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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人的雪和弦·大牙 III

作者:鄙人李大海

6月的空氣裡,有綠豆沙透出的陣陣清涼。

我和阿軍靠在天橋的欄杆上,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道發呆。喝完綠豆沙,阿軍說還有些餓。要再去買點麥香餅吃。我問他,傳單怎麼辦?他說,不急。

阿軍是我姑父的嫡系,我是我姑的嫡系。誰能想到,一個不到十人的小小影樓,竟然也是有派系的。

可能,這就是他們說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吧。

因為是新開的店,平時不忙的時候。我們需要挂上印着店名的幅條出去派發宣傳單頁招攬顧客。後來發展到穿上禮服,化好妝。到最後,甚至搞來兩個米奇的玩偶穿着。

生活從來不會體諒你吃盡了苦頭還受着委屈。有些相遇,雖然短暫,卻也讓人難忘。江湖上,過路人來去匆匆。又有誰還在意,你眼眸裡,清澈的光。

影樓的工作,說不上輕松。時常會忙碌到晚上10點。散工後,會聚着一起去吃點東西。就在巷子裡的燒烤攤上,啃着鴨頭,喝着啤酒。也聽過來人們,講着過往。

那個夏天,就在綠豆沙和糯米雞的味道中,慢慢度過。

白芒村在鵬城的偏郊,周圍是一片工業區。有些荒涼,房租卻很便宜。一室一廳的房子,300塊錢。晚上回來,小飯館裡炒兩個菜,10塊錢不到。

從去年7月到今年6月。我的第一份工作就這樣結束了。雖然包吃包住,但是工資很低。我想,去了外面的世界,應該會有錢吧。

我和潘學東說我失業了,要去投奔他。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沒錢。

影樓行業有個專業網站叫黑光。上面釋出了許多招聘資訊。然而找工作并不輕松,也不順利。面試許多家,回報都不太好。

從某家婚紗攝影店面試出來,太陽光撒在街道上,澄黃澄黃的,煞是好看。坐在路旁的長椅上,突然很想吃老家的黃瓜。剛剛面試的時候,考官出了道實操題,完成得不是很好。考官還耐心地給我講解了更好的處理手法。面試大概是黃了吧。真奇怪,這兒的人管黃瓜叫青瓜。

第3天下午,接到了面試通過的電話。

考官叫鄒望,是技術部的主管。他大我5歲,我有時候會叫他望哥,有時候會叫他望仔。和他共事3年。亦師亦友。

每天通勤坐公共汽車要花10塊錢。早上7點出門,一個半小時以後到影樓。我會坐在公共汽車上看小車的車牌,當然我也認識一些車的品牌。阿軍教我的。那時候,他時常把宣傳單頁往垃圾桶裡一塞,帶着我滿世界跑,跟我講這個車是啥牌子,啥型号,動力怎麼樣,有什麼優缺點。我們甚至還去了勞斯萊斯的展廳,穿着個拖鞋,萬幸沒有被人趕出來。隻不過我記性不好,最後也隻是認得下幾個車标。

阿軍說我單純,有什麼心事全寫在臉上了。可可說我眼神清澈。玲子卻說我眼神裡沒有光。多年以後回過頭去看,當時他們大概都是在說我看起來比較笨吧。

新工作幹了2個月。鄒望說他要搬家了,想去租間一室一廳的房子。我說要不合租吧,我現在住得也挺遠的。雪痕說算他一個。

我們3人租了一個兩室一廳。800塊錢,還帶電梯。我不樂意摟着男人睡,就多出50自己睡了。

鄒望是個奇怪的人。他廚藝很好,但是他吃飯的時候,不愛吃菜。他說,吃飯吃飯,有那個味就行了。幾大盤菜炒出來,飯吃完了,菜也就動了一點點。他是河南人,更多的時候,他晚飯就是一碗面條一碗菜解決。他還不愛用沐浴露,說洗不幹淨。

鄒望教了我許多專業上的東西。也傳染給我許多生活上的習慣。

雪痕也是一個奇怪的人。他本名劉玉聰。全公司都是真名,偏偏他,一定要讓人喊他的花名。每天下班回來,玩遊戲可以玩到三四點。第二天上班,依然生龍活虎的,跟我們吹是小時候底子打得好。不過也沒有虎幾天,就開始上班打瞌睡了。經理抓到好幾次,倒是沒說他什麼。可能,技術好,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吧。

有段時間,雪痕每天都站在窗戶邊望着樓下工地的挖掘機發呆。他說他們家要拆遷了。又過了一段時間,雪痕神秘兮兮地問我們,哎,你們知道比特币嗎?

許多年後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可惜。那時候我聽到了财富密碼,但是我那集顯的電腦,應該不允許我做如此放肆的嘗試吧。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但我們似乎總是沒有準備好。

後期是分早晚班的。早班9點到6點,晚班12點到9點。鄒望和雪痕是早班。我是晚班。

就是這個晚班,差點把我上進局子裡去了。

合租的房子離上班的地兒坐公交半個小時。那天突然不想吃食堂,很想吃肯德基。就打包了漢堡可樂打算帶去公司吃。

平時這個點公共汽車很空的。結果那天,不知道為什麼,人特别多。人擠人擠人,鼓湧着,鼓湧着,一擠,好家夥,袋子擠破了,一杯可樂,全撒身前姑娘身上了。姑娘吓得蹭一下從座位上跳起身來,手機吓掉了都顧不上撿,指着我的鼻子就開始罵。能咋辦?隻能不停地給人道歉,我一邊道歉,她一邊罵。我一邊道歉,她一邊罵。罵着罵着還哭起來。我說姑娘實在對不起,人太多了,擠到了。你看要不我賠你幹洗的錢吧,手機你看看壞沒壞,如果要修,你看多少錢,我賠給你。姑娘理都不理我,指着我的鼻子繼續罵。

眼瞅着要到站了,我邊道歉,邊慢慢往門口挪。我挪一步,姑娘跟一步。到站,我下車,姑娘也跟着下車。我說,姑娘,我不是要跑,我真到站了。這會兒我上班該遲到了。要不這樣,我留個電話給你,你看你是賠你錢還是賠你衣服,你想好了再和我說好嗎?

姑娘一臉鄙夷地看着我,笑道,想騙我電話号碼?手機拿給我。我愣了一下,啊?姑娘有些不耐煩了,你,手機,拿給我。趕忙拿出手機遞給她。

好了。我有你号碼了。等我想好怎麼賠了會打電話給你的。說完把手機丢還給我。

我真的是好怕她直接把我手機也摔了啊。

這一年是2011年。

後來有一次,不記得是哪一天了。鄒望和我在鵬城重逢,他一邊撸着簽子,一邊說,當年招人招了好久,實在招不到比你便宜的人了才打電話通知你來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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