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莲花坞的子弟们都不敢靠拢我,我知道自己原本就暴躁的脾气这几日尤为厉害,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对,我想马上找到魏无羡:凭什么,他把金丹还给我凭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要是江湖人都知道流转在我体内的金丹是魏无羡的,我灵力再强又能怎样?

他把金丹给我是为了报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是因为自己造就莲花坞被毁的歉疚?所以后来他救温氏也是报恩?所以他说:“要是保不住就弃了吧!”这句话毫无心理负担,因为他把金丹给了我,所以觉得不亏欠我了?可他的诺言呢?
他对母亲承诺要永远保护我,他对阿姐承诺永远不离开莲花坞。可他就用金丹换给我来兑现自己的诺言,我就那么不堪一击?我从来要的不是比过你,也不是要你用命来换我的前程,我要的不过是我们兄弟能始终在一起相互扶持,要的是经过我们两人的努力共同把云梦江氏莲花坞做大做强,是要人人都称赞我们是“云梦双杰”。不像现在,我一个人苦苦支撑,人人都知道我脾气暴躁,毒舌伤人,谁又知道这只是我的铠甲,我真正的内心脆弱又自卑,所以每每看到魏无羡自信的眼眸,聪敏的智慧,肆意的笑容,我多么羡慕,又多么痴迷。
突然一阵雷雨袭来,又是不平静的一夜,果然片刻,阿陵带着仙子闯了进来:舅舅,赶快,赶快去救魏无羡,他和含光君被小叔叔囚禁到观音庙里了。
我听他说起魏无羡和蓝二在一起,心里一阵腻歪:他那么有本事,还有含光君护着,需要我去干什么?
阿陵道:舅舅,真的,这件事很不寻常,我看到观音庙有结界,所以准备翻墙看看内院,发现很多僧人都带着弓箭,差点就射死我了,是魏无羡救的我。
观音庙有那么邪门?本来就是云梦的地界,过去看看也无妨。到了观音庙的门口,仙子不断嘶吼,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敌意。
仙子的叫声吸引了里面的人,院门打开,为什么是苏涉提剑袭来,他们是被牵制住了吗?
苏涉在乱葬岗的卑鄙行为还没有跟他算账呢,狠狠抽出紫电,苏涉被我打飞进去,阿陵和仙子都冲进庙中大殿,我在搜寻魏无羡的身影,缓缓走进去,只见他和蓝二紧紧坐在一起,此刻可能是害怕仙子,侧身躲在蓝二的身后,蓝二用手臂给他当屏风,死死护着他,他们这是做给我看的么?他夷陵老祖驱魔招鬼都不怕,可偏偏怕狗,蓝二已经知道他的秘密和弱点了么?是不是以后就蓝二给他赶狗,所以他就再也不需要我了?
只见金光瑶的从佛像后面走出来道:江宗主一进来,眼神就往那边瞧,可是瞧见了什么?
看着金光瑶这样的话语和表情,我知道他是不想继续装了,之前因为金陵的关系,我们之间还客客气气,有商有量。可如今,他所有的秘密都在云梦公之于众,他应该也是知道了没有装的必要了吧。既然如此就武力解决吧,正好多日来憋在心中的一口气没处使出来。
我们灵力相当,可能我还略高一筹,只是想要完全拿捏住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和机会,他见短时间不能把我怎样,开始的用言语刺激我。他说我是不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我不知道是我心理虚还是他自己推测魏无羡将金丹换给我。
我明明知道他用的是攻心术,他的话听不得,不能往心里去,可就是不能不往心里去,因为他就说中了我所有的所思所想,被他窥透,让我有种羞辱感。心思一分神,灵力就涣散了几分,心中血气汹涌,赶忙调整已经来不及。金光瑶打伤我,却并没有过多追究,仿佛佛像后面有更重要的事情,蓝曦臣叮嘱我道:江宗主,赶快调息疗养。
魏无羡温蓝二道:我的随便呢?是不是温宁把换丹的事情说出去了?蓝二点点头,魏无羡道:我叮嘱过他不要说的,随后问蓝二,我们就是这样离开莲花坞的?蓝二没有做声。
我实在听不下去,顾不得伤势严重,也顾不得敌我形势严峻,我冲到魏无羡面前道:你多伟大了,换了金丹不告诉我…………?现在回想,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想要表达什么?我只是把知道真相那几日每天萦绕在脑中的委屈,不甘,嫉妒,失望都说出来了。我不管言辞好听不好听,我不管会不会辱没我的身份。我就是要魏无羡给我一个交代,你欠我父母阿姐的恩情,你给我的承诺,都到哪去了?
我看到蓝二起身想要阻止我,魏无羡用手按着他的手,抚慰他,金陵慌忙道:含光君,我舅舅受伤了。
怎么我怕含光君吗?若不是因为他,我莲花坞会遭受血洗吗?那么多子弟和我父母的命。现在魏无羡又和他焦孟不离,金子轩是听从他的建议去接魏无羡而死。这些账能找温氏讨,也能跟含光君要。
我已经什么思想包袱都没有了,我只想发泄心中最深的痛苦,从美满的一家子幸福,到最后的孑然一身,用最刻薄的语言讽刺魏无羡的背信弃义,魏无羡终究是软了下来,他看着我的双眼,帮我檫掉泪痕,说;对不起。
可我知道,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要的是我们能回到最初,还是最好的兄弟,还能天天待在一起,还继续我们云梦双杰的理想。可这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太多,追溯到以前,对不起我父母的叮嘱,对不起阿姐,对不起金陵,对不起离开我,也对不起以后继续食言,无法在回到从前,无法再心无芥蒂并肩兄弟情。
听到这里,我知道,我可能永远失去了他,以后也许还会有交集,可能还会为对方出力卖命,但是想要再深入一点,再奢望多一点点,已经没有了多余的位置。那个位置已经被占,是16年前处处护着他的蓝二,是苦苦寻找16年的蓝二,是16年后无论怎样的处境都寸步不离的蓝二。
我无力也对魏无羡说了一声 “对不起”,魏无羡只是暖暖地笑了,他说没有关系,就当是欠江家的,让我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说再多也是无力,也无法回到从前。
佛像后面传来惨叫,金光瑶挖到的竟然是炸药,肯定是他埋藏的东西被人掉包,受伤出来处理伤口,我们赶过去一看,原来里面是聂明玦的尸身。而金光瑶见自己的秘密败露,狠狠将我们手捆绑起来,这时候,蓝二看到苏涉身上的千疮百孔咒,他们开始质问16年前穷奇道截杀金子轩的死因。金光瑶说起自己的身世,就这样16年前的真相一点点地剖析出来,我真恨自己也是被只当做棋子操控了,自己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做了对的选择,殊不知这样的选择害了自己也害了魏无羡。
门外突然又有动静,只见蓝氏弟子蓝思追被扔了进来,温宁拿着聂明玦的霸下走过来,应该是被刀灵操控了。而金光瑶竟然把阿陵劫持当人质。刀灵似乎能寻找到自己的仇人,直奔金光瑶而去,金光瑶推开阿陵。不知是要用它当靶子还是要把阿陵推到安全的位置。我和魏无羡都奔向阿陵要救他,眼看霸下控制着温宁走过来,就要劈下来,魏无羡情急之下一句 “温琼林” 成功唤醒温宁的神志,温宁用自己另一只手挡住霸下的攻击,我心中甚是震撼,是啊,若不是魏无羡喊叫,我都快忘记温宁的字了。
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我和金氏都对温家都是恨之入骨,就算他姐弟对我们有恩情,在他们走投无路时,我没有施以援手,在他们被挫骨扬灰时,我没有帮他们说话,我们自诩名门世族,从来没有的这样宽宏大量过,何况几天前,我还狠狠抽过他几鞭子。
魏无羡开始用竹笛控制怨灵对抗霸下,想想他的陈情还在我的锁灵袋中,幻化出来人给他,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后释然地笑了,专心控制霸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终究,连最后的一点念想也都割舍下了。我们之间,真的感觉再也没有太多的牵连了。霸下被魏无羡用阴虎符镇压下去。大家都在检查伤势,阿陵显然是被吓住,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我们都看看他是否受伤,却没有想到,蓝曦臣一剑刺入金光瑶的心窝,金光瑶满脸的不可置信却又悲愤交加。蓝曦臣听到聂怀桑说的:小心背后,情急之下自保行为,但是的金光瑶却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是聂怀桑陷害。
这场近期内的江湖动荡,幕后推手,再仔细回想一遍,聂怀桑的嫌疑最大,可又怎样呢?我并不特别关心。从头到尾,我只关心金陵安全,魏无羡回到即可,其他的江湖恩怨,我是真心不想参与,也没有那个心智去勾心斗角。我只想偏居一隅,岁月安然。
最后金光瑶还是和聂明玦一同葬在观音庙的佛像下面,我们大家逃到门外修整。看到魏无羡正在整理自己的服装灰尘,我想走过去,问问他怎样?有没有受伤?刚才战斗是否耗费太多心气?
可是这种关心的话语似乎很多年都不曾出现在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斗嘴互损。就算互损也不会放在心上是另一种关心,可现在互损都会敏感对方是否意有所指。说什么呢?怎么说呢?似乎在一起好好说话都会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踌躇间,各个世家子弟涌入进来,魏无羡永远是那道闪耀的光。大都围着他嘘寒问暖,而他向我看来,也是满脸的无奈和微笑。
带着安慰,带着礼貌,也带着疏离。
是呀!谁愿意跟一个成天骂自己的人,损自己的人往来。我就这样站在老槐树下,看着他和蓝二一起牵着一头驴远去,那是我最向往却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岁月静好。
金陵跑出来问道:舅舅,魏无羡呢?
我道:走了
金陵说:你怎么不留一下他们呢
我说:留他们做什么? 说对不起,谢谢你,然后一起吃晚饭?
金陵苦恼地蹲下来道:舅舅你这人真无趣,所以不招人喜欢。
是啊,想我这样毒舌不会说话的人,又怎奢望他永久留在我的身边。
世人都已经知道我体内运转的金丹是魏无羡剖给我的,夸他知恩图报,对江氏,对温氏,他完成自己心中大义,锄奸扶弱。
而谁又知道,我的金丹其实是为了救他而失去的呢?也许魏无羡猜到了我失丹的原因,也许单纯就是想报恩云梦江氏,可那又怎样,一切都过去,没有必要非要掰扯明白透彻孰是孰非,我相信每个人心中自有答案。
希望魏无羡从此过上他想要的快意江湖,四海为家。云梦不再是你的枷锁和囚笼。而你也终究也不再是我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