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經的戀愛小故事《和梁先生的一生》
1
和梁先生戀愛之前,許葭未曾有過男友。
一是從小寡言少語性取向也埋在心裡,二來是一直沒有碰到喜歡的。
梁先生是他的國中同學,大學時候才再遇見。
和梁先生剛在一起時,許葭尚不能習慣自己是真正有了個伴,每天清晨都要望着他的睡顔看個十幾二十分鐘,好确認這個長相俊朗的男人真的是他下半生和下半身的歸宿。
梁先生與許葭不同,高中時就向家裡坦白了性取向,說明自己不會去禍害别人家姑娘後,足足在醫院躺了半個月。
母親一邊抹淚一邊給他喂水果:“你國中掀女同學裙子的時候,怎麼沒想着别禍害她們。”
不禍害别人家小姑娘,當然是要留着禍害這個姓許的小夥子。
許葭撫摸他眉角留下的疤詢問:“那時留下的?”
他挑眉:“掀女孩子裙子被揍的。”
許葭:呸。
2
梁先生總說自己家教嚴。
做生意少不了推杯換盞,出入風月場所。
客戶們一人挑選一位紅顔知己,梁先生便開始給許葭打電話。
梁先生:我給你講我國中時候掀女孩子裙子的事吧。
許葭對此很在意:行。
梁先生三言兩語就講完了。
許葭在家裡聽得發愣:“就這樣?”
梁先生:“就這樣。”
梁先生說:其實我隻是吓唬人,連裙子都沒碰到。
3
梁先生自诩面皮厚,不知臉紅為何物。
許葭雖對他這一說法嗤之以鼻,但細細說來,他的确是沒有見過梁先生俊朗面皮上有過一絲紅暈的。
他都是情場老手做派,三言兩句撩撥得情場新人說不出話,悶頭隻顧研究那些數學問題。
梁先生咬許葭耳朵:“在做什麼?”
許葭咬着筆帽:“解題。”
梁先生一勾他的手,慢慢往下探:“解點别的吧。”
于是那課本的書頁就被揉皺了一頁。
4
在遇到梁先生之前,許葭的衣服都是皺巴巴的。
他的人生中除了數學以外沒有其他的東西,多情的桃花眼都藏在黑框眼鏡下。
就像他的心裡的小鹿藏在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裡。
直到有一道光照亮了它。
梁先生第一次聽他磕磕絆絆表明心迹的時候,探手在他的心口處摸了幾下:“小鹿還在嗎?”
許葭握住他的手,耳朵尖紅成一片:“在。”
梁先生解開許葭的襯衫,把耳朵貼上去:“來,跳兩下讓我聽一下。”
咚咚、咚咚。
梁先生半跪着,聽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5
梁先生和許葭的家不隔音。
年輕時天雷勾地火,幾乎每周都要被隔壁的老阿婆啐上幾口。
他們人到中年,老阿婆也入了土。
喪事那天梁先生和許葭特意請假去參加了葬禮。
許葭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紋:“阿婆總罵我們不知羞,但也會給我們送她自己做的桂花糕。”
梁先生比他大一歲,已踏入不惑之年,他握住許葭的手:“阿婆是個好人。”
阿婆年輕時被迫嫁給不愛的男人,被家暴了數十年離了婚,孤苦伶仃地過了半輩子。
無兒無女,替她操辦葬禮的是一起跳廣場舞的另一位獨居奶奶。
那位奶奶喜歡阿婆,許葭和梁先生知道,但都沒說出口。
6
年紀越大,似乎有些話更說不出口。
許葭三十多歲時,梁先生看到他頭上長出的白頭發時還會打趣他人老珠黃,隻有自己和他湊活過。
等到了五十多歲,許葭頭發花白,梁先生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二人年輕時沒怎麼吵過架,老了倒是總拌嘴。因為某件小事,許葭又開始生悶氣,自個兒拿了太極劍去廣場,沒等梁先生。
梁先生氣喘籲籲地跑上去,發現許葭已經和别的老頭兒聊起天來。
六十年的老陳醋立馬冒出了酸氣兒,梁先生左一句那老頭劍不好,又一句那老頭衣服難看,硬生生把人家氣跑了。
許葭收了劍,坐在台階上捶腿。
梁先生幹在他面前比劃,酸溜溜地:“他有我帥嗎?”
許葭一攏唐裝,撂下一句話自個兒走了。
“他兒子是醫生,治心髒病的。”
梁先生才知道自己醋白吃了。
他年輕出櫃那陣住院被查出來心髒問題,父母才不忍心繼續責備他。
7
梁先生的心髒問題越來越嚴重。
年紀大了之後,三天兩頭往醫院跑。
如今更是住在醫院出不來,連七十五歲生日都是在醫院過的。
許葭拄着拐棍,在醫生護士的攙扶下走進病房,手裡捧着一塊蛋糕。
梁先生躺在床上,緩慢地眨着眼睛:“七十……五了……”
許葭扶着一旁的椅子,緩緩地坐下來:“你禍害我五十年了。”
在道過生日快樂後,護士和醫生都出去了,把這一段時間留給他們二人。
梁先生虛弱地動動手指,艱難地把許葭同樣布滿皺紋和老年斑的手虛握住:“這一輩子……你開心嗎……”
“老梁。”許葭回握他的手:“你再跟我過十年二十年再問一輩子吧。”
梁先生聲音嘶啞:“一輩子太短了,多幾輩子吧。”
許葭的眼淚順着他蒼老的皮膚落了下來:“嗯。”
“别哭……”梁先生喘出一口氣:“我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許葭和他十指相扣,想逃避背後他不敢去想的意義:“出院以後再告訴我。”
以前發生的事情如走馬燈般從眼前略過。
“來不及了。”
梁先生說:“我小時候掀女孩子裙子……”
“是為了看臉紅的你。”
梁同學作勢要掀女孩子裙子時,偷偷看了一眼旁邊連脖子都紅透了的許同學。
“他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