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一扒商王武丁的後宮（二）
那麼問題來了，作為殷商的王，武丁的婚姻狀況究竟是怎麼樣的呢？他是有多個妻子，還是有一個妻子多個妾，或者幹脆說還保持着原始社會群婚制的習俗，這些配偶不分嫡庶？武丁的這些“婦”究竟都是什麼人？她們又是怎麼來到武丁身邊成為他配偶的？先說一說商代普通人的婚姻。河北藁城商中期墓葬有些墓出土兩具人骨，一男一女，都是男子直身葬，女子被捆雙足側身面向男子，有的學者認為這是商代一夫一妻制的例子。河南鄭州、山西靈石旌介等地都有男女合葬或是一椁兩棺式的葬制，也被認為是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形态的反應。安陽殷墟家族墓也有常見的兩穴并葬，即一男一女兩墓緊挨着，也是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形态。
下圖安陽俯瞰安陽殷墟
但是商王不同于普通人，商王的婚姻撲朔成謎。關于商代的王，其婚姻形态，有三種不同觀點：一種認為，商王的婚姻還保留着原始社會的普納路亞婚狀态，即一個族群中的男子（或兄弟）和另一個族群中的女子集體通婚。第二種觀點認為，先商的先公時期的前、中期不存在法定配偶這一說，這些先公沒有固定配偶，關系不穩定，說不上誰是哪位先公的妻子。先公時代的晚期才開啟了法定配偶制度，延續到商代立國稱王後，都是一夫一妻制。第三種就是認為商王是一夫多妻制，持這種觀點的有胡厚宣、陳夢家、範文瀾等等。胡厚宣先生認為，商代前期有過一段一夫一妻時代，而中後期即從中丁到帝辛，商王都是一夫多妻。
按胡厚宣先生的分析，以及從甲骨蔔辭的披露的情況看，我同意武丁的婚姻是一夫多妻。那麼武丁這些妻子的地位有沒有嫡庶之分呢？這就得看當時有沒有宗法制？殷商有沒有宗法制呢？這又是學術界一個争論不修的問題。王國維就認為商代根本沒有宗法制，也就不存在嫡庶的問題。或者說商代一直就有宗法制，是以分嫡庶，範文瀾就是這麼認為的。還有一種觀點是商代末年宗法制才萌芽，那時候才分嫡庶，胡厚宣和郭沫若都是這麼認為的。我覺得商代末年宗法制萌芽這種觀點比較靠譜。周代建立之後很多問題的解決都是繼承商代，如果商代早有成熟的宗法制為什麼不直接拿來用？顯然西周的宗法制建立是自己搞的，因為殷商在這方面沒什麼太多成熟的制度可繼承。作為宗法制基礎的婚姻制度商、周是有很大差別的，比如周代奉行同姓不婚，而商代六世之後可通婚，也就是族内婚。
下圖祭祀婦妌的後母戊大方鼎
如果按胡厚宣先生的觀點，“婦”就是商王的配偶，那麼武丁的配偶按胡厚宣先生的統計就是有六十四個。這些“婦”也不都住在宮裡，比如婦好和婦妌都有自己的封地，蔔辭裡也有過武丁占蔔婦好會不會來探望自己，那麼婦好、婦妌這樣的“婦”也有可能住在自己的封地。從蔔辭情況來看，“婦”是武丁在世的配偶，因為常有占蔔其生育情況，活着才有可能分娩。武丁的這些“婦”裡誰的地位最高呢？有可能婦妌是武丁的第一個“王後”，後繼者是婦好，婦好又早于武丁而死，後來又立婦嬕為“王後”。關于國家博物館的“司母戊”或“後母戊”大方鼎就是祭祀婦妌的。這個字究竟是“司”還是“後”也是學術界争論不休的問題。唐蘭先生認為是“後”。“後”最早不是指王後，是指男姓的氏族首領，商的先公也稱為“先後”。但也有很多人認為這個字是表示“王後”的意思。除了“後母戊”鼎，婦好墓也出土了有“後母辛”銘文的鼎，是以據此有觀點認為婦好也曾是武丁的王後。
武丁這些妻子的一大來源就是來自于不同的方國。方國所貢女子與武丁成婚目的不一，可能是為了加深關系，也可能是因為戰敗的進貢等等。還有一種觀點認為，商王的妻子很多，另一大來源是源于古老的搶婚制度。因為商代的王還有着原始社會部落聯盟天下共主的意思，并不像後世的皇帝，是以也保留了原始的搶婚習俗。這麼說來，其實商與各地方國進行戰争，戰敗方國被俘虜，那麼這樣來源的商王配偶也就無異于搶婚。這麼說的話，後世春秋時期重耳娶廧咎如的季隗是不是也算搶婚。
下圖武丁為婦妌占蔔，想知道她是否能順利分娩。
武丁的配偶最招人注意的就是婦好，因為婦好墓的意外現世，衆多青銅器、玉器等等面世，而且都形制極為獨特，這些驚現于世的三千年前的器物直擊世人之心，讓它們的主人婦好的形象似乎也跟着清晰起來。而實際上，隐藏在甲骨文裡的武丁另一位“王後”可能地位并不比婦好低。
甲骨文中記載的婦妌也曾征伐北邊的龍方，龍方被認為是後來的匈奴。可見婦妌也是有軍事權力的。婦妌也有代為主持祭祀、宴飨，和婦好一樣有祭祀權。武丁也同樣占蔔多次問婦妌是否能順育生育，是否能生男孩，可見也同樣在意。婦妌也參予農事，婦妌也管理供占蔔用的甲骨，婦妌也有自己的封地。據甲骨文記載，她管理的農田在商丘一帶，也有可能她的封地就在商丘。武丁也曾為婦妌占蔔她生病是否會無恙，出行會不會有災禍。武丁對婦妌的關心一點不亞于對婦好。婦妌至少給武丁生過兩個孩子。婦妌在武丁的配偶中地位有多高，也可以看得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