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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特猶納,哥倫比亞的失落之城

作者:澎湃新聞
徒步特猶納,哥倫比亞的失落之城

在向導塞爾索的帶領下,我們走進“失落之城”。本文攝影均為nick bookelaar 圖

哥倫比亞北部海岸上,藏在内華達山脈國家公園(sierra nevada national park)中的特猶納(teyuna),又名“失落之城”,多年以來都是遊客的禁區。不過,随着非法軍事武裝和毒品引發的暴力事件逐漸終結,哥倫比亞的黑暗時期告一段落,通路前哥倫布時期的曆史遺址更友善、也更安全了。内華達山脈的原住民視這些遺址為神聖之所,并在此舉行宗教儀式。但直到1972年,一群盜墓賊無意中發現了這裡,失落之城才展現在世界眼前。如今,必須由專業向導帶領、徒步四到六天,才能一睹特猶納的真容。

塞爾索是我們的向導,為當地原住民營運的維瓦旅遊公司工作。他說着緩慢而輕快的西班牙語歡迎我們,腼腆的微笑藏在牛仔式的小胡子下面。他穿着土棉布衣服,肩膀上挂着個小麻袋子,裝滿可可葉,黑色的馬尾辮在棕榈葉帽子下搖晃。

我們一行共有六人,包括一位威爾士人、一位英格蘭人、三位居住在西班牙的哥倫比亞人,還有我自己——我們将花五天時間,前往失落之城,再原路折返。我們剛出發時還聊聊閑話,氣氛輕快又激動,沿着河流快步行走時也忍不住四處張望。不久,塞爾索叫我們停住腳步,說我們可以來次懸崖跳水。我很快明白過來,徒步的時候最好也帶上泳衣。

徒步特猶納,哥倫比亞的失落之城

一行六人在叢林中艱苦行進。

我在林中空地追上了三位哥倫比亞人,其中兩位是一對夫婦,另外一位則是女方的哥哥,他們正透過望遠鏡盯着遠處的什麼東西看。隊伍裡的其他人很快也趕上了。一隻王鹫閑散地振翅飛過森林上空,巨大的羽翼半黑半白,一眼就能認出它正是世界上最大的食腐者之一;在瑪雅人的傳說中,這些生靈是神與人之間的信使。

攀上内華達山脈的路途漫長而艱苦,一條陡峭的碎石路穿過濃重的樹林和悶熱的空地。四小時後,我們終于抵達營地,此時我已大汗淋漓,腿上裹了厚厚一層路上的塵土;我扔下背包,爬進晚上睡覺用的吊床,真是大松了一口氣。我們吃了晚飯,然後決定去夜泳。從宿營地出發走五分鐘,泛光燈照亮了一片完美的潟湖,瀑布從懸崖上奔流而下,是湖水的來源。我們一個接一個跳入清澈的湖水中,感覺酸痛的肌肉逐漸放松了。遠遠的湖對岸,我可以勉強看見一片淺淺的沙灘,被茂密披挂的蕨類植物和棕榈樹環繞,更遠處是黑瑪瑙般深邃的叢林……

天色微亮,我在吊床中醒來。蝴蝶、蜂鳥和綠色的小鹦鹉輕快地飛着,被營地周圍的花朵和果樹吸引。一朵黃白色的小花如同雛菊的微雕;另一朵紅色的蘭花像一顆橡果,星星般的花瓣包裹着它。我所見的每種景色都有着既宏大又細微的美。

早餐很簡單,不過是雞蛋、水果和面包;營地廚師恩裡克跟我們談起這一地區的氣候變遷。曾經洶湧的河流已經幹涸,冬日暖如夏季。塞爾索靜靜聽着、點頭,但并沒有多說什麼。

8點鐘我們出發,開始本日徒步,很快就走過了河上一座搖搖欲墜的小橋。一小時後,我們抵達一處林間空地,随後穿過溪谷,朝下一個宿營地走去。遠處,一座青翠的山峰藏在難以穿透的迷霧間,誘使我們走進叢林。上午十點鐘時,我開始覺得陽光熾熱得難以忍受。汗水濕透了我的襯衫,拖慢我的腳步。我的背包容積多達50升,盡管隻是半滿,但我很快意識到自己判斷失誤——其他人都背着小小的日背包,裝一套換洗衣服而已。午間,我們抵達第二處宿營地——維瓦營地。

徒步特猶納,哥倫比亞的失落之城

飼養在營地的小鹦鹉,以及在這裡幫忙的孩子們

照料營地的維瓦家族有幾個小孩子,性别和年齡難以分辨,全都梳着長長的及肩黑發。他們身穿完全不合身的棉布裙,簡直是下面開口的麻袋,掏幾個洞露出脖子和胳膊而已。孩子們正光腳踢球,謹慎地允許我們一起玩。黃昏時分,一大群黃棕色的蝴蝶飛向空中。

夜裡,在燭光照耀下,我們圍坐在野餐桌旁,聽塞爾索講述他族人的故事。内華達山脈國家公園是四個原住民部落的家園——維瓦部、高基部、阿華科部和坎誇莫部,他們都是泰羅那人的後裔。四部落的居民認為自己是地球的守護神。他們與土地和諧相處,隻取走必需品,并保護家園不受開發者傷害。塞爾索給我們看了他的“poporo”:一個掏空的葫蘆,帶着一根像畫筆的小棍子,看着就像是鋼筆和墨水瓶的組合。“poporo”裡面裝着碾碎的貝殼粉末,這種粉末與可可葉發生反應,可以抑制饑餓、也可以用作一種溫和的興奮劑。多餘的粉末會粘在那根小棍子上,棍子在葫蘆外壁摩擦時,會讓葫蘆也變得越來越厚。

當晚聽完塞爾索的故事後,我早早去睡了,躺在吊床裡、任由剛剛發現的新世界沉甸甸落在我心上。哥倫比亞第二著名的作家阿爾瓦羅·穆蒂斯在他的傑作《瞭望員馬克洛爾的冒險與厄運》中寫道:“盡管有些人相信叢林的神秘,但這種神秘并不存在,最大的危險正在于此……智力變得遲鈍,時間變得混亂,法律被遺忘,歡樂無人知曉,而悲傷也無處容身。”我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忽然想起穆蒂斯的話,但這些句子确實擊中了我。幻象褪去了,方才穿越的叢林赤裸地暴露在我們眼前。

徒步特猶納,哥倫比亞的失落之城

孩子們光腳踢起了足球

徒步的第四天,我們早早起床,去攀登1200級石階。我們蜿蜒上行,前去用于舉辦儀式的石頭和草台,一路上茂密的樹冠籠罩了我們,遮天蔽日。山在運動與音樂間醒來。空氣帶着生機嗡嗡作響。連蚊蚋都仿佛受到了召喚,帶着前所未有的活力和決心朝我們撲來……

階梯頂部,我們抵達了最早的原住民栖居地,由若幹個大草圈和低矮的界石組成。高大的闊葉樹在土丘間生長。塞爾索把我們叫到一起,用虔誠的語氣講述這個神秘場所的故事。當西班牙人抵達哥倫比亞北部時,泰羅那人放棄了這片遺址;1525年,入侵者發現了聖瑪塔城,開始屠殺此地的原住民。從此,泰羅那人消失在叢林中,移居到山巒的更高處。

塞爾索身邊立着一塊石刻地圖,上面标志着馬丘比丘——另一座被抛棄的失落之城,還有前哥倫布時期的其他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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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裡支起的吊床

我們緩步走過遺址。石路蜿蜒,穿過樹蔭又回到陽光下,四周的色彩由深綠轉淺。人工制作的骨器從泥土裡冒出頭來,叢林籠罩着這些曆史的痕迹。

然後我們到了,我們來到那些巨大的平台前,它們一級一級盤旋而上,形成一串周長遞減的同心圓。西邊是垂懸的瀑布,而東面矗立着神聖的山巒,山尖依然遮蔽在迷霧的光暈中。塞爾索告訴我們,泰羅那人正是因為這裡有兩河彙集,才選擇在此生息,栖居在瀑布之間。他們究竟怎樣雕出這些壯麗的平台的?我們站在最高的平台上,向下俯瞰。我想象着住在這樣的城市中,該是怎樣的體驗?

我們開始取道回程,一路上審視着先進的水渠系統,它曾把河水帶給城市。巨大的蟾蜍對着我們歡叫。右手邊,塞爾索瞧見了一條小蛇,竟是那種可怕的矛頭蝮,不過它也受了驚吓,迅速地滑行回到下層灌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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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的清晨

上午11點,我們調頭傳回帕拉伊索營地,迅速吃完午餐後繼續下行,前往二号營。我們靜靜地走着,每個人都身心俱疲。下午4點,我們驟降至海平面高度,我的左膝痛了起來。塞爾索給我削了一根手杖,但我仍然遠遠地落在隊伍後面,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所剩的全部精力。路上的另一支徒步隊追上我們時,我已經快要崩潰了。一對上了年紀卻依然活躍、朝氣蓬勃的夫婦經過我身邊,那位女士拿着一對徒步手杖健步如飛,她說她願意拿她的手杖跟我換。“我沒事,真的!”我勉強笑着說。她對我微笑表示了解,然後超過了我、走出了我的視線,留下我為自己的驕傲付出代價。

天黑後我才回到營地,癱倒在吊床裡。第二天早上我們還要走上輕松的三小時,回到現代化的生活中去,想到這裡我不由感到苦樂參半。在内華達山脈中迷失,走向時間凝固的曆史,讓我覺得自己有點像個古時候流浪的探險家,——趕在甯靜又充滿生機的黎明出發去遠方,完全不曉得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在青翠而瘋狂的叢林中沉迷無言,而前方還有更多失落之城在等着我。

徒步特猶納,哥倫比亞的失落之城

帕拉伊索營地裡的日常

旅行建議:

帶上高品質的防水徒步鞋,或者在聖瑪塔的公共集市上買雙塑膠雨靴。如果恰逢雨季,你有時會需要徒步穿過爛泥、溪流,甚至涉過河流。

行程向導都隻說西班牙語,如果你不會說,請讓他們把你安排在可充當翻譯的同行者身邊。

輕裝上陣,有些攀登路段讓人眩暈,陽光也很強烈。

裝備清單:

一兩套泳衣(選擇徒步的重要理由之一,就是每天都有遊泳的好機會);合适的帽子;幾雙舒服的襪子;一件排汗t恤,或者運動衫;輕巧的毛衣或者長袖t恤(睡覺時穿,夜間會大幅降溫);運動褲(可以睡覺時穿,也可以在宿營地随時穿着);輕巧的雨衣;驅蟲劑;頭燈(有時你可能會摸黑行走);防曬霜;兩個非一次性的水瓶(每家宿營地都有淨水器可供使用);一條小毛巾

可選裝備:

輕巧的望遠鏡,會有很多機會觀鳥;徒步手杖,道路有時很滑,如果你不是對自己的徒步技巧超有信心,那麼帶上手杖一定會讓你的旅程更舒服一些。

作者介紹:

geoff bendeck是一名自由撰稿人,作品多刊發于《紐約時報》、《每日巴黎評論》、《華盛頓人》等雜志報刊。網站:geoffreybendeck.contently.com

nick bookelaar是一位來自荷蘭埃因霍溫的建築攝影師,他喜歡精彩的笑話、友善的人和有趣的地方。出于自己的好奇心,也出于一份對于冒險的熱愛,他總會帶着他的相機深入各種不可思議的場所,也難免會被卷入花樣百出的惡作劇之中。網站:ickbookelaar.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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