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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情,往事暖心到如今(散文)

作者:寫作者龍先林

青年時代的人生,是打起背包就出發的倉促遠足。

外面的世界,想象中是精彩和美麗的。可曆過風霜雨雪,你才知曉每一步都有深有淺,每一程都有舒心煩惱相陪伴,每一點啟迪和開悟,都離不開别人的點撥和幫助。 也是走過來了,你才體會到在外面生活交接,也有“兄弟姐妹”般的親切可心。

友情的暖心,也讓你的滿腔激情得以恒溫不降,讓你的步履如踏春風般寫意欣然。 像許多人一樣,我年輕的出發,也是沒有心理準備就上路了。

那一年,大學恢複招生,經過自我報名,機關推薦,文化考試,我被上海複旦大學新聞系錄取了。

正好,本工作機關市委報道組的師長賀宛男,也是複旦大學新聞系畢業的。她給我介紹說,複旦大學是全國聞名的重點大學。新聞系在全國的大學裡又是獨一無二的(據說當時北京大學隻有新聞專業沒有系)。而複旦大學的校長陳望道,又是聞名遐迩的大學者,《共産黨宣言》就是他最早翻譯成中文的。她說,“你有幸上複旦,以後我們就是校友啦。”

年輕遇幸事,猶如心裡灌了蜜,怎能不快樂!

父母得知我就去大都市上海讀大學,迅速決定殺了一頭豬,賣得120塊錢,全部交給我。他們說,上課要掌握時間,到了那裡,你去買一塊上海手表吧(可後來,上海手表憑票供應,一直買不到,錢,也隻好帶回來了)。

大姐給我一張毯子,二姐給我買回一斤毛線打了一件毛線衣。帶上一張薄薄的棉被和一些簡單的日用品,也帶着父母的欣慰與叮咛,我,搭上了南甯開往上海的列車。

學校是9月1日開學,我和廣西同系的同學黃仕業,還有中文系的刑志萍,國際政治系的蒙傑強于8月30日同車到達上海。

當天下車時,已是晚上10點多了吧,車站裡燈光朦胧的站台上,有許多學校舉着迎接新生的牌子。一路看過去,有上海交通大學,上海同濟大學,上海師範大學,上海财經學院,上海化工學院,上海外國語學院……

大家在努力搜尋“複旦大學”時,不遠處有同學招呼了,“複旦大學的同學到這裡來集合,我們一起回學校。”

“有車接我們去學校,不用擔心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裡亂闖了。”心裡一陣暗喜。 上了校車,我開始一路注視着陌生的街景。高樓、霓虹燈、立交橋一一在車窗快速閃過,街燈一盞接一盞向遠方延伸,走走停停過了無數次有紅綠燈的十字路,也沒有到學校。

“學校距離市區還是很遠的哦。”看到路過“上海外國語學院”,以為學校就要到了,可車子還要走上好一段時間的路。

車子快速的開在去學校的路上,飕飕冷風貫窗而入,這時我第一感覺,上海的氣候與我們家鄉差别很大。來時,我們是穿着單薄襯衣上車的,可到了這裡,氣溫倏然低了很多,一路上冷得我直發抖。

進入新聞系學生宿舍6号樓,是時已經11點多了。在樓下的第一個房間裡,兩位高年級的同學和一位師傅、一位老師接待了我們。

老師高瘦斯文,戴着一副眼鏡。他自我介紹說,“我叫周老師,是你們的班主任。以後常和你們在一起啦。”

他問我們行李到了沒有,黃仕業同學應聲說∶“行李托運了,一兩天才到。”

周老師轉過身,跟一個叫小呂師傅的說,“看來要給他們去借被子才行了。”

“好的,我去辦理吧。”小李師傅轉身就出去了。

當晚,睡在新聞系學生宿舍6号樓裡,做着踏實的夢。這時,我覺得,還在國中時就夢想将來到大城市讀大學的理想,終于夢想成真了。

第二天注冊。來到學校統一注冊的大廳,這裡早已人頭攢動,不少新生也是今天到來注冊的。

大廳裡開了許多視窗,每一個系負責一個視窗。我在一旁駐足,正睃尋新聞系的注冊視窗時,一個嬌小俏麗的女生打我身邊走過,我看看她,她也看看我。她走到問詢處,問從業人員說∶“請問新聞系注冊在哪裡?”

從業人員即告訴她說,是第五個視窗。

“哦,她也是新聞系的”。不用問,我注冊也是與她同一個視窗了。

我站在她身後,隻是耐心的等她辦完自己的手續。拘謹的我,也不敢動問這個“同窗”的姓名。可正是這位“同窗”,在後來的三年學習與生活中,她給予我許多的幫助。

來自二十幾個省區的同學都到齊了。周老師主持召開了第一次班務會,他在會上宣布全班成立臨時黨支部,同學分為四個小班,并宣讀了臨時支部委員人名,和各個小班的同學名單和班長姓名。我分在第四班上,章佩敏同學既是支部委員,也是四班班長。真是巧,她,正好就是我注冊那天第一眼見過的那位“同窗”。

後來得知,章佩敏小小年紀,在原工作機關就是黨員了,可見她工作很出色。

章佩敏性格活潑、開朗、愛笑,為人親和、細緻、貼心,是上海本地同學。

班上的上海同學較多,平時學習讨論,他們愛用上海話發言,章佩敏對他們說,“還是說國語吧,好讓我們外地的同學都能聽得懂。”

後來,我們外地同學都愛撈幾句上海話,這時,她又耐心的教我們說“阿拉”“勿嘞瑟”“嘛好咯”……

随着冬天的到來,天氣日益寒冷,章佩敏看到我和黃仕業的被子比較單薄,也沒有褥子墊底,她教我們買張棉胎回來,上面再鋪一塊被單就行了。她說∶“假如沒有被單,就扯幾尺布也可以的。”之後,她介紹我們到四川北路購買棉胎,并告訴具體怎麼走,搭乘幾路車,再轉幾路車,在什麼商店可以買到。(我後來買回的那張薄薄的棉胎,一直保留到現在。)

在上海第一次過上一個溫暖的冬天,我感受到了同學間互相關懷的暖心。

其實,這種澆灌心靈的暖流,也不止來自一處。

當年寒假,我們外地同學大都沒有回家,春節就在學校裡度過。上海同學劉海貴擔心我們節日寂寞想家,他将我們邀請到家裡,做了許多特色菜肴招待大家。

讓我記憶尤深的,是那盤隻有紅瓜子大小的蛤蜊。在品嘗這道菜時,怕大家說我是“土包子”,不敢問他們怎麼吃法,我連蛤蜊殼殼,也咬碎吞到肚子裡了。

第二年春季學期,我和同學們一起到崇明島搞農村社會調查。那時春寒料峭,天氣還很冷,我隻帶去一張薄被和那張墊底棉胎。到了駐地,發現床鋪不是木闆床而是鐵絲網床,鋪上被褥後,柔軟的棉絮都從網孔裡鑽了出來,根本不能睡覺。宋德芳同學看出我一時的無奈與尴尬,他說∶“你沒有褥子,我給你一張塑膠薄膜吧,把它墊在底下再鋪上棉絮就行了。”他還熱心的過來幫我鋪上。

得益于他那一張包裹鋪蓋用的塑膠薄膜,這才解了我的一時之困。

可是,後來幾個晚上,我覺得被窩特别的冷,晚上常常睡不着覺,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直到收隊回校捲起鋪蓋時,發現墊底的棉絮居然可以擰得出水。原來,是體溫化氣,塑膠薄膜散發不出而衍成積水了。

其實,那十幾天,一直都是睡在水上,我也全然不覺。這,也算給了我一次紮實的生活經驗了。

那年冬天,我們又到工廠搞企業調查。我和劉曉萍、陳華芳、魏文、謝羅、張國良等幾位同學分在一個小組,下到一個紡織廠。那次寒潮襲來,氣溫很低。劉曉萍、陳華芳見我隻穿一條單薄的褲子,于是對我說∶“小龍,你一條單褲過不了冬,去買回毛線,我們給你打一條毛線褲吧。有一斤二兩就夠了。”

于是,我按照她們的吩咐,買回了一斤二兩黑色的便宜毛線。劉曉萍、陳華芳、魏文妍三位女同學利用空餘時間,輪流編織。高幹小姐謝羅不太熟練,但在她們三人織累了的時候,也拿起織針接着慢慢操作。不到一個禮拜,一條暖和的毛線褲,就穿在了我的身上。

同學情深的眼睛,在你生活上稍有失慮和不适,他們都會看得很清楚,并适時伸出援手以予相助。而對你一時的沖撞與冒犯,他們也沒有往心裡去,并很快就讓情緒的不爽煙消雲散。

在解放日報習習時,我與張國良分在編輯部農村組。一次,我和他接受了上司交待的一項采訪任務,到松江某機關采寫一篇内參稿件。采訪後動筆寫作時,我與他有些看法不一緻。也許當時大家都年輕氣盛,一時也調和不了。于是,我隻好建議在稿子裡注明誰要怎麼寫的内容。後來,主編采用了我的寫法,稿子發出後,那天午休,在朦胧中,我聽到張國良坐在我的鄰床邊,正反複讀着我寫的文字。

性情溫和且年紀最小的張國良,沒有記懷我的倔犟。他自始至終跟我掏心相交。一次星期六回家時,他邀我星期天去他家玩,并把自己家的位址線路畫成交通圖給我。遺憾的是後來沒有去成。可他給我的那張線路圖,我也一直珍藏了許久,直到搬家才處理掉。

人都說上海人小氣,好計較,我沒有這樣覺得。因為如此寬懷的上海同學也不止一個張國良。與倪奇峰也有一段值得回憶的往事。

記得新生第一學期學軍到部隊,我與倪奇峰同一個小班的十幾位同學,下到空軍地勤某部。為把在軍營裡的各種活動搞得有聲有色,周老師配置設定我出任戰地“黑闆報”臨時主編。

學着一本正經的樣子,我認真的進行組稿、編輯、排版。收到倪奇峰投來的一首小詩,我看了,覺得稿件思路不太集中,便大筆一揮,進行了大改動,四句改動了三句。我以為,這樣做他會佩服我的水準。可稿件一登上闆報,他就對我很有意見。他不無埋怨的說,你怎麼能這樣大改我的作品的?

我蠻有理由的回答說∶“給你厘清了稿子思路,不是很好嗎?”“要改,還得叫我改呀,你不是強加與人嗎?”他很不開心的回答我。

這事,給周老師知道了。周老師找我談話,他說∶“修改文章,要學會尊重别人,大改作者的東西,也要征得别人的同意才好。”這,也是周老師教給我做人的一番道理啊。

我知道自己确實做得不對,但後來也沒有很好的跟倪奇峰道一聲歉,可他也沒有是以記懷我的不是。後來,倪奇峰和舒平,還成為我入黨的兩位介紹人。倪奇峰為人大度、寬厚、心無芥蒂,想來确令我慚愧。往日對他的缺失,現在,也隻能在這裡向他道一聲遲來的“對不起”了。

歲月如流,往事如船,它載着光陰連同我們日漸進入晚年佳境。

如果說人生是美好的,那是因為有許多美好的回憶,讓我們慢慢咀嚼。

美好的滋味,時時滋潤着我們的心靈,讓我們的精神生活日益變得純粹、高尚且更加快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