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的邂逅,兩個老年深櫃同志塵封心底的愛欲開始萌動,是遵從内心,抛家舍業,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還是把這份感情繼續深埋?

内心欲望與社會傳統在兩個老年同志的内心不斷角逐,他們該如何取舍?
【01】
電影《叔·叔》是導演楊曜恺的新作,擊敗共同角逐的52部香港電影,榮獲第26屆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大獎“最佳電影獎”。并強勢入選柏林影展,釜山影展,一舉榮獲今年金馬獎“最佳劇情長片”等九項大獎提名。
影片靈感來源于香港大學社會學系的社會調查《男男正傳:香港年長男同志口述史》。在電影中,導演通過聚焦兩位已婚老年男性同志晚年的愛情故事,講述了“同志暮年,欲心不已”的真實生活。
七十歲的士司機阿柏與六十五歲的阿海,是躲在櫃裡多年的男同志。
能令他們自豪的,是他們各自努力建立的家庭,子孫繞膝,在旁人看來,是上一代香港人勤奮向上的傳統幸福家庭的典範。
步入暮年的兩位老人阿柏和阿海,從未想過在人生的最後一段路上,還能遇見對方。
然而,情感與欲望的沖撞,卻使兩位老人卻陷入了傳統道德壓力與家庭負責與否的桎梏裡掙紮。
一直以來,在當今主流社會上,同志題材的電影在大衆心目中,是異樣一樣的存在,在華語電影中,同志題材更是屈指可數。
在同樣題材中,不同于青少年同志的年少氣盛,有青春的躁動及義無反顧,《叔·叔》是一部大膽的電影,它将鏡頭推向一個更邊緣的群體——已婚的老年同志者。
在這樣的标簽下,每一個詞,都是可以引爆争議的雷點。但在這大膽的議題下,影片《叔·叔》毫無說教。
正如電影學者魯皓平所說:“這部電影将鏡頭對準遲暮之年的深櫃男性,不僅親昵而溫柔地凝視那些困在傳統體制裡的寂寞靈魂,對于‘家庭價值’的難解習題,亦能真誠面對。”
換言之,兩個老男人,演出了今年最細膩動人的愛情片。阿柏和阿海的人生别扭、痛苦又無從訴說,他們像情欲的困獸,在隐蔽幽深之處抗争着。
【02】
在叙事風格上,影片《叔·叔》的整體風格偏向于生活化的寫實主義。導演将故事背景被放置在中國式家庭中,讓本就難以開口的話題又加上了一把更為沉重的鐐铐與枷鎖。
影片整體基調平淡自然,帶有濃重的香港普通市民生活的煙火氣息,但人物的内心世界卻經曆了百折千回的痛苦曆程,樸素生活的面具下是老年生活的隐忍,以及同志身份的無聲抵抗。
情與欲的交織是影片中故事必不可少的環節,促成阿柏和阿海第一次相遇的,不是社交媒體,也非由好事者為兩人牽線搭橋,而是基于一種原始的欲望和沖動。
在兩次相見之後,阿柏和阿海去男同志常去的三溫暖房發生了關系。
三溫暖房作為同志情欲互動的常見場所,在電影《叔·叔》中具有特别的意義。
從情節角度來看,它不僅交代了故事發生的環境,在這裡,人物關系也發生了重大的變化。阿柏和阿海的關系就像标記着數字的鑰匙牌“57、59”一樣,緊密牽連,自此升華。
影片中幾場熱烈的情欲戲,以其慷慨地展開,反客為主地挑戰着觀衆的凝視。
在三溫暖房的床上,兩人畏縮驚惶如同暴露在陽光下的過街老鼠,廉價的天藍色塑膠床墊,瓷磚縫隙中的污垢,花灑表面的鏽迹斑斑,與兩人頹态畢現的身體互相呼應。
在人們傳統的了解中,“三溫暖房”意味着潮濕、狹隘、陰暗、暧昧,反映着同志情感“不能見光的”生存環境。
“上個世紀,迫于世俗壓力和傳統觀念,大部分男同志會選擇結婚生子。公廁、夜晚的公園、三溫暖房,是他們瞞着家人在空閑時排遣寂寞的去處。”社會學家李銀河在她的《同志亞文化》一書中這樣寫道。
電影中的阿柏與阿海正是如此,小心翼翼,卻又按耐不住内心呼之欲出的熱切欲望。
【03】
純然叙述一段短暫的“不倫之戀”,顯然并不是電影《叔·叔》的深層目的,影片中,情欲與阿柏和阿海兩人家庭之間的張力,同樣大可玩味。
除去電影叙事的美感與真摯動人的風格,更難能可貴的是影片《叔·叔》兼具事實,忠誠地反映出華人社會中的男同志與傳統家庭價值的複雜關系。
電影中的阿柏與阿海,在各自的家庭中是複雜多面的存在,于家庭既有利用,甚至鞏固促進,同樣又向往掙脫。
無獨有偶,愛情、家庭、欲望,都是電影《叔·叔》的主要母題,也許情愛與欲望,本就無法脫離家庭的重重影響。
導演通過電影刻畫,力圖呈現香港老年同志所面臨的複雜處境,他們與主流社會隔膜,漸行漸遠。與此同時,影片用充滿力量的筆觸細膩地探讨電影母題在社會中的展現,發人深思。
當老一輩同志者的愛和渴望與現實生活發生沖突沖突時,他們該如何抉擇與取舍?當在更嚴苛的社會中錯過了青春,錯過了叛逆的勇氣,錯過了探索自己的機會,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影片中,阿柏決定欺騙妻子,去阿海家裡生活幾天。那幾天,他們終于獲得了相對于三溫暖房裡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一起逛菜市場,一起炒菜吃飯,那一刻抛開所有世俗的目光,和家庭的枷鎖,卸下所有重負,認真體味自己的生活。他們像塵埃裡的光影。
影片的最後,阿柏和阿海坐在海灘,阿海說:“帶上十字架後,死後也能找得到對方。”阿海娓娓道來,像訴說着一個與彼此毫不相幹的童話。
他望着大海,若無其事,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是委屈迂回地等待着意中人的回應。
影片的最後一幕,阿柏将十字架還給阿海,故事在阿柏走入教堂後戛然而止。
情愛與欲望是否能夠強大到足以驅散傳統的陰霾?我們不得而知。
繁華落盡見真淳。《叔·叔》雖然隻是一部短短的電影,卻濃縮着一個時代的香港,壓縮了一個群體千百年來的合理欲求,把一個個活生生的老人同志者的故事呈現在一方銀幕上,連結了一個時代的傷痕。
他們注定是時代的悲劇,但這份愛,卻有着難以想象的次元。
文/翅恩晨
配圖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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