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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線救援》背後:與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同出警,還原城市英雄誕生記

作者:周到用戶端

今年4月22日,上海金山區一企業廠房失火,消防員豐晨敏和湯偉佳在搜救過程中犧牲。兩位烈士最後的影像,讓無數人落淚。

在和《火線救援》總導演郭靜、柯丁丁的交流中,我們也不可避免地聊到了“犧牲”。記者問,“說消防員是和平年代最危險的職業,你怎麼看?”

郭靜的回答不假思索:“你覺得,還有哪個職業是每天都有生命危險的?”

作為上海廣播電視台紀錄片的資深導演,郭靜從事紀錄片創作接近20年,但她形容自己對消防員群體的認識來得太晚、太少——直到2019年春天認識了第一個消防員朋友,直到用超過18個月的時間完成了紀錄片《火線救援》。

“我以前覺得消防和我沒什麼關系,對這個職業也一無所知,但當我們開始前調以後,我發現生活中幾乎所有方面都和他們有關。”

與郭靜合作近20年、《火線救援》的另一位總導演柯丁丁随之補充:“既然我們不了解他們,那肯定有相當程度的觀衆不了解,是以我們非常明确地知道,這些問題也是觀衆需要知道的。”

從《人間世》到《巡邏現場實錄》《派出所的故事》,許多人都在等,拍過了醫生、警察的上海廣播電視台,什麼時候能拍拍消防員?

說來簡單,創作不易。

首當其沖的,是過去我國實行消防兵制度,消防隊伍以現役官兵為主體,實行軍事管理的消防站堪稱神秘的禁區,從未有任何紀錄片團隊能以貼身跟拍的方式進入消防救援隊伍。

《火線救援》背後:與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同出警,還原城市英雄誕生記

改變,發生在三年以前:2018年11月9日,根據中共中央《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公安消防部隊、武警森林部隊退出現役,集體轉制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應急管理部,組建成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

從此,“橄榄綠”變成了“火焰藍”,消防救援隊正式承擔起防範化解重大安全風險、應對處置各類災害事故的重要職責,從原來滅火救援為主轉為“全災種、大應急”拓展。

也是從那時開始,消防救援隊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公開媒體上。一次偶然的機會,郭靜工作室的導演劉躍,在街頭采訪中結識了一名上海消防的幹部,有關《火線救援》的合作契機也由此種下。

“拍消防的想法已經比較久了,我們一直有這樣的情結。”在柯丁丁看來,最近幾年紀錄片商業化的浪潮湧起,但消防員無疑是一個值得、也應該用真正意義上的紀錄片标準去拍攝的群體,團隊也最終投入了18個月的創作時間,“真正意義上的紀錄片,是有标準的,要有人物,人物的故事,人物的情感,獲得這一切都需要時間,記錄需要時間。”

《火線救援》背後:與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同出警,還原城市英雄誕生記

從2019年開始,郭靜和柯丁丁帶着團隊在上海消防救援總隊展開了前期調研,他們走訪了上海各個區縣大大小小超過20個消防站、特勤站,試圖找到最能反映上海城市生活特點的站點。

最先敲定的是有着155年曆史的虹口消防救援站——這是我國現存最悠久、目前仍在工作的消防站。而比曆史更吸引人的,是獨特的地理位置、典型的轄區以及背後豐富的故事。

郭靜回憶說,虹口消防救援站的轄區人口密度高、老齡化程度高,老式舊裡與高層建築并存,警情多,責任重,“在我們調研的時候,一年平均出警一千次以上,這幾年周邊消防站增多之後,它一年依然有800次左右的出警,這樣就保證有故事。我們想看看消防轉制的大背景下,在消防員平均23歲整體年輕化的情況下,這個有曆史、有榮譽的站點怎麼把傳統傳承下去。”

随後鎖定的,是有着90年曆史的普陀區宜昌消防救援站。這裡,不僅同樣有着守衛中心城區的重大責任,亦有新鮮的故事:《火線救援》開拍前,宜昌站剛剛更換了主官,新的主心骨如何提振士氣、培養人才,也是一條值得關注的故事線。

就這樣,2020年6月,《火線救援》正式啟動。

合作近20年,郭靜和柯丁丁的紀錄片曾屢屢斬獲國際大獎。但在《火線救援》的拍攝中,新的困難和挑戰依然如影随形。

一個直接的問題是,攝制團隊如何跟上訓練有素的“火焰藍”,如何做到24小時“逢警必跟”、貼身拍攝?

白天60秒,晚間45秒,這是消防警鈴響起後,消防員們準備妥當集合出發的時間。柯丁丁回憶說,在最初進入虹口和宜昌消防救援站時,團隊常常對警鈴措手不及,“消防員快到什麼程度呢?我們裝置弄好了跑出去,還沒出發,他們已經迅速處理完警情,回來了。”

《火線救援》背後:與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同出警,還原城市英雄誕生記

磨合、溝通、加訓,團隊發了狠,用的也都是“笨辦法”。攝制組分白班和夜班,但不同班次的導演、攝影、錄音不約而同選擇時刻保持全副武裝的狀态,這樣,他們就可以省下穿戴消防服和裝置的時間,警鈴一響,抄起機器就往消防車跑。

“不管天冷還是天熱,睡覺時也穿着消防服、消防靴,一整套裝置就放在旁邊,不穿就肯定跟不上消防員。”柯丁丁說:“必須把鏡頭全都背在身上,天天這樣。是以現在回頭看工作照,有相當多都是小夥子們穿着裝置睡覺,很辛苦。”

《火線救援》背後:與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同出警,還原城市英雄誕生記

最終,團隊與58名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跟随出警共800餘次,積累了97200分鐘的素材。長時間的跟拍,讓攝制組成員對警鈴聲高度敏感,快速奔跑成了他們的本能。

紀錄片中心幕後團隊曾在一次探班時記錄下了一個有趣而又心酸的細節:錄音師趙景岩在寝室裡回放聲音素材,素材中的警鈴響起,導演劉躍和龐琛習慣性地沖出寝室,到了樓下才發現消防車在庫、消防員沒集合,驚覺自己是被素材“騙”了。

速度跟上了,鏡頭同樣要跟上:為了多視角記錄消防救援指戰員的工作狀态,消防車内部、指揮員頭盔、消防員戰鬥服上被設定了多個gopro機位,以第一視角還原出警現場最真實的情況。

在郭靜看來,拍攝火警第一現場,理想的狀況是攝影師進入,以第三人的視角記錄消防員的工作狀态。但為了保證安全,團隊隻能精簡裝置,采用兩台最新的攝影機和一根錄音杆進入火車拍攝,并設定gopro還原消防員的第一視角,“通過他們的聲音、視角,讓觀衆感受一線消防員進入火場後的看到的情境。那是非常恐怖的環境,沒有任何視線的,隻有令人窒息的煙,各種各樣的煙。”

《火線救援》背後:與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同出警,還原城市英雄誕生記

當然,攝制團隊的“逢警必跟”,也意味着他們和消防員們一樣,反複面對不可預計的危險。在郭靜的回憶裡,被滾燙煙火熏得滿臉烏黑,尚且不是最可怕的情況。有一回,消防救援隊深夜11點半接警稱,某居民樓瓦斯管道洩露,趕到現場後才發現,現場瓦斯濃度已經很高,必須迅速找到洩漏點、疏通空氣,防止爆炸,“這是在畫面上根本看不到的危險,攝影師、錄音師都在現場,大家也沒有特殊的裝備,甚至不敢動用鑰匙、機器,生怕有火花引發爆炸。這種看不見也摸不着的危險,是消防員每天都面對的。”

“消防員是和平年代最危險的職業”“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自2018年改制以來,社會各界對消防救援隊伍的關注不斷提高,有關消防員使命、責任的讨論也絡繹不絕。

而在《火線救援》的攝制過程中,創作團隊也用真實的記錄,試圖回答這樣的一些命題:英雄是如何造就的?他們又為何誕生在了這裡?

拍攝過程中,團隊記錄下了多位年輕消防員的生活側面和内心世界:王牌站長高潔清,身體抱恙卻仍堅守崗位;帶着家人囑托的班長王大景,學習出勤兩不誤,為報考中國消防救援學院的夢想而努力;覃玲敬是業務骨幹,但卻遭遇親情與事業的兩難,不得不艱難抉擇;“菜鳥”隊員王浩,毫不氣餒面對挑戰、實作逆襲……

《火線救援》背後:與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同出警,還原城市英雄誕生記

“他們是英雄,也是兒子、父親、丈夫,他們背後都有一個個小的家庭。在成為英雄的過程中,他們不僅要承受嚴苛的訓練和壓力,也和我們普通人一樣要面對的很多問題。”柯丁丁說,不同的消防員,不同的人生,仿佛是《火線救援》中不同的樂章,“如何從新兵成為合格的消防員,兩難時你是選擇回家還是留下來,各種各樣的糾結,可能不完全是同一個主題,但它們彼此襯托,最終告訴大家,英雄是這樣誕生的。”

而在郭靜看來,以人物為主線,也是《火線救援》不同于一般同類題材的特點,“我們不想用案件做分類,而是從時間線上推進,記錄8個人物個人的故事。我們希望大家更多地看到一個個活生生的、你能記得住名字和特點的消防員。”

《火線救援》背後:與一線消防員同吃同住同出警,還原城市英雄誕生記

這種創作理念,對團隊的拍攝、叙事、剪輯的能力要求都很高:警情要拍,但不能完全依賴警情吸引觀衆。“這需要前後期的配合,需要導演和主創團隊反複讨論确定我們要拍什麼,而不是沒節制地拍。很難,但我想觀衆看了就發現,出警隻是一個橫剖面,它很緊張、很刺激,但更重要的每次出警之間還有強烈的人物、故事、性格和情感。”柯丁丁說。

更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上海采取三警關聯機制,《火線救援》在還原“火焰藍”生活的同時,也記錄下了110、120等其他城市守護者的身影。他們三方彼此配合,解人民之所急,濟群衆之所困,彰顯了上海這座國際化大都市迅速、高效、專業的城市管理水準。

“我們相信觀衆能通過故事感受到上海城市管理的高效,感受到三警關聯執行任務的專業、文明和人性化态度,你會非常欣慰自己生活在這個文明高度發達的城市。”在兩位導演眼中,這也是《火線救援》誕生的意義,讓更多人記住這些城市的英雄,也讓更多人實實在在地思考,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是從何而來,又因何長久。

來源: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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