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在陳映真的小說中,什麼是良善的生活?

作者:Beiqing.com

撰文|甘甜甜

對許多人來說,陳映真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盡管他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台灣作家之一。作為一位左翼作家,陳映真在台灣文學界占據了一個獨特的位置。他關心底層人的命運,鐘愛書寫那些時代“後街”中的無名者。

《雲》講述的也是一群小人物的故事,圍繞一家外資公司在其台灣工廠籌組新工會這一事件展開。在自诩先進文明的現代企業中,人是如何被異化的?又該如何找回自己的尊嚴?究竟什麼才是良善的生活,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人的生活?對于這些問題,我們或許能從這篇小說中找到啟示。

124

本期書目

在陳映真的小說中,什麼是良善的生活?

《夜行貨車》,作者:陳映真,版本:九州出版社 2020年6月

/ / /

現代人的生活以工作為軸心。當我們問,工作是為了什麼?其實也是在問,我們究竟要選擇過一種怎樣的生活?

當文化的鐘擺搖向個人主義,“為了自己”的生活成為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在陳映真的小說《雲》裡,他追問了另一種生活的意義——“為了他人的生活”。

《雲》的主人公張維傑,曾是一位信仰為了他人而生活的人。他最初在一個鄉村國小當老師。他會在課堂上流着淚鼓勵學生好好學習,多學一分,多一分保護自己的力量;也會走長長的山路,勸說一對父母把他們展露繪畫天賦的啞女,由他送去台北的盲啞學校上學。直到父親病倒,張維傑順從父親的心願,不再一輩子蜷曲在鄉下。他辭掉教員的工作,來到美國麥迪遜儀器公司設在台灣的一家工廠,負責統籌一份公司内刊。裝配線女工小文常來投稿,兩人由此結識。

在總經理艾森斯坦先生的一次視察中,張維傑被調升到台北的公司任行政主任。出身貧苦的他,為受到的賞識所感激,對于艾森斯坦所代表的具有先進管理理念的麥迪遜公司,更是産生了深切的敬畏和崇拜。艾森斯坦交給張維傑的第一項任務是,重組工會。用一個真正屬于勞工、保障勞工權益的工會,來取代原有的對公司言聽計從的工會。在全力研讀《工會法》的日子裡,他收到女工小文的投稿,卻不再有曾經國小老師般的心情,寫一份熱心鼓勵的信給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自以為非常重要的工作責任感”。

日後回想起來,他感歎:“曾經為了别人的苦樂、别人的輕重而生活的自己,變成了隻顧着自己的、生活的奴隸,大約就在那時開始,也說不定。”

工會重組,遭遇廠長方的重重阻力。最終,因總裁與廠長的私人關系,工會重組失敗。對此,艾森斯坦雖有不甘,卻也贊同:“企業的安全和利益,重于人權上的考慮。”此時,張維傑真正意識到自诩先進文明的資本主義企業,其外表下掩藏的虛僞和無情,終于憤而辭職。

張維傑回到山區的老家,又在父親的逼促下再次離鄉,尋找新出路。他開了一間小小的貿易工作室,雇了一位助理lily。從早到晚忙着、愁着自己的生意,他的心中再沒有餘地容下别人的苦樂。直到一次出差,他在大巴上重逢此前工廠的一位女工,方才知曉那批為籌建新工會而抗争的女工們零落的命運。某個深夜,他在工作室裡,翻閱女工小文的日記,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迷失:

“他突然覺得,自以為很辛苦地工作着的這兩年來的生活,其實是懶惰的生活。隻讓這個迅速轉動的逐利的世界捶打,撕裂、挫削,而懶于認真尋求自己的生活……”

張維傑記得,新工會組建失敗後,小文在他車上說過這樣一句話:“實在說,我方才一直在看着那些白雲。看着它們那麼快樂、那麼平和,那麼友愛地,一起在天上慢慢地漂流、互相那麼輕輕地挽着、抱着。想着如果它們俯視着地上的我們,多麼難為情。”

陳映真說,文學是為受淩辱的人找回尊嚴。他為《雲》寫下了一個溫暖的結尾。

那天深夜,看完小文日記的張維傑,寫了一封便條給助理lily,邀她第二天一起吃飯,以感謝其辛苦付出。寫完,他忍不住輕輕喟歎:“這兩年來,為什麼我隻是把她當作效率很高的打字、打雜的機器……”

《雲》收錄于短篇小說集《夜行貨車》,與《夜行貨車》《上班族的一日》《萬商帝君》三篇,合稱“華盛頓大樓”系列。這四個短篇小說,故事背景均設定在台北的“華盛頓大樓”,主人公即為大樓内跨國公司裡的職員。華麗的寫字樓,是現代文明的象征,也是許多痛苦靈魂的寓所。痛苦來自富裕與貧困的分立、傳統與現代的沖撞、理想與現實的割裂、華麗與衰敗的對照……今天的都市人讀來,或許會感到熟悉。

除開“華盛頓大樓”系列,陳映真還寫過很多更厚重、更具曆史感的作品,寫過很多“為他人而生活”的人。無論你是否認同他的理念,你都能從他的小說裡感受到人類之間的了解、溫情與愛。

撰文|甘甜甜編輯|張婷

校對|李世輝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