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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種女人與三個湖

作者:吃虧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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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三種女人與三個湖</b>

杭州、紹興、蕭山各有一個湖,均屬被當地人引之為豪的山水風景。它們分别是杭州的西湖;紹興的鑒湖和蕭山的湘湖。明代有個奇人叫張岱,一生寫書稿無數,其筆記、獨幕喜劇文字好得沒心沒肺,意境深遠得沒邊沒界,後人無不膺服。他形容這三湖個真實得口無阻攔:“餘謂西湖為名妓,人人得而媟亵之;鑒湖如閨秀,可欽而不可狎;湘湖如處子,視娗羞澀,猶及見其未嫁時也。”還自以為是不忘将釘子敲入木最後一錘:“此是定評,确不可易。”

西湖因其“三面環山,溪谷縷注,下有淵泉百道,潴而為湖。”此時的西湖還隻是個“湖漂族”,未遇名導演,尚未被“潛規則”。第一次處女秀是在唐代,城裡來了個叫白居易的地方官,又是疏浚,又是築堤,一番打扮後出場亮相,在人們的叫好聲裡,改了本名錢塘湖,取藝名為西湖。到了北宋又遇上個“名導演”蘇東坡,為導西湖演一場好戲,先打報告報批,納入政府财政預算,再築五裡長堤,建六座拱橋。不僅親自、還帶動一班文人著詩文贊美,甘擔文人捧“角”之名,不避“軟廣告”之嫌。西湖由此聲名大振,紅遍大江南北,但此時還是個潔身自好的名角。不久以後,來了個叫趙構的人,家人丢了江北半壁江山,自己跑到杭州當作汴州,硬讓西湖笙歌夜夜不休,最終讓名角成名妓。恰此身份延續至今。任人打扮的不僅是曆史,還有湖山。

鑒湖在紹興城北,清碧碧、瑩晶晶,淩淩然大家女,可遠觀,不可亵玩。生于紹興,鑒湖之幸,大家閨秀,自不允入藝,梳妝打扮,自有規範。從從容容,家風使然。貴族血脈、文化傳承,家中兄弟大家輩出,人才如雲,耳濡目染,浸入骨髓,舉手投足,風範自現。如此家境,誰敢侵淩,更不用說輪不到她抛頭露面,安安穩穩,做好自己的越秀閨女。美好的地域風俗猶如優秀的家風、家教都屬于一種文化,培育的不僅僅是人才,影響的還有它的湖山。

湘湖成湖最晚,東柴嶺山,西越王城山,中間溪流淙淙,田疇縱橫,又亂插幾處小阜、小墩、小山。北宋政和年間,有楊時者當政蕭山,“以山為界,築土為塘”,由是生成了一個處子——湘湖。蓄水灌溉幾鄉稻田,出水口以木闆為閘,加闆則水高,撤闆則水低。蕭山本處鄉間,湘湖實為村姑。文人見之,喜其憨态可掬,如張岱之輩,明知湖中水道,溯十阏三,鲠咽不知暢。卻尋得湖中小船與識水道之人,任其蕩舟湖中,不為觀景,恣肆放縱:用北幹山泉水沖泡湘湖旗槍,吮白楊梅,嚼鸠鳥肉,飲着土酒“湘荷露”,醉眼朦胧中,但見四圍山趾,棱棱砺砺。于是将那一雙大臭腳伸進湖水,涼驚一個激靈,頓時酒醒:“濡足入水,尤為奇峭!”——湘湖雖村姑,卻凜然不可欺。幾百年後,蕭山遽然而富,家中女兒,珍之寶之,忙不疊梳妝打扮:平地挖塘,旱地建橋,為情造景,不遺餘力,穿金戴銀,一身披挂。另備豪宅、墅園為嫁妝,曰奧蘭多、曰索菲特不一而足。此般模樣,早非昔日,修為人士見之,驚詫嗤然,小戶人家見之,徒羨傾慕。老大至今,卻仍待字閨中,然早非昔日之處子矣。

參考資料:明《西湖遊覽志》卷一;張岱《陶庵夢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