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老牛識途

汪小弟

牛福老了，他的那頭牛也老了。人老了退休，牛老了咋辦?正在牛福為這撓頭皮時，發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兒......

牛福今年58歲，他那一兒一女相繼考上大學離開了家，家裡就剩他和老伴兩個人，外加一頭老黃牛。

老黃牛來到牛福家時還年輕，身強力壯正當齡，拉車犁地樣樣行，風裡來雨裡去，成了牛福的好幫手。時間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如今牛已老了，牙掉了，力氣差了，腿腳也不靈了，是以，有人勸牛福說：“這樣的老牛還養着幹嗎?不如趁早賣了，等死了就不值錢啦！”也有的說：“人家買去也是殺，不如自己殺了賣肉，可以多賣幾個錢。”

牛福知道，這些人說的都是真心話，但他下不了這個狠心。他想：老黃牛跟了我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它老了，哪能賣給人家去宰?更不能叫人在我面前向它捅刀子。可是不處理掉又咋辦呢?得給它吃給它住，還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侍候它。牛福一時拿不定主意了。

這一天，牛福裝了一車麥子，打算運去賣掉，給上大學的兒女寄些錢去，讓他們安心讀書。他牽來老黃牛，套好車，又拍拍牛的腦袋說：“夥計，又要辛苦你啦，我雖然知道你的身體也很虛弱，但這拉車的事我無法代替，隻有勞駕你了。你别着急，路上慢慢走，走累了就停下來歇一會兒，你看怎樣?”老黃牛低下頭，鼻孔裡“嗤——嗤—”地噴氣，意思是說：“咱們誰跟誰呀，别客氣。”牛福這才上了車，“那咱們走吧。”鞭子一揚，上了路。

一路上，牛福眯着兩眼，不動鞭子也不吆喝，任憑老黃牛不緊不慢地走着。

老牛拉破車，速度畢竟緩慢，直到中午12點，才将一車麥子拉到鎮上的糧站裡。卸車，驗收，過磅，結賬，足足忙了半個多小時才完事。牛福将一千五百八十三元人民币塞進他那隻拎包裡，樂呵呵地駕車離開了糧站。

路過一家飯店時，牛福猛然想起該給肚子補充點東西了，于是便停下車來，走進了飯店。一夥人正在吆五喝六地暢飲，這勾起了牛福的酒瘾，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喝他個暈乎乎的，往車上一躺，讓老黃牛拉回家去，那該有多美！可是轉念一想：不，今天身邊帶這麼多錢，要是喝醉了丢了錢，回去怎麼交待?再說，我在這裡喝酒，讓牛在外面幹等，心裡也過意不去。這樣一想之後，他決定不喝酒，隻是要了碗面條，三下五除二地将肚子填飽。嘴巴一抹正要走，眼一瞥，發現鹵味櫃裡正放着剛出鍋的豬頭肉，油光光，熱騰騰。牛福的口水一下子湧到了嘴巴口：這東西下酒，夠意思！現在不能吃，買回去不也一樣?主意打定，他當即買了兩瓶六十度的“一江春”大曲，又稱了兩斤豬頭肉，用食品袋一裝，統統塞進了包裡，這才心滿意足地拎起包，出了門。上車以後，他對老黃牛說：“夥計，這裡沒有你吃的東西，回去再好好喂你，咱們走吧。”

老黃牛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邁開四蹄踏上了回程路，依然是那樣不緊不慢地走着。車子晃晃悠悠地跑了一個多小時，突然停了下來，隻見老黃牛豎起耳朵昂起頭，兩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像是發現了什麼情況。牛福擡頭一望，前面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樹林子。他想起來了，這地方曾經多次發生過攔路搶劫一類的事情，是以一到天黑，人們就不敢在這段路上走。可現在太陽還沒下山，難道也有強盜?一想到強盜，牛福就想到包裡那一千五百多元錢，想到那兩瓶酒和兩斤豬頭肉。他緊緊地抓住拎包，情急之中，突然想到了裝麥子的編織袋，急忙把手裡的拎包朝那堆編織袋裡塞去。這種裝過麥子的編織袋，又髒又舊，強盜總不會要吧?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強盜的影子，牛福自覺好笑：大白天的，哪來的強盜，這不是自己吓自己嗎?于是鞭子一揮，便趕着牛朝林子奔去。

可他沒防備，當車子剛進入樹林子，便竄出來兩個蒙面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子，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個甕聲甕氣地說：“老家夥，快把錢拿出來，不然就要你的命！”牛福一看這陣勢，頓時得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地下了車，掏出口袋裡的十幾元錢遞了上去，說：“先生，我就這麼一點錢，全給你們，請你們高擡貴手，放我一碼吧。”強盜接過錢一看，罵道：“就這點錢?還不夠老子買一包煙，你哄孩子呀?”牛福忙說：“我确實沒錢，不信你們搜。“另一個強盜說：“既然沒錢，就連牛帶車一起趕走。”

一聽這話，牛福急得全身冒火，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個箭步上前，死死拽住缰繩，苦苦哀求道：“你們饒了我吧，這牛可是我的命根子呀！”可是強盜哪管這些，兩人上去一頓拳打腳踢，将牛福打得倒在地上昏死過去，随後便跳上車子，揮起鞭子狠命地抽打老黃牛，車子很快在密林深處消失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牛福終于醒了過來。他睜眼一看，天已黑了，爬起來四處尋找，不見牛也不見車，他知道一切全完了，可有啥辦法呢?隻得忍着傷痛，摸黑回家。

等牛福回到家，已經時近半夜，但家裡的燈還亮着，老伴還在等他，老伴聽他将途中遭到攔路搶劫的事一說，真是又氣又急，忍不住淚流滿面。

正哭得傷心，突然從門外傳來“哞——哞——”的牛叫聲。牛福急忙開門一看，哎呀呀，真是老天爺保佑，老黃牛回來了，車也回來了，樂得他拉開嗓門大喊：“老婆子，快來看，咱們的牛和車都在呐！”他三步兩步沖出去，緊緊抱住牛頭說：“老夥計，好樣的，真是老牛識途，連夜趕回來啦！看你渾身是汗，累壞了吧?”牛福說到這裡，猛然想到那一千五百多元錢，連忙轉身到車上去找編織袋裡的拎包。哪想他伸手一摸，摸到的不是包，而是一個人頭，吓得他一聲驚叫，逃回了屋裡。待慢慢定下心來，壯起膽子，拿出手電筒一照，哎呀呀，車子上躺着兩個死人。

這下，倆夫妻都呆住了，半夜三更，拉回來兩個死人，以後怎麼說得清楚呢?想來想去，最後決定還是立即向村幹部報告。村幹部得到消息，一又叫來一些民兵，圍上去細細一看，啊，不是死人，是兩個醉倒了的酒鬼。

牛福這才定下心來，于是又到車上找，終于找到了他那隻人造革拎包，打開一看，錢一分沒少，隻是那兩瓶高度白酒和兩斤豬頭肉已無影無蹤。看來，這兩個醉鬼一定就是那兩個強盜，是喝了他那兩瓶白酒醉倒的。

為了查清事實真相，人們将兩個醉鬼送進了派出所。醉鬼醒來後，不得不接受審查，交待犯罪事實。

原來他們打昏牛福後，揮起鞭子瘋狂地趕着牛車，一口氣跑出十幾裡地，可那老黃牛不知為啥，突然停下不走了，任憑鞭子怎麼抽打，它就是不邁步。兩個歹徒弄得滿頭大汗、筋疲力盡，也無濟于事，隻得停下來歇息，想等天黑再作打算。後來，他們七翻八翻，竟在編織袋裡翻出個拎包，打開一看，有酒還有肉。這對他們來說，真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便餓狗撲食似地一人一瓶，抓起來就喝，三下五除二就将兩瓶酒、兩斤鹵味豬頭肉一掃而光。可他們沒有想到那是六十度的烈性酒，再加喝得又過猛，是以酒一喝完人也倒下，不一會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就這樣，這兩個歹徒被拉回到家裡，又被送進派出所裡。

公安部門乘勝追擊，順藤摸瓜，挖出了一個攔路搶劫的團夥，來了個一網打盡。

在表彰大會上，牛福戴上了大紅花，受到獎勵。他把大紅花挂到老黃牛的牛角上，拍着它的腦袋說：“老夥計，你還不老，咱們好好地為鄉親們再幹點什麼！”從此，牛福對老黃牛更加愛護了，誰要是說他的老黃牛老了，或者是勸他賣牛、殺牛的話，他非瞪眼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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