创意为王的独特年代，在时装发布会正式开始直播之前，官方发布了自正片末尾剪下的先导视频。而透过视频中出现的人物，本季主题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想谈到的第一位是 Naomi Campbell，她的到来让现场掀起一阵欢呼，一切就像场电影。当然，她配得上这些，Naomi 是第一位登上英国版Vogue以及Times杂志封面的黑人模特，Saint Laurent 本人也曾对某杂志称，如果因为种族问题不让 Naomi 登上封面，他就会取消广告。
毫无疑问她是时尚行业中打破种族偏见的先锋。在 1997 年接受The Guardian采访时她说：“我们的行业存在着偏见。这是一个问题，我不能再把它掩盖在地毯下了。这个行业关于销售商品，而金发碧眼的女孩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90 年代是 Naomi Campbell 的巅峰时期，那时候能被称为超级模特的人，全球范围内用一只手也数过来，她就是其中一位。Naomi 本人就已经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代表了 90 年代对平等的追求和对旧事物的反抗，这也是直到今天她一直在做的事情。
而关于 Balenciaga Fall 22 ，她说：“我认为这场时装秀是跨时代的。”
第二位是 Diane Pernet ，她在数字时代成就非凡， 90 年代互联网开始兴起后，她是第一批张开双臂接受新时代到来并尝试在全新媒介内做些什么的人。
她的博客“时尚阴影”（ASVOF：A Shaded View On Fashion）开创了时尚博客这一门类，她同时还是时尚电影的先锋，创建了广受好评的时尚电影节 ASVOFF（A Shaded View On Fashion Film），希望通过电影节发掘更年轻的创作者。
Diane Pernet 也是独立设计师，不同于很多服装的形式大于内容，她更想制作让女性感到美丽、舒适且强大的服装。“我想我一直都是我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跟随潮流，甚至根本不在乎它们。”Diane Pernet 如是说
关于这次的秀场，她则说：“优雅且轻松随性，那就像……一场梦。”
第三位，是纽约夜生活的女王 Susanne Bartsch 。她的知名度或许并不太高，但如果没有她，90 年代的纽约俱乐部和聚会或许会失去很多色彩，Susanne Bartsch 是纽约城变革与包容的守护神。
这位变革者在瑞典出生，在欧洲她成为了 Jimmy Page（Led Zeppelin 吉他手）和 Malcolm McLaren（Sex Pistol 经纪人） 等人的好友，也曾在纽约开设精品店销售 Vivienne Westwood，John Galliano 之类的服装。
她的派对欢迎所有有趣的人，她给了 LGBTQ 群体平等的空间，让变装皇后可以在派对里舞蹈，Gaultier 和 Mugler 这样的设计师也会来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新鲜玩意诞生。时尚、歌剧、杂耍、歌舞表演、滑稽剧，Susanne 在派对中融合一切你能想到的任何东西，她也成功打破了 Haute 与 Club 的界限。
说到对这次秀场的看法，她的表达更直接：“我爱这一切，我想拥有这一切。”
不是某种设计
他想要一个氛围
在正式观看模特出场走秀之前，通过直播给人带来的第一印象在于音乐。相对于常年为 Balenciaga 打造秀场音乐的 BFRND，在秀场开始的花絮部分使用、由法国大魔王 Gesaffelstein 带来的Destinations会让人觉得更惊奇。
事实上这或许早有预兆，因为在 2020 年 Balenciaga 分享其名为 Demna’s Playlist 的播放列表之时，Gesaffelstein 就已在其中。这是一位相当传奇的电子音乐制作人，他长长的合作名单中有包括 The Weeknd、Daft Punk、Kanye West、A$AP Rocky、Pharrell Williams 等众多艺术家，而他的音乐风格是很难被定义的。
很难被定义，应当是一个褒义词，这就像 Demna 为 Balenciaga 打造的风格。如果看到某个东西的第一眼，就已经看清了所有的一切...那么放弃这玩意吧，它不会再给你惊喜和探索欲。Gesaffelstein 的音乐听起来速度不快，作为电子音乐制作人他会在现场演出时叼着一支烟穿着西服弹奏钢琴，他的作品中有 Industrial 的元素，但那听起来又像是被 Joy Division 影响的 Techno 音乐。
Balenciaga Fall 22 Backstage
这才更有趣不是吗？当那首听起来有些“粗糙”的Destinations在直播视频开头响起，搭配视觉画面里等待工作瘫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的工作人员，形形色色但看起来并不“严肃”的模特，大家都笑得很开心。那不像一个高级时装品牌的秀场后台，更像是一场马上要举办的 90 年代“非法”Rave Party 。
这次推送，暂时还没有一张 Balenciaga Fall 22 服装的图片出现，但也许你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关于它的大概印象。
再来看看具体的服装，这松松垮垮的低腰牛仔裤想要首先拿来讨论，它真的非常迷人。但其实，刚看到的第一眼，一起看直播的朋友就问我这裤子下雨天该怎么穿出门去？
下雨天把它穿出门那就对了！想象到裤脚被泥和水沾湿，甚至把裤脚踩破之后的样子，《猜火车》中走进苏格兰最烂厕所，浑身湿漉漉的瑞登形象立刻出现在我眼前，还有《冒烟》里开着劳斯莱斯，后座装着一套鼓，不听父母安排去军校但喜欢玩乐队的富二代嬉皮士曼。
他们或许不是都穿着松垮的低腰牛仔裤，但却给人同样的感觉，因为电影形象和这些 Look 有着相同的精神内核，关于年轻人对自由和身体解放的追求。Demna 在用他的方法，从当年所谓“边缘”人士的造型中汲取灵感，并让它变得“高级”。
其次是灵感来自牛仔靴的 Excavator 过膝长筒靴，牛仔靴顾名思义来自西部牛仔，而他们代表着的冒险精神，已经刻在美国国家文化之中。
牛仔靴还代表着嬉皮士。当年 Scott McKenzie 在歌曲San Francisco中唱到“如果你要去旧金山，不要忘了在头上戴花环”，这吸引了无数被称为“花童”的嬉皮士青年前往那里，旧金山也成了爱与和平的“圣地”。
不过那里早已失去了嬉皮士带给他们的东西，现在或许更关乎商业与金钱，毕竟当年的嬉皮士不会因为你和他拍了一张照片向你索要 1 美元。
在秀场之上，Demna 则用新材质对牛仔靴做了更现代化的改造，造型上的选择也完全不同，不同于宽松的嬉皮士风格，他会选择一件来自 Rave 文化的紧身短上衣来搭配牛仔靴。这是非常棒的想法，有趣的东西大多来自融合，传承精神就已足够，与 90 年代穿的一模一样那是历史学家该去研究的问题，而不是服装设计师。
还有一个关键词是 Post-Grunge。Grunge 的本意指汽车里漏出的汽油与泥土形成的混合物，那是一种音乐风格，早期的 Grunge 乐手经常会在二手店买衣服，而这些泛白的衣服和破洞牛仔裤与 Nirvana 的音乐一同流行起来之后，就引申出了一种服装风格。
但有趣的点就在于 Grunge 前面的 Post 。如果说 Grunge 乐队在歌词中宣泄他们的不满、愤怒和无奈，Post-Grunge 则试图为他们寻求救赎，Grunge 作品更粗糙原始，Post-Grunge 则有着更高的制作完整度。变得完整一点，精致一点，也会更流行一点，这总不该是什么坏事。
所以 Demna 又找到了很好的切入点，那就是 Post-Grunge 。他在保留反叛精神的同时以解构的方式重新设计，就像那条可以拆解为迷你裙、长裤或 XL 版长筒靴单独穿着的五口袋牛仔裤。复古应该是抓住过去的时代精神并以现代手法再次创作，只做某些元素的搬运工并不能让人产生兴趣。
透过这些细节不难看出， Demna 想要的不是通过某种具体的设计（类似把秀场做成滑板场来体现滑板元素？）去做表达，他想营造一种氛围。
BFRND, Demna, Isabelle Huppert
他的理论大概是“说得越多，声音越弱”？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是一个优秀的作品，并不需要在下面附上那没人能看懂的 200 字艺术品解释说明，当你站在它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身处某种氛围，这种氛围能让你感受 90 年代的精神和文化内核，自然比在秀场挂上一块告示牌写着“From 90s”更能打动人。
而纵观整个 Balenciaga Fall 22 的秀场内外，感受最强烈的其实是融合二字。这并不简单，就好像手术与屠宰的区别就在于是否精准，Demna 有着外科医生一样的精准手法，他“切”下那些有趣且适合的东西，再加入自己的想法，给所有人端上了一桌大餐。
无意跌落污水塘
鲁迅曾在《秋叶》中写到：“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有人觉得那是无聊至极的语言，没错，因为那不是在描述具体的事物，而是在传达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说明了那时人们的状态，对一切都迷茫乃至失去兴趣，那是一个充满问题空虚的时代，甚至没人能看到一条出路，所以才有了坐在后院中左看看右看看，但只能看到两棵枣树的鲁迅。
如果人人都幸福（这也许并不现实），或许就不需要鲁迅此人，但如果大家都开始重读他的作品，就说明这个时代有点问题。没有任何一个时代是完美的，这当然不奇怪，可大多数人正在做的是“我什么都知道，我讽刺一切，可我什么也不做”。倒也不是说看到问题不能提出，只是，相对于只提出问题的人，能做点什么更值得尊敬不是吗？
90 年代是个“意志并不坚定”的年代，新想法新媒介正在诞生，世界也更动荡，所谓的“边缘”人士大多都是“无意跌落污水塘”。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也确实有很多“问题”，但同样也有人试图用鲜花对抗枪炮，有人继续说着 Make Love Not War 。
今天的 Demna 就像当年打碎规则的人。
他将 Balenciaga Fall 22/The Lost Tape 比作一件艺术品，它没有任何目的，但却能引起情绪反应。因为他并不停留在对面料和剪裁的玩弄，而是希望通过时装，关注现在年轻人遇到的问题，也希望通过融合个人视角下的独特时代精神碎片，从“泥土”中发现“黄金”。那可以提醒每个人：时代都不是绝对美好，但要保留每个时代美好的东西。
Demna
毕竟，与主流世界的夹缝之中并非全是肮脏，甚至肮脏也未必一定是个贬义词， Demna 说：“人们已经忘记了那个时代（90s），因为你无法真正寻找到它。那个年代的时尚更肮脏、更下流也更有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个平台上发布的东西都经过深思熟虑，所有事情都那么优雅得体。”或许，他正是从小时候去过的“下流” Rave Party 和见过的“肮脏”摇滚乐手身上，找到了真正“高级”的东西。
而“无意跌落污水塘”的下一句，也正是“抬头满目天光”。
撰文：y
编辑：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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