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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的

作者:星语毒

许四的祖上曾经阔过,是很阔很阔的那种阔,到底阔到什么地步?今天咱们就来聊一下。

  大概约莫着可能还是咸丰爷坐龙庭的日子里吧?许满堂的那个被婆婆临死前还咒骂着光占着窝不下蛋的麻子婆娘,居然如开腚的母鸡一样开始下蛋了!

  这一开腚可不得了,接连不断的下,竟一下就下了四个带着八个蛋蛋四根鸡鸡的小王八蛋!

  满堂高兴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跪在祖宗宗谱前八拜九叩的把脑门子都碰成了乌青色,做为一个第六代单传的他只所以被冠于满堂之名,必定是被寄托了儿孙满堂之意,这一次离先祖的梦想居然如此之近,又怎能不使他高兴?

  往后可不敢再这样胡混下去了!看着衣衫破旧的大娃抱着牵着同样装束的二娃领着后面爬着的三娃在篱笆墙围成的院子里追着刚下完蛋咯嗒咯嗒叫的母鸡滚成一片,自个麻子婆娘一边奶着四娃一边呵斥前面的三个,胸腔里莫名涌出一股豪情。

  是啊!这四个男娃四个媳妇,那可就是四套房啊!满堂用耳中鸡叫人哭妇人骂的嘈乱声,眯着眼瞅着自个三间半的土坯为墙麦草为顶篱笆当墙的家当,方才的那股豪情立马又缩了回去。

  在我们几千年的历史上,但凡是小人物,当然也包括一部分大人物,只要有前途迷茫或对眼前事物的判断出现模棱两可之时,就会去寻找一种精神上的支柱,比方说其他的什么能够给自己指明一条道路或暗示的方法,如占卜或其他什么更方便快捷的东西。

  如今许满堂对未来的迷茫和对现如今生活的困惑,让他迫切的需要“仙儿”来看一下未来自己的辉煌或困顿,哪怕是帮助指正一下应该努力的方向也好。

  于是,他在麻子婆姨不满的絮叨中杀了一只鸡在锅里炖上,又将篱笆墙根的那畦韭菜尽数割完,又用小瓢从预备过年包饺子的面粉中量了一些面,烙了三张麦面饼,把去年备下的上好烟叶切了两斤烟丝,去村头王二麻子那里换了两个地瓜干烧酒,然后他就晃当着去南贾家村去找贾半仙了。

  其实无论是起算命打卦问前程,还是寻龙点穴作法事,要论起正宗来,还得数贾家村北的观庙,那里的和尚尼姑道士各各都是大罗金仙,不管是法相的庄重还是说出口的法诣,处处都显得深奥无比,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但是满堂每逢见到这些上师,总有一种想要叩拜的冲动,总觉得有一股尿意憋的难受,再者麻烦上师一次,不是他这种人能够负担得起的,就算能,人家也未必能赏他这个脸。

  贾半仙就不同了,虽然是野仙,还是个半吊子野仙,可不管谁找,逢叫必到,有钱的给个三两文,没钱的管顿饭也行,实在什么都没有,搓根草绳也可以,半仙有话:谁不是居家过日子?毕竟拿回去捆个柴火也是好的,而且,满堂自忖与那贾半仙还是有些个交情的。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熟人打招呼,满堂都含糊着应承着,极本没有听清别人在说些什么,在路过观庙的时候,他谨慎的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那远处雄伟的建筑群,感觉那些个进进出出的上仙们也在转过眼睛在看他,甚至目光中的怜悯与慈悲他也能感觉得到,

  满堂急忙收回目光,低着头假装在路上寻找什么东西,脚下的步子愈发的快了,但落在身上的那股目光却一直跟随着他来到了贾半仙的门口才消失了。

  果然,捋着山羊胡子开门探出一个脑袋的贾半仙刚听完满堂磕巴的话语就出了门,回身关上门就随着满堂往来路走,路过观庙时,满堂觉得,此前那种慈悲与怜悯变成了厌恶与憎恨。

  半仙对此等鄙视自然是不屑一顿的,扬起下巴顶着山羊胡子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跟着前面佝偻着腰的许满堂匆匆往满堂家里赶。

  待到坐在家里的炕上,与贾半仙开始推杯换盏之时,满堂的腰才又重新挺了起来,他不是个善饮的,许家历代的家主都这个熊样,哪怕只是喝一口,也会脸红脖子粗不成样子,

  贾半仙却是个有量的,两斤白酒竟被他喝了个干干净净,那原本白净的脸色显得有些泛黄,眼睛也变得越来越亮,待到粗瓷小盆里的鸡变成一盆稀汤,半仙不情愿的夹着一筷子炒韭菜塞嘴里嚼的没滋没味时,那双眼睛里才透出些许熏熏然来。

  待到点上烟锅,吧嗒着吸了一锅烟,在烟雾缭绕中着实的夸奖了满堂伺弄的烟草是如何的香醇,这才看着炕圪落三个因为抢鸡骨头闹成一片的三个土豆似的小王八蛋,在许满堂满脸的期许下,这才开始了他贾半仙这一辈子最靠谱,也是足以证实他比任何的大罗神仙都毫不逊色,更是凭实力碾压同行并流传下来直到现在仍是经久不衰的一段话!

  “这老大嘛!”半仙用手中那根玉石嘴斑竹杆的黄铜烟锅,胡乱指着那三个土豆娃娃,拖着长腔说:“眉如卧蚕目如朗星,这是官命啊,将来必定文成武就掌一方大权啊!”

  话音刚落,满堂原本捧在手里送到嘴边的老瓷碗应声而落,在破炕席上打了个转儿,把小半碗水洒了个干净,

  半仙皱了一下眉头,眼中闪一丝轻蔑与得意,慌得满堂急忙用自己的裤腿去擦那片水渍,却听半仙接着说:“这老二眉宽口阔,目光如炬,此乃巨贾大商之命,将来必能金山银海,富贵一生啊!”

  满堂的头上好似挨了一闷棍,脑子里咣咣直响,一方大权!金山银海!这两个从未听过也从不敢去想的词顶得他的天灵盖生痛,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双目充血,眼前的半仙似乎离得极远又隔得极近,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化成一只尖尖的下巴,鼻子和嘴向前使劲拉长,原本光洁的脸上生出无数的细毛,两只眼睛拉长变细,竟变成了一只狐狸,

  那狐狸依旧穿着贾半仙的皂色长袍,爪子灵活地盘弄着那根玉石嘴斑竹的铜烟锅,嘴巴一张一合口吐人言,尖声细语“这小三嘛,眉眼清秀,声音宏亮,虽不由老大老二,但却是个不认输的主儿,这一辈子吃穿是不愁的。满堂啊!你好运气啊!”狐狸一边说一边用尖尖的嘴巴向着三个孩子指了指,唇间尖利的牙齿隐约可见,

  满堂随声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一阵眩晕,哪里还有什么孩子?只见炕圪落里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一只色彩斑斓的金钱豹和一匹牛犊大小的灰狼撕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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