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相忘
有些事情從預感會發生開始,便在一定會發生的路上滑行。比如愛情。隻不過讓人無法接受的是,一場蒙太奇式文藝的開始,會以一種不明是以的狀況結束。這不是我對愛情的态度。
如果美麗的邂逅是一切的開始,荷爾蒙轟轟烈烈的湧動作為故事的高潮部分,那悲痛欲絕的失戀應該是不錯的結尾。
雖然都是結局是悲觀的,但依然代表了一個故事的完整。有《東京愛情故事》的浪漫,當然也會有人期盼“天津愛情故事”的浪漫。或者無數的在雪天裡墊着腳尖旋轉的女孩子都會有一場“浪漫愛情故事”的願望。
我的故事在畢業季來臨之前都已經平平淡淡的結束了。比那些旋轉姑娘的愛情故事平平淡淡結束的早一些。
唯一讓我多年後依舊記憶深刻的,是那場大雪。是2008年的大雪。大雪封住長江南岸的群山,壓垮了伫立在山巒裡的輸電線路,凍壞了未收的橘子和園子裡的青菜和蘿蔔,堵塞了高速,司機和乘客要花50元才能買到一包方面便或者一個雞蛋。黃河北岸的凍土又比往年厚了幾分,國家把煤炭價格穩住,農村的煤場裡的煤堆得滿滿的,每天有人取,又每天都取不完。城市裡提前半個月開始供暖,暖氣供得足足的,隻不過大部分和我一樣的年輕人都沒有注意這些新聞,在忙着談戀愛,追尋着愛情的浪漫,舔食着失戀的傷口。沒有多少年輕人關心糧食和煤炭,營運和取暖,更沒有人給這樣極端寒冷的冬天取了一個非常女性的名字——拉尼娜。和全球變暖時的“厄爾尼諾”活脫脫是一對戀人的名字。這對戀人從今哭哭笑笑,給這個世界帶來洪水和冰寒。
我要去找一下惠,即便是結束也要把一切講清楚,給結束一個儀式,也算是一種認真的态度。
“我們見面談談吧。知道你忙,我去找你。”
“今天真的很忙,沒有時間。”
當我坐在中原百貨對面的大卡司奶茶店邊的椅子上,看着人來人往的人流,街心濕漉漉的大銅錢浮雕,吸引了無數遊人的觀看和把玩。不遠處的銅馬車上,有2個天真的孩童,無賴地玩耍。
無論拉尼娜帶來的冬天有多冷,人們總是會找到快樂的依屬。大雪早就被環衛工撒鹽和清理掉了,隻是雪化成的黑水,怎麼也無法與先前的潔白聯系在一起。其實很多事情本來就是那樣的,隻不過因為人們看它的心情不同,是以才會覺得不同。
手裡的大卡司沒有以往的好喝,寡淡無味,我甚至懷疑服務員少放了奶。然後又哂笑自己,怎麼可能,是自己心裡遲鈍了,失戀起了作用。
“我就在濱江道,10分鐘時間就好。”
。。。。。。
長長地等待,卻等不到對面的回信。我在考慮自己是否該走進這座三四層高的商場去尋找,畢竟不算太大,怎麼都可以找到。轉而又考慮這樣的見面又該說些什麼,是覺得人家不夠煩嗎,還是要強迫着她回應自己。
“我們結束吧。見個面算做儀式。”
終于是我先說出了這句話。眼淚混着奶茶裡的珍珠,被吞咽下去。我又開始責怪服務員放的咖啡太多了,好苦。
為什麼人類要發明咖啡這種東西,喝起來像烤糊了的玉米,磨成粉、沖成水,都是黑乎乎的樣子。從褐色泡沫裡散逸出來的氣味也是苦的,隻有不斷的習慣、嘗試,才可能從中剝離出一丁點的香味。而且那味道絲絲縷縷,若有似無,極難捕捉。
這何嘗與生活極為相似,生活中大多數是苦的,親情、友情、愛情就如其中散逸出來的味道,有時候是香甜的,有時候又是苦澀的。貧瘠的物質生活依舊可以造就出堅毅的品質,沒有了愛情的滋養,還有朋友們可以談天說地,志趣相投。即便是沒有了這一切,還有溫暖的家庭。一個男人必然會成為支撐家庭的支柱,雖然那時的我還被認作為男孩。
“好。還是不見了。”
果然,我如怨婦一般歇斯底裡的堅持也換不回來一次見面。挾持,根本就不起作用。難道,要我上去吵鬧嗎?
體面。即使再血淋淋,再痛不欲生,也要走的體面。應該過不了多久,時間就會撫平那些自認為的傷痛。我還有朋友,可以和我的朋友們一起分擔離别的苦楚。不!這不公平,我何曾和我的朋友們分享過愛情的甜美呢?愛情,是向内的。友情,是向外的。
或者,這些傷痛就和手裡的奶茶一樣,味道是濃是淡,隻有自己知道。裡面的咖啡,是苦是香,也隻是自己的以為。
濱江道上的人群還是一樣的多,隻不過走了一波又一波。我定格在原地,是做祈禱,還是悼念?這一切好像都隻是一些心理活動,我對于别人來說就像是一個遊客。
對惠的人生來說,我應該也隻是一個過客。同樣的,你與我而言,是同樣的分量。我打出了“再見”二字,作為一切故事的結束。沒有回應,好像是在和空氣談了一場戀愛。
這個冬天就是這麼冷,雪水融化後的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割在手上。熱騰騰的奶茶沒喝完,沒有結冰,但已不遠了。我已經無法堅持這個悼念儀式了,隐隐約約的夜幕催動着巨大的野獸,仿佛依舊要吞沒這個世界的一切,包括四肢麻木的自己。我需要一鍋熱騰騰滾燙的米線,和幾瓶啤酒。
我聯系了在這場戀愛期間都沒有見面的好友——黎明。
“今晚三裡台吃米線吧?”
“來吧,我請你!”
(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