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接連下了七日,一如秦依然的殘敗心情,一如尹家今天肅穆的氛圍。
鮮少出現的尹家旁系和尹氏職員紛紛聚集在蒼松綠柏的墓園門口,莊重地等待着由遠及近慢慢駛來的黑色加長轎車。
不多時,轎車在墓園正門口停穩,從上走下來一身黑衣别着白花的尹旭,他沒急着和衆人打招呼,反倒是伸出雙手從車上抱下一名女子。
被剝奪送葬資格而躲在墓園一角的秦依然一眼就看出女子的身份,她緊握着拳頭看着夏怡用女主人的模樣靠站在尹旭身側,看着她臉上悲戚眼裡得意的模樣,恨不得立刻上前撕破她的假面目。可她不能,如今的她隻能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裡緊握住手裡的離婚協定書,尋找一個合适的機會請求尹旭的原諒,解開這深種的誤會。
而這一等,直接就從白天等到了黑夜。
賓客四散,腿還受着傷的夏怡也一早被尹旭安排回家休息。偌大的墓園山頂,隻剩下燭火中為尹母守棺的尹旭和哭腫了雙眼的秦依然。風兒呼嘯,在初秋的半夜給兩人裹挾上一層寒意,一直跪坐着沒有動靜的尹旭卻突然站起身回望黑暗中的某處,“我說過了吧?請你别來污了我媽來世的路。”
他的語氣不平不淡,可就是這份不在乎才最傷秦依然的心。她含着熱淚站起身來,悲切地看着居高臨下審視着她的尹旭,乞求尹旭能夠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可尹旭連她的一個字都不想聽。他甚至沒有直視秦依然的雙眼,隻是彎腰從她手上奪走那份他七天前就簽好名字的離婚協定書。
協定書最後孤單單的落着他一人的名款,秦依然那一欄空蕩蕩卻皺痕滿滿,一看就知道這人在面對這份離婚協定書的時候到底有多為難,可‘為難’并不是尹旭想要的答案!
他雙眼斥血地指着身後新砌的墓地,“難不成事到如今,你還要從我口中奢求一句原諒?你看到沒有,躺在那裡的是我唯一的親人,是我甯願用自己的命留在人世的親人!”
秦依然望着尹旭燒盡死灰的雙眼,淚水一下子奪目而出。她抽噎到語不成章,所有解釋壓在喉間,傾吐不能吞咽不得!她隻能狠狠踩住自己尚未痊愈的趾骨,用痛來讓自己鎮定,讓自己鼓起勇氣告訴尹旭真相。
“我懷裡的,是你的骨血,是你打不斷的筋碾不斷的骨!”也是我,想用自己的命留在人世的,寶貝。
秦依然泣血的字句一下接一下地掄着巨拳擊在尹旭心頭,他茫然地伸手覆住秦依然已經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手心傳來的讓他心悸的胎動,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山頂冷風在兩人間打着旋,寒意将渾噩的尹旭一掌拍醒。
他收回震顫的眼神,用最溫情的态度地擡手為秦依然拭淚,片刻後又冷冷地并指撚着滾燙的淚水,“你口中說出的,可有半句真話?”
“用最真誠的臉,說最傷人心的謊話,不是你最擅長的事嗎?”
“一字一句編成利刃,在我敞開内心的瞬間,一擊即中,不是你最喜歡的事嗎?”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秦依然哭着去拉尹旭松開的手,卻被尹旭嫌惡地推開。
可他忘了,秦依然身後是半身高的土丘,土丘下是亂石嶙峋還沒修整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