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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黨的“投名狀”:黃遠生喋血舊金山

作者:明德史館

1915 年12 月25 日傍晚,美國舊金山唐人街。一位戴着黑邊眼鏡、神情憂郁的30餘歲男子和他擔任巴拿馬博覽會的中國委員朋友,從上海酒樓用完晚餐之後,緩步走出樓來。二人站在酒樓門口的街邊,抽着雪茄煙,聊着天。忽然,有人從背後連發三槍,帶黑邊眼鏡的男子應聲倒地,流血而亡。很快,美國報紙刊登新聞,中槍倒地的中國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國記者黃遠生,而兇手究竟是誰,衆說紛纭,令人不知所從。真相終究會大白于天下的。1985年,原廣州博物館館長黃流沙根據确鑿的史料,證明黃遠生實際上是被“中華革命黨美洲支部”派人刺殺的。

革命黨的“投名狀”:黃遠生喋血舊金山

民國大記者:黃遠生,他是清末民初舉世罕見的具有“進士”功名的記者

1914年7月8日,孫中山正式在日本建立中華革命黨。有鑒于二次革命慘痛的失敗教訓,孫中山強調黨員要絕對效忠于黨魁。所有入黨的黨員都要宣誓,按手印,即使孫中山也不例外。孫中山在1914年7月8日宣布就任中華革命黨的總理。當日,由胡漢民主盟,陳其美與居正介紹,孫中山親自書寫誓約:

立誓人孫文,為救中國危亡,拯生民困苦,願犧牲一己之身命自由權利,統率同志,再舉革命,務達民權、民生兩主義,并創制五權憲法,使政治修明,民生樂利,措國基于鞏固,維世界之和平,特誠謹矢誓如左:一、實行宗旨;二、慎施指令;三、盡忠職務;四、嚴守秘密;五、誓共生死。從此永守此約,至死不渝,如有二心,甘受極刑。

1914年11月下旬,孫中山從日本緻電美洲洪門兄弟,通告美洲洪門改組,要求洪門兄弟全部填寫誓約,加入中華革命黨,“共圖革命事業”。 舊金山唐人街為美國洪門的大學營。此後,這裡的洪門也自然地成為中華革命黨美洲支部,而其負責人為孫中山的心腹幹将林森。

革命黨的“投名狀”:黃遠生喋血舊金山

孫中山與美洲洪門兄弟到合影。孫中山在洪門中的地位極高,屬于“紅棍”,即專司洪門武力的首領

1915年袁世凱搞帝制複辟運動,逼迫黃遠生寫文章,鼓吹帝制。在走投無路的困境下,黃遠生在北京寫了一篇支援帝制的似是而非的違心之論。當年9月,黃遠生離京南下上海。并在1915年9月上旬至中旬的《申報》頭條廣告上連續刊登啟事,宣布與國内新聞界脫離關系;同時,黃也表明他對帝制運動是不贊成的。但是,黃遠生畢竟參與了帝制運動,盡管他是不得已的違心的。另外,黃遠生原本屬于梁啟超的進步黨,而進步黨曾經幫助袁世凱,打擊國民黨。由于這新仇舊怨,當黃遠生在1915年12月來到美國舊金山唐人街時,不經意間進入了中華革命黨在舊金山的地盤。此時,他的死期也就到了。12月25日的槍聲,就是美洲洪門弟兄,也即中華革命黨美洲支部黨員為表明他們對孫中山上司的革命事業的無限忠誠,而把黃遠生作為他們的“投名狀”。

革命黨的“投名狀”:黃遠生喋血舊金山

舊金山唐人街

自從19世紀中期舊金山發現金礦之後,中國珠三角地區的人民開始橫渡太平洋,移民舊金山,實作他們的“淘金夢”。那時起,舊金山唐人街華人社群就形成了。19世紀的舊金山唐人街是一個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地方。來的大都是來淘金的男子,而少數的女子則是賣淫者。在這樣一個性别比例嚴重失衡的海外華人社群,就成為一個暴力犯罪與色情業混雜的歹土。1848年,洪門緻公堂總部在舊金山成立。到了19世紀末,孫中山來到這裡傳播民族主義革命觀念的時候,舊金山洪門也就成為孫中山進行革命籌款的基地組織,自然地卷入了近代中國民族國家建立的曆史洪流中。

舊金山洪門是一個江湖匪氣非常濃厚的地下組織。即使在将近一百年之後—2013年,筆者的朋友方曌博士和《東方曆史評論》的主編許知遠來到了黃遠生當年在舊金山唐人街遇刺的地方,采訪洪門“龍頭大哥”周國祥時,仍能從他的身上強感受到這個江湖幫會曾經的強烈的血腥與暴力氣質。

革命黨的“投名狀”:黃遠生喋血舊金山

舊金山唐人街:中國緻公黨總部。一般認為,這個緻公黨屬于洪門下屬

1977年,16歲的周國祥從香港來到舊金山以來,他有22年是在監獄中度過的。據知情者言,如今他又被舊金山警察收監。周國祥對我的朋友方曌說:“我八歲入道,九歲捅人,十二歲嫖妓,隻讀到國小三年級。”他是一個強悍的街頭殺手。最厲害的一次是,他在唐人街上,一個人獨鬥28人。是以,他的勇猛善戰在舊金山華人圈是出了名的。周國祥的血性和洪門“匪氣”,和一百前他的洪門前輩們并無不同。要知道,著名的1911年黃花崗起義,遇難的七十二烈士中,就有六十八位是洪門弟兄。

洪門兄弟嫉惡如仇,為中國的革命事業肝腦塗地。

革命黨的“投名狀”:黃遠生喋血舊金山

同盟會元老章士钊。1915年,黃遠生曾在他主編的《甲寅》雜志上,表白他為帝制運動撰文,是不得已。他希望借此獲得革命黨的諒解,以確定身家性命之安。

在孫中山的号召下,他們非常嫉恨袁世凱及其禦用黨。盡管黃遠生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記者,盡管他是在被逼迫的情況下寫了一篇鼓吹帝制的文章,但是舊金山洪門兄弟還是沒有放過他。清末民初的中國,已經是一個電信發達的時代。1915年黃遠生在國内的所作所為所言,美國舊金山的洪門兄弟們通過發達的電報網絡,對他的行蹤掌握的一清二楚。是以,1915年12月25日傍晚,當黃遠生來到舊金山唐人街上海酒樓吃酒時,埋伏在附近的洪門刺客已經荷槍實彈,準備幹掉他。以此效忠孫中山的中華革命黨。

革命黨的“投名狀”:黃遠生喋血舊金山

進步黨領袖梁啟超,黃遠生曾是進步黨。進步黨是國民黨的死對頭

黃遠生之死,當然是冤屈的。他是一個有正義感的知識分子,也是一個對政治保持敬畏感的帶有某種自由主義觀念的讀書人。但是,在民國惡劣的政治生态環境中,像他這樣的讀書人是沒有容身之地的。

他從北京逃到上海,又從上海流亡到舊金山,就是想尋求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哪知,他的逃亡之路竟是一條不歸路,一條奪取他性命的血路!他是那個黑暗時代的一顆閃亮的流星。

他的存在是短瞬即逝的,但他所開創的新聞印象派風格和他那顆脆弱而豐富的心靈,卻永遠值得後人扼腕歎息。魯迅先生說過,“悲劇,就是把所有美好的東西撕碎在人眼前,毀滅給人看”。1915年12月25日,著名記者黃遠生喋血舊金山,無疑就是民國政治悲劇的一個縮影。(編輯 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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