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保罗·施韦泽是美国最后一位打字机修理员。他在一生中兴奋地目睹了打字机如何从“科技新宠”变成“每个办公室都有一台的必需品”,又失落地见证了必需品变成“古董”和“电影道具”的全过程。最糟糕的时候,那些送来修理的打字机因为尘封在地下室锈迹斑斑,“当你一打开它,许多小虫子就开始从里面爬出来。”
e·b·怀特说,纽约是一座你永远也无法追赶上的城市。保罗·施韦泽比许多人更了解这一点。从他18岁作为“it弄潮儿”入行,58年过去了,现在他拒绝使用电脑、iphone、信用卡——一切在打字机后的科技发明——并告诉正在玩电脑的儿子,“你的电脑很快就会被淘汰”。而当他仍肯为职业付出更多、仍怀有打字机业再度复兴之梦时,世界上最后一台打字机下线了。
冬天阴冷的下午,保罗·施韦泽正在工作室里努力修复一台黑色的老式underwood牌打字机,他戴着眼镜,紧觑着眉毛。身后摆放着一串串钥匙,还有钢材配件,行李箱和几个储物柜里面装着滚轴,杠杆,还有一堆器械。
施伟泽右边站着的人是他的儿子贾斯汀,他正在修复一台ibm牌的打字机。空气中飘荡着油墨和润滑剂的气味,只有偶然的电话声和测试机械的声音才会打断他们的注意力。
原来施伟泽老先生经常背着一个黑皮包,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清晨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客户们的需求。早在大萧条时期, 施韦泽的gramercy打字机公司就拥有了一批忠实的客户群体。
76岁的施伟泽常常被人看作老古董,他一周需要修理将近20台打字机,每当看到那些陈旧的打字机重新焕发生机,他都发自内心地喜悦,这些机器有的用于电影或者电视节目之中,曾给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带来去了许多欢乐。施韦泽拥有一批固定的客户群体,其中不乏一些名人,打字机的狂热爱好者汤姆·汉克斯就是他的忠实客户。
如果纽约如e·b·怀特所说:“是一座你永远也无法追赶上的城市。”那么也许没有人比施韦泽更了解它。因为他被认为是这个国家最后一位打字机修理员,他拒绝使用电脑、iphone等科技产品,在他的工作地点甚至都无法使用信用卡。他或许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对抗些什么,就好像自己所说的语言正在消逝一样,他也为打字机的逐渐消亡感到难过不已。
“越来越少人做这个了。”他说,“几年前在曼哈顿还有差不多六个黄页的打字机公司名录,但现在,只有我们这一家了。”
19世纪末20世纪初,打字机键发出的叮当声从独奏曲变成了交响曲。它们同时也是 职业作家、商务精英们的首选工具,满足了他们快速表述的需求。打字机的普及也无形中给一直被社会边缘化的女人们进入职场提供了机会,并提高了将人们的所思所想转化为白纸黑字的速度。
19世纪末期,打字机的键盘上添加了一个shift键。这个键能准确地转换许多的按键,使人们能同时使用两套字母。 shift键也为数字革命奠定了基础并加深了打字机铁杆粉丝们对字符的喜爱。
施韦泽先生与他的gramercy打字机有限公司一起在改革中经历了许多。1932年,他的父亲——亚伯拉罕先生在大萧条时期找到了这份在当时被认为极有前途的工作,他从十八岁就开始了解打字机这个行业,后来自立门户。
“他总是忙个不停。”施韦泽先生如此评价他的父亲。“那个时候,当你放眼整个纽约城时,几乎每个办公室都有一台打字机。”
五岁的时候,施韦泽经常在夜里陪着父亲在家中的工作台边修理机器,他看着父亲如何在地下室制作打印机的色带。到他十岁时,他已经能够拆分小机件并且再重新拼装回去,这使施韦泽第一次获得成就感,同时受此鼓舞。此后,他开始自己卷色带、自己卸除盖板。1959年,他正式地加入了父亲的事业中。
在亚伯拉罕事业发展的前几十年里,他主要依靠月期合同度日,每天到办公室清洁打字机的按键,更换色带,做些简单的修理工作。随着时间的发展,传统的打字机逐渐被电子打字机取代,月期合同也逐渐变为季度合同,但后来这些都几乎消失。
如今,打字机仍然被诸如会计行业、法律公司和一些政府机构用于特定的文本格式打印中。施韦泽仍然会收到不少人的修理需求——他们想要修复在地下室尘封已久的打字机。施韦泽先生不仅修理打字机,也恢复和变卖打字机。工作室里那一架子的打字机依旧熠熠生光,崭新得就像刚从希尔斯货架上买回来的。他说,在过去的五年里,事实证明打字机对于年轻的消费人群也具有相当的吸引力。
“他们有iphone,ipad 还有电脑”,但他们仍然希望拥有一台打字机,如果你想要保持专注,如果你想书写你的所思所想,那么打字机仍是最好的选择。何况你还能及时地看到打印出来的字体,它们会使你精力集中。
上个世纪90年代,随着打印机的推广,施伟泽也拓展了他的修理业务。如今,他估算自己收益的一半来源于打印机的修理,一半来自于打字机,人们的怀旧情怀为打字机开拓了市场。但施伟泽对于修理电脑却毫无热情。“这些事儿让it人士去做就好了。”他直白地说。
尽管现在仍有公司在生产打字机的一些元件,比如橡胶滚轴以及传动带,但施韦泽现在可以自主生产,为自己提供部分所需元件。他通常都能在那个堆满了金属配件储纳橱柜当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这里面分门别类的装着金属键盘、油墨盒、塞子以及扣链齿轮。“我把每个地方的配件都保存在这里了。当人们需要替换打字机上的键或发动机传送带时,在我这儿的抽屉都可以找到。”他说。
成为这个行业的最后一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当竞争对手们纷纷歇业,施韦泽就自然的得到了他们的大部分生意。他几乎对所有打字机的构造都了若指掌。最坏的情况莫过于送来的是一台常年被搁置在阁楼,早已腐蚀生锈的机器,“当你一打开它,许多小虫子就开始从里面爬出来。”但是当你修好他们并且悉心照料,打字机将能够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中一直陪伴你。
“电脑总是在不断更新”他看着角落里一台他儿子的电脑说。“你的电脑很快就会被淘汰。”新的型号一上市,打印机可能就无法与其适配工作。但是那台underwood牌的打字机,他指向一台属于james joyce的黑色透亮的打字机说“它已经有100年历史了,有哪一台电脑能够工作100年之久呢?”
对于施伟泽来说,对这份工作的成就感还来自于努力超越顾客原本的期待,让那些在打字机中已经消逝的元素重新焕发出生机。大部分的顾客都是通过口口相传的介绍找到施伟泽先生。他从不为自己印发名片也没有广告。
在他的的身后,儿子贾斯汀还在不断的忙活着。“他就是为这个而生的,就像我一样。”施韦泽说。
贾斯汀穿着一条围裙,手里拿着一部分配件,对父亲所言表示赞同。接着,他回过身开始修理一台wheelwriter,他的父亲在他旁边专注地观察这一台产自1920年的underwood牌打字机。有时候施韦泽的孙子们会到店里来,他们大多16-20岁,但是他从未期待孙辈们接手家庭的生意。
“总有一天,越来越少的人会修理这些东西,直到你不得不承认它已经到了完全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 即使现在激光打印机非常流行,但有一天他们也会被时代淘汰,就好像打字机一样。“我对于它们不能永久发挥价值感到难过,但我想总会有别的东西出现并且更好的取代他们吧。”说完他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坊,继续完成一天的修理工作。
文/mary pilon翻译/谢若含 编辑/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