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當年紅四方面軍告别鄂豫皖蘇區,真的丢掉了未成年的小紅軍胡正先,假如胡正先沒有堅持刻苦認字,紅四方面軍在通江縣舉辦的電台集訓班就不會有他。
80多年過去了,紅軍專門負責電台報務和偵聽的著名人物王诤、層析聖、曹祥仁、蔡威、宋侃夫、徐明德、王子綱、劉寅、馬文波等人已經離開了人世,如果沒有胡正先,很多曆史上的謎團無法解開,很多關于紅軍電台從業人員在極其艱苦的歲月裡,在條件極其簡陋的情況下如何就地取材裝配、維修電台、教育訓練自己的人才、在戰場幕後的傑出貢獻,很可能就淹沒在曆史的塵埃中。

1955年,人民解放軍大授銜時,35歲的胡正先被授予上校軍銜。并榮獲三級八一勳章、三級獨立自由勳章、二級解放勳章。長期在中南軍區、總參謀部三部工作。
1933年11月,紅四方面軍赢得宣(漢)達(縣)戰役後,将川東遊擊軍占領的大片地區納入川陝根據地,王維舟所上司的紅軍遊擊軍改編為紅33軍,紅四方面軍也由4個軍發展為五個軍。蘇區地盤不斷擴大,紅軍已是兵強馬壯。
紅軍和川陝蘇區迎來這樣的局面,是指戰員不怕犧牲、英勇善戰取得的,也與由蔡威、宋侃夫、王子綱、馬文波等上司的電台人員,及時偵聽、破譯敵人的情報,讓徐向前、陳昌浩、王樹聲等指揮員準确掌握敵情動态,做出必勝的作戰部署是分不開的。宣漢戰役勝利後,紅四方面軍電台報務和偵聽創始人蔡威,決定擴大紅四方面軍電台隊伍,為今後的作戰培養更多的聽風人、捕風人。
“毛鐵是斧頭,毛鐵不是斧頭。沖突的話是什麼意思?讀者見過的木匠做工用的主要工具是斧頭,但是同這個木匠用的工具一樣的,農民用于上山砍柴的叫毛鐵。鄉下農家新生的男孩兒,為了好養活,取的小名除了虎、狗、牛外,也有叫鐵錘、金鎖、大夯、栓子、柱子的,地區民俗不一,取小名的方式也不同。”胡正先說。
走過百年風雨春秋的老紅軍胡正先,特别注重向今天的年青人傳承我黨我軍的光榮傳統和優良作風。這是老人專門給重走長征路的青年題字鼓勵。
從鄂豫皖來到紅四方面軍一年多時間,胡正先才15歲,由于年齡太小個頭也不大,上陣殺敵缺乏經驗,胡正先幾乎是個打雜的人,在醫院當看護、給首長當勤務員,但他也特别勤快,動作麻利,紅四機關直屬隊的無論大事小事,隻要缺少人手,他都勤勤懇懇地幹。
機關駐地就在通江縣的一戶山民家,他家有一個兒子每天上山砍柴,四川東部的山民叫砍柴的斧頭為毛鐵。每當房東的兒子要上山砍柴時,總是大聲呼叫,我的毛鐵呢?時間長了,大夥兒都喊他毛鐵,而他的真名叫什麼大家都忘了。當他每次嚷嚷着尋找毛鐵時,總是細心的胡正先将毛鐵遞到他的手上,房東的兒子這時會對他說,毛鐵在你這兒呀。“毛鐵!”房東的兒子喊,“在這兒!”胡正先答,這一問一答,仿佛胡正先也叫毛鐵,後來戰友們幹脆稱胡正先毛鐵。
在老家安徽砍過柴、割過稻的胡正先,懂得同樣的工具,用于不同的場合叫法不一樣的民俗,砍柴的斧頭叫毛鐵,割稻用的鐮刀叫麥鐮,砍柴用的鐮刀叫毛鐮,鋤草用的鋤叫薅鋤、挖土用的鋤頭叫挖鋤,農民在田間幹活遮太陽的帽子叫草帽,遮雨用的叫鬥笠......農民耕作和生活的常識,沒有上過學的胡正先也都懂得。工具名稱稱謂的超直趕近、人名稱呼的角色轉換,很大程度上反映出軍隊和老百姓密切的魚水之情。
作者與胡正先老人合影。
“毛鐵,你過來一下。”一位幹部叫住了胡正先,響亮答到的他,跑步來到幹部的面前立正站好。幹部手裡拿着紙和筆,晃了兩下又說,我總是見到你有空都在認字寫字,你到底認識多少字?胡正先回答,從沒有進過學堂的門,認識的字都是在隊伍上學的,大約4、500字。幹部說,那好,現在開始考試你,你把所認識的字全部寫下來,不許漏掉一個,這是指令。胡正先不知道考試他是什麼目的,想把自己認識的字寫在一起,是他很久都想做的。
4、500個字,咋寫?從哪個字開始寫,沒有讀過書的胡正先自然不懂寫文章、也不懂邏輯順序、結構修辭,但他有他的辦法,先把紅軍的口号和智語寫出來、再寫家鄉的地名和親人,農具和家畜,再以部隊的武器名稱、從鄂豫皖到川陝走過的地名、翻過的山、渡過的河為順序,500個字很快寫出來了,整體看,沒有邏輯順序,但分開看很有規律和章法。
幹部看了,知道他不僅識字很多,而且語言結構嚴謹。這樣的人,當時就是紅軍中的知識分子。幹部當場誇贊道,毛鐵,你行,你真行。這樣吧,準備行裝,明天去通江縣蔡威台長那裡報到,參加方面軍組織的電台報務訓練班集訓。
認識4、500個字,就通過考試了,選送去學習電台業務集訓,胡正先覺得自己識字不多,肯定學不好電台報務,但接到了指令,他隻有執行的份兒,容不得半點兒推辭和違抗。
電台是什麼,電台兵是幹什麼的?從鄂豫皖西進川陝的路上、紅軍打仗依靠電台獲得重要情報他都聽說過,可是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蔡威是誰?他也聽說過,在紅四方面軍穿越平漢鐵路時,見過這個人一次壯舉,那一天下午,跟随紅73師行軍的前方電台,在湖北安陸到随縣的地段,遭到敵人圍攻。胡正先看得很清楚,前面有堵截的敵人封鎖住去路,後追的敵人距離電台的機務、報務、警衛人員隻有幾百米遠,敵我雙方都進入步槍射程以内,敵人吼叫着,抓活的,抓活的!萬分危機之中,蔡威掏出身上的銀元撒向敵人,他還大聲喊道,身上有錢的人趕緊掏出來,用銀元擊退敵人。這個辦法還真管用,白花花的銀元撒在地上,追擊的敵人趴在地上撿拾銀元,有的人連槍都不要了。
電台人員和保護電台的警衛人員,立即組織突出包圍。這時,我看到蔡威掏出一個小本子,撕下一頁往嘴裡塞一頁,吃紙嗎?為什麼吃紙?當時胡正先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後來才明白,蔡威已經做好了為蘇維埃犧牲的準備,他吃進嘴裡的是我軍的密碼本,這是紅軍的重要機密,絕不能讓他落入敵手。
此時,紅73師218團的團長徐深吉接到指令,立即帶人解救被圍困的電台人員,徐深吉率領部隊以排山倒海之勢撲向敵人,追擊和堵截的敵人頓時亂了陣腳,徐深吉和他的部隊,成功解救了電台也救了蔡威。
跟着蔡威這樣的知識分子學習技術,肯定是很有意義的。這樣,紅軍電台集訓班裡有了一個毛鐵,這之後,我軍隊伍中有了一個優秀的電台偵聽能手。胡正先記得,集訓的條件非常艱苦,電鍵等器材缺乏,就用木塊代替,連蜂鳴器都是模拟的,鉛筆、紙張沒有,就用木棍在地上寫字、寫數位。越是條件艱苦,越是能激發大家刻苦努力學習的積極性。
幾個月後,胡正先從通江縣學成歸隊後,從嘉陵江畔走上長征路,又走向河西走廊、去新疆烏魯木齊再學習,來到延安參加抗戰,在解放東北、華北、武漢、廣州和海南島的曆次戰役中,我們是看不到他的身影的,因為他的電台偵聽工作并不在硝煙四起、槍林彈雨的戰場,而是在追風、聽風、捕風的隐蔽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