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史記：木心列傳 | 孫璞，字仰中，為文自署“木心”123

文 | 郁震宏

孫璞，字仰中，為文自署“木心”，故世稱“木心”雲。祖某，本山侌人，以廢箸渡淛，居桐鄉之青墩，遂為桐鄉人。木心生民國十六年，當斯時也，新學之徒言必稱泰西，蔑棄典文，以中國一切舊籍為不足觀，天下靡然化之。

木心少慧，家素封，頗讀古書時文，顧初無表見，裡人未之奇也。既冠，入上海美專習繪事；越二年，至錢唐，遊林風眠先生門。民社遭屋，以美術教授海上。

文革事起，系缧绁者幾二年，乃失得略不營心，籀頌屬文不辍，著《獄中筆記》，都凡六十萬言。文革後，再逮篽中，既出，垂垂老矣，然未嘗有戚容。顧碣若一身，念域中無足戀者，乃乘柎至美利堅，所遇乃稍稍出于夷庚。

扈人陳丹青者，時留學居美，一見頃心，遂執贽為弟子。

木心讀書務博覽，不主一家，發而為文，由竈上騷除，每多俊語。迨寓美，講學頗有謏聞，多屬文，時時栞諸報耑，奭然有聲台峤間。嗣丹青返國，不數年以繪事名天下，道“師尊”，言必稱“木心”，國人始知有木心。

先是，烏青鎮開發旅遊，有聲于世，有司耳其名，安車蒲輪禮迎之，木心乃歸，時年七十九矣。越五年，歲辛卯十有一月某日，以老疾卒于桐。

木心為人長身而美，好深覃之思，滑稽多智，善屬文，時出眇語，不與時諧，異夫居高堂大夏而禽鹿視肉輩，足以風世砺俗，此其可貴者也。顧高明之質，信心蔑古，尚頓悟，喜譚老莊，然不明故訓，大氐空言意決，餘讀《文學回憶錄》，見其說《詩》說《易》，類不脫明人說經之習。

海内諸年少輩以讀書為名高者，好疌塗，見木心文，鹹奉以為南山北鬥雲，暖姝濡需，一倡百和，稍涉異議，辄群起而攻之矣。

木心所箸，《瓊美卡随想錄》、《素履之往》、《魚麗之宴》之疇無慮十數，今皆大行于世。諸述木心事者柴池不一，餘故榷其同異，錄其稍可信者為之傳。

懶下樓曰：

木心不去國，不過東家之丘耳；去國而不遭陳丹青，亦以一旅人終。噫，處則為廢物，出則為名士，古今若此者多矣，豈獨一木心哉？

人情類貴遠賤近，悲夫！或有以張宗子拟木心者，餘謂非其侖也，夫《夢尋》《夢憶》，岱之下驷也，木心或能為之；岱之《石匮》，木心不能為也，微獨不能為，亦且不能讀也。

或以比于老莊，過矣，不足辨。餘故曰：若木心者，要亦當世之桀，然非古人之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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