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尹太白
出品 | 創業最前線
全美最富有的家族之一薩克勒家族(sacklerfamily),不久前被指控引發了美國阿片類藥物危機,并卷入到1600餘起訴訟中。
根據美國疾控中心的資料顯示,2017年有7.2萬人死于藥物過量,其中有49068人是因阿片類藥物而喪命,此外,還有超過200萬人嚴重依賴或濫用阿片類處方止痛藥。
美國正處于阿片類藥物流行的陣痛之中,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開啟“潘多拉魔盒”的幕後推手——美國制藥巨頭普渡制藥(purduepharma)以及它背後的薩克勒家族。
其實在2015年之前,這個家族并未引起外界過多的關注。
2015年福布斯美國富豪家族榜揭榜,這個家族憑借坐擁140億美金的資産一舉挺進榜單前20強。
漸漸地,人們才發現,薩克勒家族是靠着虛假且過度營銷阿片類止痛藥奧施(oxycontin),才迅速積累起了百億美元的巨額财富,而奧施康定也并不是疼痛患者的救世主,而是将他們直接拖入地獄的黑手。
但情況為時已晚,自1996年奧施康定上市以來,有700萬美國人使用後上瘾,超過20萬人死于過度服藥,平均每天導緻130人死亡,每一粒奧施康定上都沾滿了患者的鮮血。
薩克勒家族三兄弟,亞瑟、莫蒂默與雷蒙德分别出生于1913年、1916年與1920年。
三兄弟的父母是貧困的猶太移民,父親來自烏克蘭,母親在一戰爆發後從波蘭來到紐約。一家人在布魯克林開了一間小雜貨鋪艱苦度日。
幸運的是,薩克勒三兄弟天資聰穎,身上又流淌着猶太人的血液,三兄弟不但成績優秀而且早早就顯露了高超的商業頭腦,尤其是後來被稱為“現代醫療營銷教父”的亞瑟,他很早就開始幫人策劃醫療廣告文案來賺取報酬交學費。
大學時,三兄弟一同選擇了攻讀最難學的醫學專業,畢業後,都成為了精神科醫生。在當時,治療精神疾病主要依靠電擊療法,但三兄弟一緻認為,藥物完全可以代替令人膽寒的電擊療法。
1952年,亞瑟買下曼哈頓一家瀕臨倒閉的小型制藥廠,這也是普渡制藥的前身。
亞瑟擔任投資人,兩個弟弟出任藥廠的聯合董事,負責具體的經營活動。緊接着,三個人又琢磨起生産藥物的事。
藥廠剛成立時,國家對于精神疾病類藥物管制很嚴,他們隻能生産一些無足輕重的藥品,比如瀉藥和耳垢清除劑。
與此同時,亞瑟的營銷天賦漸漸開始顯現出來,他曾幫助輝瑞公司在處方藥領域站穩腳跟,還寫過一篇科學論文,助推安定成為首個過億美元級别的藥品。
事實上,亞瑟的成就并不在于他創造了多高的廣告盈利,而在于他颠覆性的營銷方法和手段——不對患者做廣告,而是直接針對醫生。
作為醫生,亞瑟意識到醫生其實更容易相信資料和同行,于是他用科學研究來佐證藥品療效,非常巧妙的包裝成嚴謹的論文放置在醫學期刊上,令很多臨床醫生以為這是科學研究成果。
曾任普渡公司廣告公關業務負責人的約翰·卡利爾表示,薩克勒的廣告看上去非常嚴肅,就像是醫生與醫生之間的交流一樣。
憑借着亞瑟的營銷天賦,普渡制藥慢慢做出了一些成就,接手生産抗菌藥品,普渡制藥在業界開始慢慢嶄露頭角。
1987年,亞瑟去世,享年73歲。如果說亞瑟讓普渡制藥變得小有成就,那後來呈火箭式增長則是兩個弟弟苦心經營的結果。
亞瑟去世,莫蒂默與雷蒙德買下他的股份,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兩兄弟開始讓普渡制藥涉足止痛藥領域。
雖然亞瑟并沒有親身參與奧施康定的營銷,但此後普渡制藥研發的任何一種藥品無不是嚴格遵循着亞瑟制定的營銷方案。
八年後,老三雷蒙德的兒子理查德·薩克勒以羟考酮為基礎,研發出了奧施康定,1995年,美國食物及藥品管理局準許奧施康定上市。
1996年奧施康定正式上市,一舉登上最暢銷的阿片類藥物的寶座,當時有媒體報道稱,到2001年,奧施康定的銷售額就已占到普渡制藥總收入的80%。
普渡制藥生産并發行的止痛藥奧施康定雖然很貴,但憑借“12小時止痛效果”、“比其他止痛藥更安全”的宣傳噱頭俘獲了很多患者。
藥品上市後不久,很多患者向醫生埋怨道:這個藥的止痛效果根本不能持續12小時。
為了掩蓋“12小時止痛效果”的虛假宣傳,薩克勒家族的成員便雇傭很多銷售代表建議并鼓勵醫生加大患者單次服藥的計量,也就是說,吃1粒不管用,那就嘗試着一次吃2粒,吃3粒,并且向醫生明确表示,奧施康定不會導緻濫用,患者的成瘾風險不足1%。
實際上,奧施康定在向美國食物及藥品管理局申請上市時,普渡制藥從來沒有對奧施康定會不會導緻成瘾或濫用進行過臨床研究。
在此後數十年間,普渡制藥的虛假營銷手段将奧施康定标榜成一種不可或缺且安全的止痛藥産品,導緻醫生們越來越頻繁地向患者開出使用奧施康定的藥單,甚至還将奧施康定作為了泰諾的替代品。
短短幾年之内,奧施康定的銷售讓普渡制藥從中獲利數十億美元。
其實,奧施康定的有效成分為羟考酮,與海洛因的成分相似,止疼強度是嗎啡的兩倍,非常容易導緻上瘾,大劑量服用奧施康定的行為對于患者來說非常危險,患者每次服用奧施康定的劑量越多,依賴性便會越強,緻死的可能性也會越高。
由于成分與海洛因相似,奧施康定藥片在研磨、稀釋後,基本上可以作為海洛因的替代品。
據《紐約時報》報道,人們嚼服奧施康定,或者碾成粉末後用鼻子吸入、用針注射,都會使人産生像服食海洛因一樣的感覺。
黑色産業鍊迅速形成。很多人把藥片以1毫克1美元的價格賣到黑市牟取暴利,此外,還有不少醫生靠開奧施康定給患者來賺錢。
随着這種神操作被越來越多的青少年和瘾君子發現,奧施康定的濫用程度開始呈現指數式增長。
由于普渡制藥是薩克勒家族100%控股,屬于私營制藥公司,是以薩克勒家族有權決定藥物的銷售情況,但對于發生的一切,薩克勒家族選擇視而不見,不僅如此,他們還一直在有計劃地拓展奧施康定在全球的市場佔有率,并且使用藥品折扣卡來促進奧施康定的銷量,據不完全統計,普渡制藥的銷售收入已經超過了350億美元。
多年來,薩克勒家族成員和普渡制藥高管一直試圖推卸責任,掩蓋他們在促使阿片類藥物流行中扮演的角色。當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阿片類藥物濫用開始蔓延時,時任普渡制藥總裁的理查德·薩克勒則将全部責任推給了上瘾者。
2001年,理查德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我們必須盡一切可能打擊濫用藥物者。他們是罪魁禍首,也是問題所在。”
阿片類藥物的濫用導緻民憤四起,2007年,美國聯邦法院就對普渡制藥公司及其3名高管提出刑事指控,稱其歪曲并隐瞞了奧施康定的危險性。
普渡制藥大方承認了在藥品銷售過程中存在“有意欺騙和誤導”,并随後支付了6.345億美元的罰款。
在此之後,包括薩克勒家族在内的公司董事會曾與聯邦政府簽署了一份公司誠信協定,承諾未來不會違反法律。
2007年之後,薩克勒家族成員陸續從公司辭職,雖然表面上與普渡制藥再無瓜葛,但他們背地裡仍然掌控着公司的決策權。
檢方後來發現,普渡制藥依舊在非法銷售和推廣奧施康定的使用。
盡管普渡制藥一直官司纏身,但薩克勒家族成員卻毫發無損,并且一直以“局外人”的角色控制着公司的日常營運,甚至還搖身一變,僞裝成了樂善好施的慈善家,除了捐贈博物館,薩克勒家族還積極捐贈大學,贊助醫學研究。
在世界各地,都有以他們家族名字命名的博物館和畫廊,其中就包括紐約的大都會博物館,北京的塞克勒博物館,法國盧浮宮的塞克勒館和倫敦皇家塞克勒館。
面對輿情激起,2010年4月,獲得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準許,普渡制藥研制的新奧施康定上市。
新奧施康定難以研磨,進而減少了用鼻子吸入,或用針注射而導緻的藥物濫用情況,結果奧施康定的處方量是以下降了近40%,普渡制藥損失了超過數十億美元的收益。
但大資本家薩克勒家族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這數十億真金白銀白白流走呢?
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他們繼而把目光對準了海外市場,不惜一切代價搶占亞洲、非洲、拉美洲等地的止痛藥市場佔有率,這些地區的營收加在一起大緻跟美國本土的業務規模相當。
今年1月,馬薩諸塞州總檢察長莫拉希利對普渡制藥公司和薩克勒家族的八名成員提起訴訟,稱薩克勒家族做出的錯誤選擇導緻了阿片類藥物的大量流行,讓20多萬條鮮活的生命戛然而止。
但普渡制藥公司堅稱,這些指控具有“誤導性”。
根據《華爾街日報》的報道,普渡制藥公司如今正面臨1600起訴訟,大部分訴訟直指薩克勒家族通過欺騙性營銷手段,銷售上瘾的、可能緻命的止痛藥奧施康定大肆斂财,涉及到的索賠金額高達100億美元。
薩克勒家族是與藝術文化圈走得最近的一個家族,他們很早就為自己樹立起文化贊助人的形象,甚至很多歐美頂級博物館的展廳都會以該家族的名字命名。
但美國公衆認為薩克勒斯家族做捐贈的真正目的是提升他們的知名度,并且分散公衆對他們不道德斂财行為的注意力。
面對巨大的負面壓力,不久前英國泰特美術館宣布,未來将不再接受來自一家卷入美國阿片類藥物危機的家族的慈善捐贈。
多家著名的美術館和博物館也在同一天表示,“我們不需要來自毒枭的捐贈!”
創立普渡藥廠的薩克勒三兄弟都是醫生,但他們一生最為人所知的“成就”卻并非治病救人。
23年來,薩克勒家族為了利益視生命而不顧,這是無論做多少慈善,捐贈多少錢都不能掩蓋和彌補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