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淸凉地儿-了琹
记得《红楼梦》40回写过，贾母第一次去到蘅芜苑，就觉得那里雪洞一般，清清冷冷。院子里虽然异香扑鼻，种的却是些愈冷愈苍翠的藤草。
偌大一座蘅芜苑，处处都透着一股冷香，不用走近似乎就能猜到，这里住的是薛宝钗这样面热心冷的女子。
世间香气千千万，本没有好坏的定论。有人觉得香气好闻就行，有人以香料贵重为标准，有人更在意是否能够养生……
香云袅袅，鼻息的那一丝韵味，飘动于无形，好恶因人而异，可是有些最内在的气质，却从不会骗人。
不由想起“闻香识人”这个词，或许：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喜欢什么样的香。
图1 2｜淸凉地儿-了琹
【 苏轼 】
洒脱反叛，笑看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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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爱诗文、爱吃，其实他也很爱香。
宋时，他曾任翰林学士，因此被尊称为“苏内翰”。他调制的一款“苏内翰贫衙香”，就很能代表个性。
当时，在皇宫、寺院和衙门等正式场合，按规矩往往要使用“衙香”。而市面上衙香的香方，几乎都以沉香为主，彰显官家威严富贵、凝重沉敛。
图｜怀恩书社
可是苏轼偏偏不要这样的架子。他决定自己动手改良，不使用众香之首的沉香，而是以檀香为主，辅以乳香、玄参、麝香等制成，用料更趋精简、朴素。
等到他再次燃起衙香一炉，只觉缕缕香气中，有檀香和乳香结合的清澈暖甜，让官署办公不再那么冷冰冰；也有玄参中保留的一丝文人清苦，不改其志；更有麝香的袅袅旖旎，从凡尘直上仙阙，正是“九衙尘里任逍遥”的随心所欲、纵情高歌。
图1 2｜怀恩书社
苏轼弃沉选檀，并非说檀香等就是便宜的香料，而是他内心时时激荡的那种反叛精神，借香之一物淋漓抒发。
“贫衙香”之贫，就在于这种意境和精神。
喜欢这味香的人，或许正是喜欢那份肆意洒脱，无拘无束。坦途时不问富贵，贫贱时不移性情，岂不快哉！
【 李煜 】
阅遍繁华，清简最妙
我们只知李煜是亡国之君，其实他也是隐藏的调香圣手。流传至今的“鹅梨帐中香”，据说便是出自他之手。
宫廷之香向来极尽奢靡之能事，当三千繁华享尽，面对着信手拈来的各种名贵香料，李煜却似乎提不起兴趣了。
某日侍女送上一盘鹅黄色的梨子，他忽然突发奇想：这梨果虽是最平常之物，但香味却清新柔美，不知可否入香一试？
后来有首宫词，便描写南唐宫中制作这款香的情景：“照夜珠悬直宿深，风帘不卷海棠阴。法香方子新搜得，试取鹅梨注水沉。”
或许李煜已经很久没有在一件事情上如此专注了，哪怕到了深夜风凉，也兴致勃勃地将香方试了又试，调了又调。
最终，他把香材减到极致，舍去诸多的繁复用料，只取沉香一味，填入被挖空的鹅梨之中蒸制，便得到这款清甜温润之香。
鹅梨的柔美甘甜，丝丝裹挟着沉香的静谧，不再是寂寞的富贵，而是精心烹制的人间小菜。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未必真的很爱奢华，否则怎么会在国破之后，还吟诵出这样哀婉却大气的词来？
恰似这款香，繁华落尽，才现真味。或许这也是“鹅梨帐中香”到如今依然受人喜爱的原因。
图｜九龙沉香博物馆
【 李清照 】
天凉岁暮，我心坚守
李清照这个女孩子，也很爱香。她在玉鸭香炉里熏过沉香、麝香，却一直深深地喜爱瑞脑香。
瑞脑香即为如今的龙脑香、冰片，有着高洁清凉的香气，却又透出坚忍的气息。
有人说李清照就像一个冰片一样的女子，这股气质何尝不是她的心性写照？
豆蔻青春时，她喜欢这味香——“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
那时她哪里懂什么“魂梦断”，这缕清冽而伤感，却早早就映衬出早熟的敏感。
初为人妇时，她也喜欢这味香——“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新婚不久，赵明诚要离家去太学继续学业。又是一年重阳，薄雾弥漫，思念更浓。
于是她拿出了那盏狻猊兽形香炉，点燃起香味清苦的瑞脑香，香什么时候燃尽的也不知道。可是哪怕人比黄花瘦，内心依然坚定支持丈夫求学，以图他日报国。
夕阳岁月时，她更喜欢这味香——“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
那时国也破了，家也亡了，独自飘零于南方。还好有那一盏团茶的苦，有那一炉瑞脑香的凉，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人间虽已迟暮，北望中原时，壮志激怀却不可忘。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体会到瑞脑香的美：不论遭逢何种境遇，面临多少孤独，我心坚守恒常。
正如明代屠隆所言，“和香者，和其性也；品香，品自性也。”中国人对待熏香之事的态度，说到底，都是和自己的人格品性有关。
或如苏轼豪放洒脱，或如李煜千帆过尽，或如李清照凛然坚守，他们熏燃的是一炉香，照见的却是一颗颗鲜明生动的灵魂，千百年后，才会依然摇曳动人。
今天的我们不一定会制香，但是也会在生活中为自己选香、品香。除了熟悉的西方香水、香氛，不妨也试试中国最古老的熏香。
平凡如我们，也会有自己的性情所在。有人清醒通透，就会喜欢冷香；有人热情洋溢，内心倾向甜香；有人温和恬静，更容易被清香吸引。
你是否想过，人世间独一无二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最想为自己选择什么香呢？不妨和我们一起分享。
图｜淸凉地儿-了琹
参考资料：
《山石榴花红夹路，今日阑前只忆君——“清影”香中的东坡神魂》，九龙沉香博物馆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南李主帐中香》，九龙沉香博物馆
《易安香学——李清照的人生和她的中国香》，周荣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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