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
著名作家葉永烈今上海病逝
享年80歲
葉永烈1940年生于浙江溫州
從11歲起發表文學作品
20歲成為《十萬個為什麼》的主要作者
2018年,葉永烈做客cctv-1《開講啦》
講述他的人生經曆和感悟
今晚,讓我們一同回顧葉永烈的“文學夢”
用心科普,傳遞文化力量
演講者:葉永烈
演講稿節選自cctv-1《開講啦》2018年9月8日
在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全國統編教材,國小六年級的課本裡,有篇課文叫《真理誕生于一百個問号之後》,作者就是在下。科學并不難,觀察身邊也可以發現很多科學原理。譬如說,我一開頭就寫了一個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叫謝皮羅。他每天洗完澡,浴缸塞子一拔,有一次他偶然注意到那漩渦是一個逆時針的方向。第二次他洗完澡又一拔,發現還是逆時針的,他就覺得這個事情可能不是偶然的現象。于是他對這個問題進行了研究,分析為什麼會是逆時針的漩渦。因為他是在美國,在北半球,這個跟地球的自轉有關。由此他就推論,在北半球的台風也是逆時針的。果然,他的推論是正确的。也就是說,他是從一個洗澡拔塞子那麼一件小事情注意到漩渦的方向,延伸到台風的方向。2011年3月11日,日本發生大地震,海裡形成了一個很大的漩渦,那個漩渦就是逆時針的。相反到了南半球,它就是順時針的。生活當中很小的事情,隻要你做有心人,去發現科學、發現原理,把一個問号拉直變成驚歎号,那你就是一個科學的發現者。
那麼,一個能夠把文章放入國文課本的作家,按道理他小時候應該是學霸,應該是成績不得了的。今天我帶來了一個老古董,大家不妨看一看。我是1945年上國小,成績單上面有兩門成績不及格,其中一門是讀書不及格,讀書就是現在的國文,40分,還有一門是作文不及格,40分。這個成績報告單就說明了我從小不是個神童,那我怎麼會成為一個作家呢?這件事情要從我國小五年級的時候說起。我是浙江溫州人,我們當地有一個報紙叫《浙南日報》,也就現在的《溫州日報》的前身。我每天回家就很喜歡看這張報紙,那個報社離我們家也很近,我走過報社門口的時候,看到有個木頭的箱子,上頭寫着投稿箱,我那天心血來潮寫了一首小詩,就扔進了這個投稿箱,過了幾天,我收到平生的第一封信,那個信封上寫着葉永烈小朋友收。這封信告訴我:你的稿子寫得很好,我們準備在下一期的副刊上發表。就這樣過了大概十來天,有一天放學回家,我父親非常高興地告訴我:“今天在報紙上登出你的詩了!”我去投稿,我父親是不知道的,是以父親看到我的小詩能夠登在《浙南日報》上非常高興。那首詩其實就是一塊“豆腐幹”,70個字。我沒想到這首小詩能發表,當時我拿到了9000塊錢的稿費,當時是舊币,1萬塊錢相當于現在的1塊錢,是以我的稿費實際上是9毛錢。不管怎麼樣,這對當時的我來說,鼓舞是很大的。我的一切都是從這塊“豆腐幹”開始的,這塊“豆腐幹”點燃了我的文學夢。
其實在中學的時候,因為時間比較多,尤其暑假寒假可以大量地讀書。我覺得那才是讀書的黃金時光,是以我拼命地看書,家裡四大書櫃的書都差不多被我看光了。到高三的時候,面臨選擇考什麼大學、考什麼專業的時候,當時我一心一意要當記者。我知道北京大學中文系有個新聞專業,我一心要考這個專業。可是一打聽,那一年大概隻招二十幾名,我想一個省一名的數量都不到,我倒還有點兒自知之明,想着也許考不上,但是我又非讀北京大學不可,正好我姐姐是學化學的,那我就決定去念化學。我父親一聽說我要念化學,他就非常高興,他說新聞記者其實是很危險的職業,但你念化學,不管怎麼樣畢業了以後,可以做做雪花膏,可以做做肥皂,總歸有一碗飯吃。就這樣,我進入了北京大學化學系。
盡管我走進了那個飄着各種各樣、奇奇怪怪氣味的大樓,每天在化學實驗室裡忙碌,可是我身在曹營心在漢。因為化學系對門就是文史樓,中文系的大學營。我有時候還會偷偷到中文系聽聽課,還加入了中文系的紅樓詩社,當時,我還寫詩、寫散文、寫小說,到處去投稿,大概十篇裡頭有一篇登出來很不錯了。到了化學系三年級的時候,我開始用文學的筆調寫化學,也就是寫科學獨幕喜劇。當時,北京市科協有一張小報,叫《科學小報》,我最初是給他們投稿,我發現寫這種稿子,我百發百中,寫一篇登一篇,寫一篇登一篇。什麼原因呢?就是因為中文系的學生懂科學的不多,化學系的能寫文章的人不多。那我念的是理科,但是又有一定的文學基礎,是以我一寫科學獨幕喜劇就都能夠發表。
1959年,我把這些科學獨幕喜劇整理變一本書,這本書就叫《碳的一家》。這本書寫完以後,投給哪個出版社去出版呢?當時我才19歲,誰都不認識,哪一家能出版這類書都不知道。我在北京大學旁邊的新華書店看,看到上海有一個叫少年兒童出版社出過類似的書,我就買了一本回來,從版權頁上知道他們的位址,我就把這個書稿給寄過去了。我的運氣是非常的好,我這本書落到一個叫曹燕芳的責任編輯手裡。她一看,非常喜歡這本書,決定出版。于是,在1960年2月份,我出版了我的第一本書——《碳的一家》。
我的運氣好其實還不隻在于此,一個非常奇妙的機緣使我成為《十萬個為什麼》的作者,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曹燕芳老師。她當時兼任編《十萬個為什麼》,負責實體分冊和化學分冊。實體分冊進行得非常順利,約的幾個作者都寫得很好,編輯部一審查就通過了。而化學分冊恰恰相反,她約了7位化學老師寫,寫了一年,交稿後一看,不光是她不滿意,編輯部全部投了否定票,為什麼呢?因為那7位老師寫得非常像教科書,這時候很着急了,因為實體分冊已經編好了,但化學分冊要推倒重來。曹燕芳老師一想:葉永烈不是投過來一本《碳的一家》嗎?此人就是北大化學系的,能不能讓他試試看?于是寄來5個“為什麼”讓我寫寫看,我就随手就寫了5個寄回去。他們一看就說葉永烈寫得很好,正符合要求,于是就把化學分冊所有的“為什麼”都寄過來。後來化學分冊出版的時候,一共是175個“為什麼”,其中有163個用了我的回答。
因為化學分冊寫得好,其他分冊的編輯都紛紛來找我約稿,有氣象的、有地質的、有生理衛生的、有農業的,等等,我來者不拒,隻要,能寫的都給他們寫了。是以《十萬個為什麼》第一版總共是900多個“為什麼”,一共是5冊,我一個人就寫了300多個。
在《十萬個為什麼》完成之後,我就有點小小的野心了,因為《十萬個為什麼》都是一篇一篇短文章組成,我想寫一個長的文章,寫個小說。于是就在1961年,我寫了一本《小靈通漫遊未來》。
這本書的手稿現在還在,也可以看一看。當時的紙頭就是這種紙頭,連白色的稿紙都沒有,都是這種顔色很深的紙頭,這個就是當年的手稿。沒有想到的是,這本書寄到少年兒童出版社之後被退稿了,我當時真的想不通,我覺得這本書寫得比《十萬個為什麼》要好,可是為什麼被退稿呢?後來才明白,當時飯都吃不飽,你卻把未來寫得那麼好,吃得又好住得又好,而且出門小朋友都開那種飄行車,是水滴型的、全透明的,六七歲孩子都能開,因為它的操作近乎是自動駕駛;家裡有機器人,客人一來,機器人就端着一杯一杯茶去迎接……這種生活,跟當年的現實相差太大了,是以被退稿了。
後來我被下放到農村,整整種了3年的水稻,又因為是理工科出身,人家說葉永烈,你來當管理者,因為你懂科學,種水稻要有一定科學基礎才行,于是我就成為一個水稻管理者。
但是我一直對文學念念不忘,每天給水稻寫日記,從稻種、浸種一直到出苗、播種、插秧等等全過程,我寫了厚厚的一本《水稻日記》,每天都記錄。這個《水稻日記》我也帶過來了,這也是一個老古董的手稿,日記前頭有13首詩,比如說鋤草我也寫一首詩,播種寫一首詩,就前頭寫了13首,是寫在稻葉上的詩,這是在那個特殊年代的特殊記錄。這個《水稻日記》我一邊記,一邊開始對蟲子萌生興趣,是以也研究了蟲子,還寫了本書叫《治蟲的故事》。即使在那個年代,我還念念不忘當年11歲時發表那個“豆腐幹”的初心,還一直對文學念念不忘,一直堅持寫作。
到了現在,我跟那種處于逆境狀态的情況截然不同,我處于順境當中。我也一把年紀了,人家都勸我可以安享晚年了。這對我來說又面臨着另一種考驗,還要不要繼續寫作?我到今天為止還在不停地寫作,我的作品、體裁和内容不斷地變化,開始寫紀實文學和報告文學。我還在做環球旅行,一邊走一邊拍照,每天晚上把所見所聞輸入電腦,就這樣我出了一套書叫《葉永烈看世界》。
是以我所有的作品加起來,現在的字數是3500萬字,雖然我的作品體裁可以不斷變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這個“宗”就是11歲時定下的宗旨,當年做的文學夢。而且對我來說,一輩子就是做一件事情,盡管“一”是很簡單的一個數字,但其實“一”也是一個很深刻的數字,一個需要堅持的數字。
人生其實很短的,你這一輩子加上去也就是這麼一點時間,做一件事情要做得好,也還不夠,是以我把寫作看成凝固的時間、凝固的生命,我把我的所有精力都凝固在我的作品之中。最近幾年,我一邊寫作一邊整理,那麼多年所形成的書信、文稿,還有我的檔案、創作筆記,還有一千三百多盤的采訪錄音帶……這麼多東西,我都捐給了上海圖書館。這些重要的資料不是屬于我個人的,而是屬于國家的,屬于曆史的,将來後人要研究曆史,這些也許可以對他們有所幫助。我本來想,去世之後,在我的墓碑上寫一句話——對不起,我不能再為你回答“為什麼”。後來我想想,覺得應該改成——請到上海圖書館來找我。
擇一事,終一生
葉永烈用一生
诠釋了對寫作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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