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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味 | 呷饭哒:基于亲身体验的湖南小吃研究报告

自古以来,湖南小吃以“辣”为招牌,在广大吃货中赢得了广泛认可(或难以忍受),随着湖南小吃“走出去”越发成为时代趋势,对它们的宣传介绍也需步入4.0时代。但目前,宣传阵地以各大餐饮平台公号为主,介绍不够深入,种类不够丰富。在此基础上,笔者凭借丰富的实践经验(吃)和友人的大力协助(一起吃),选取几种小吃(全靠眼缘),希望满足广大吃货群众对湖南小吃的好奇。

要么臭豆腐和长沙同样出名,要么臭豆腐比长沙还要有名。

几乎全国所有的旅游景点周边都少不了卖臭豆腐的摊位,有些摊主为表正宗,会大书特书:长沙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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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长沙臭豆腐”的摊位

坦白说,我对臭豆腐既不厌恶,也无好感,倒是痴迷于洒在臭豆腐上的花生碎。豆腐固然外焦里嫩,一咬一口汤汁,酸辣的味道经久不散,的确是畅爽淋漓的体验,然而那气味毕竟令不少食客敬而远之,若是想体验一下“端豆腐临风,其喜洋洋者矣”的快意,则更煞风景。

然而这也正是臭豆腐的高妙之处,按说一般小吃知道自己有如此明显的“缺点”,都是要“痛心疾首”,“痛改前非”的。如那去掉了酸笋的螺狮粉,经过了改良的豆汁儿,偏偏臭豆腐仿佛毫不在意,且把“臭”做成了一块招牌,喜欢它的人开心,不喜欢的人无可奈何。

既然是宠辱不惊,那么上边说过了不惊于辱,下边也该说说不惊于宠的一面。即便是爱吃臭豆腐的毛泽东主席,也不例外。1958年毛主席曾到长沙火宫殿指名要点臭豆腐,等待期间身边工作人员一度着急催促上菜,其他菜品一一上齐,唯有做臭豆腐的大妈毫不在乎,一概催促都被她一句“臭豆腐就要做这么久”挡了回去。以至于臭豆腐这道小吃成了压轴的大菜——这在如今,已是长沙尽人皆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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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焦里嫩的长沙臭豆腐

久居长沙,吃臭豆腐自然也是常事。每当师傅把盛着臭豆腐的纸碗交到我手上,我便急吼吼地找最近的位置坐下。花生碎焦香酥脆,先夹几颗放进嘴里嚼开,满嘴都是香气,然后再就着这香气咽下外焦里嫩的臭豆腐,便觉得十分惬意。

去的次数多了,和做臭豆腐的师傅也混熟了,还记得有一次,我厚着脸皮问师傅能不能多撒点花生,师傅哈哈大笑,端上来的那碗豆腐,花生碎几乎铺满了碗底。塞上满满一口,香喷喷的,碰到牙上松酥脆软,吃起来是满嘴的幸福感。

口味虾是夜晚的明星,做法是极火爆的:热油爆炒得七七八八,再加入蒜片、姜片、生抽、桂皮、干辣椒、花椒、料酒,煮到都油亮亮、红艳艳、火辣辣的香气扑面而来,便可以捞出锅,呼朋唤友,围坐一座,戴上一次性手套,直接用手拿起,大口开吃——极是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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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艳艳的口味虾

吃虾少不了配菜,烧烤,兰花干,嗦螺……都是龙虾的好搭档。我自然是排队吃虾的常客,忍住肚子里的馋虫耐心等待本身就令人烦躁,更不必说自己囊中羞涩,看着排在前面那几个人的丰盛大餐一一到手,只有眼馋的份。唯一能缓解这种无奈的,就是观看师傅们的技艺和饕客们的吃相了。那也是一种颇为有趣的表演,无论看多少次,都不觉得腻。

烧烤档的师傅,刀背映着昏黄的灯光,在烤肠或者鱼排上开出齐整的花刀。捞出吸足了汁水的豆干,再拧成兰花的状貌,瓶瓶罐罐中倒出胡椒、辣椒、花椒、孜然,香味晕染了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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汁水淋漓的嗦螺

吃嗦螺是另一番光景,食客们捞起汁水淋漓的嗦螺,再拈着牙签挑出壳中小小螺肉,其精巧有如穿针引线。在汤汁里浸泡许久的螺肉肉质入味,香辣适口,有时还可蘸上一点芥末,即使被呛的口鼻辛辣,几近窒息,也仍然欲罢不能。那种又辣又爽的感触,不知招揽了多少回头客。

有时再要一镬蛋炒饭,炒得蛋包住米粒,匀匀地裹上一层,给蛋白包住的如初雪,蛋黄如暖阳,共同享用,足以令夏夜更为繁绚,冬夜愈发温暖。

待到一大碗刚出锅的口味虾到手,自然也不宜独食,更适合呼朋引伴来一场围炉夜话,边笑边闹。白天的长沙人身居庙堂,操心工作,一丝不苟,到夜间遁入江湖,谈的内容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多的是国家的民生大事,外交场上的纵横捭阖,庙堂与江湖,就如此在长沙人身上达成隐微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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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朋引伴齐吃虾

事实上,若稍稍探究长沙口味虾的历史,会发现这一套烹虾手艺极有可能来自洞庭湖边鱼虾丰美的岳阳。至今不少有年头的长沙口味虾铺子还会打上“岳阳江湖菜”的牌子。而当年范文正公写下《岳阳楼记》时,若是想到他“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话语以一种如此神妙的方式应验在了湖南的酒肆餐馆之上,投射在了每一个行色匆匆的湖湘弟子心间,大概也能会心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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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颜悦色长郡中学一店

如果说夜市的各色豪杰上演的是一出江湖好戏,那茶颜悦色则如熏风时来,带来一个绮丽的梦。茶颜悦色是主打中国风的奶茶店,最大程度地还原了“茶饮”的风味,现泡的鲜茶,微微的涩口令人颇为着迷,不像大多奶茶店把奶茶做成了茶包、牛奶和香精的混合物。

在茶颜悦色消夜,第一感受是“精致”,花样繁多的茶饮盛在骨瓷杯子里,杯子上绘有十二种图样,从牡丹亭到霸王别姬,不一而足。单看每一种茶,也都藏着不少玄机:幽兰拿铁是店里的招牌,奶香茶香配上甜甜的奶油加上脆脆的果仁。风栖绿桂是简约的典范,造型简单,绿茶上面漂浮奶泡,入口是茶的醇,回味有花的香,很是清新。声声乌龙偏重茶味,以乌龙茶打底,奶沫浓郁。抹茶葡提是奶泡+葡萄干+抹茶,令人想起《射雕英雄传》十二回中黄蓉为洪七公做的“谁家玉笛听落梅”,平平的一杯茶,却喝出了无数滋味,恍若一场奇幻却逼真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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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颜悦色曾推出的中秋系列瓷杯

然而去得多了,新鲜感总要淡化,品咂出些不同的东西。茶颜悦色的精致,不同于某些“茶道”的矫揉做作——那些东西蔡澜先生是批过的,说 “到处看到茶馆中有少女表演。固定的手势还不算,口中念念有词,说来说去都是一泡什么、二泡什么、三泡什么的陈腔滥语。好好一个女子,变成俗不可耐的丫头。”茶颜更多的是一种舒坦,杯子、奶盖、茶叶、糖,总以顾客觉得合宜为准,没有那么多高深莫测的讲究,多了一份朋友相交的随性,多了一份品茶消夜的“真”意。

倘若茶颜有“造梦”之能,那这梦里大概去掉了人工的伪饰,而是自然而然的山河绝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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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颜悦色饮品

包点面食向来不是南派小吃所长,德园究竟是怎样凭着包子跻身长沙四大老字号之列且至今长盛不衰?我以为,德园的包子,是最“包子”的包子。换言之,若柏拉图哲学中的“理念论”所言不虚,世上果真存在“包子的理念”,那德园大包一定是最接近理念的存在。

德园大包至今已经是花样翻新,但我最激赏的还是经典的鲜肉大包和香菇肉包。包子皮薄馅大,用料扎实,第一口咬开白净松软的包子皮,只觉得面香扑鼻,口感弹牙;第二口连皮带馅包入口中,厚味满口,汁水漫溢……吃过德园大包以后,别的包子都显得不那么“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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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园出品的香菇肉包

作为一家百年字号,德园更是与长沙人共度无数悲喜,尤其在物资匮乏的时代,若在一天的辛劳之后得到一个油汪汪,软乎乎的包子,无论是填充自己的胃,还是俘获女伴的心,都是上上之选。这样的情愫是任何其他小吃都难以取代的,某种意义上,长沙人对德园大包的一往情深,正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包子几乎包罗了他们的生活万象,参与了每一个生活瞬间的塑造。

在长沙读高中时我曾路过雅礼中学,附近开着一家德园大包,生意红火,来往众人莫不驻足。我忽然想到,雅礼中学是金岳霖先生的母校,不免臆测金先生当年或许是德园大包的忠实顾客,若非如此,怎会有一个哲学的脑,和一颗痴情的心呢?

长沙是各种湖南米粉的聚集地,其中“常德津市牛肉粉”更是撑起了半壁江山,口味好,店铺多,与我的缘分也最深。

高中时每晚都要在学校自习到深夜,十一点多才离开。从学校到租住的小区那段路上有一匝店铺,都是在临路处开着门,门内就是厨房加上餐厅,其中有一家卖“正宗常德津市牛肉粉”的小馆子,是我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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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津市牛肉粉

米粉很是朴实,六块钱的牛肉粉。再添一块钱,能加一枚煎鸡蛋;再添些钱,还能捞起几块兰花香干放进去。

尤其是入冬之后,湖南的冬天颇有些湿冷难熬,有时甚至还飘着点雨。独自走在回家路上,即使裹紧大衣也既挡不住周遭寒气,又遮不住饥肠轰鸣之时,前方突然晃过一团明黄色的灯光,光晕之中,看见这米粉摊上升腾起热气,还有煎蛋焦香地撩拨着,怕是没几人能挡住这样的诱惑。

我离家的前一天晚上,恰好就是这样的状况。几个同住一小区的朋友走到这里,感觉晚饭吃下去的东西大概已经消化完了,饥肠辘辘,不知是谁提出要用一碗米粉为我“饯行”。

那阵子我被丧情绪包围着,一路上没有说几句话,都是朋友们七嘴八舌地抖出压箱底的段子逗我开心。

天南海北地聊上十来分钟,一碗粉也就差不多正好吃完。但在这短短的一截路上,就因为有了这碗米粉和朋友们的陪伴,多了饱腹,少了彻寒,心境便都不同,仿佛一个人的委屈有了出口,一直以来的辛劳也得了慰藉。

之后还有许多个行在路上的冬夜,遥望前方一片漆黑,便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冬令营之前的那个晚上,常德津市牛肉粉的香气和朋友们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不管前一刻是何等落魄,后一秒便重新燃起了憧憬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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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乎乎的牛肉粉

笔者在本文中介绍了几种有代表性的湖南小吃,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湖南小吃的种类和吃法都极其繁多,笔者的介绍只能是管中窥豹,其中错漏可能在所难免,如果有吃货们希望进一步了解,还需亲身体验。正所谓“吾生也有涯,而吃也无涯”,美食与觅食始于对生活的热爱,它永无终结。祝各位吃货体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