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品|人民電競
作者|周奕、蘆文正
編輯|Kevin
題圖|中國電競選手名人堂
如今的職業電競選手,光鮮亮麗,萬人追捧。
但在十幾年前,職業電競選手的收入都不穩定,“以電競為職業”可望不可即。
而黃翔(Longdd)則是第一批成為DOTA職業選手的人,退役後他仍在行業中從事着相關工作。他為中國DOTA職業化探索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并作出了巨大的努力。
回首往事,他說:“電競這條路太難了。”
以下内容根據采訪錄音整理,以自述的形式呈現——
中國第一批DOTA職業選手
2005年,我被鄒倚天“820”拉着玩兒了一把DOTA。那是十個好友的内戰,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把玩兒的英雄是陳。當時我還是個高二的學生,就覺得這個遊戲特好玩,加上我有真三的底子,是以打DOTA進步很快,沒多久就越來越好了。我也是那會兒開始想了想關于天賦的事兒,當時年輕反應快,我知道自己打遊戲挺厲害的,感覺沒人打得過我。
過了大概一年,有個天津的隊伍,Nirvana戰隊,去參加比賽的時候少人,就找到了我。“行行行,我可以。”我一口答應。令我意外的是,家裡對于給我出錢買機票打比賽這些事都很支援。
去了成都感覺一切都很新鮮,打完之後我就拿到了第一個線下冠軍。那時候第一次去外面,第一次住青年旅舍,第一次見到網上認識的朋友,比如董燦“DC”、鄒倚天“820”……現在想想都挺有意思的。
還有,當時我還拿了兩千塊錢的獎金,給自己買了很多吃的穿的。
從接觸遊戲到拿冠軍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也讓我自己在這個圈子有了點名聲,鄒倚天“820”找到我說GL戰隊少個人,我就跟他們一起打比賽。我當時在2隊,鄒倚天“820”他們在1隊,沒過多久2隊也打出來了。後來我們把人員重新組合了一下,去參加2007年的WCG。
這是第一個有DOTA的WCG,我們去北京拿了個冠軍。但我沒能去新加坡參加比賽,因為跟董燦“DC”吵架了,然後就離隊了。我反思過這個事兒,年輕的時候沒社會經驗,不太會跟人溝通,很多事做得不好。
當時我自己對電競也沒啥概念,就覺得好玩,我打得比别人好就是很有成就感。後來我在HTML組了隊伍,和新的隊友一起打了一年多線上,然後GL也打不過我們了。
打到2008年,當時唐問一“71”找到了我,他說北京有一家電競俱樂部叫EHOME,希望我們能去打職業,當時的薪水是1500,包住不包吃。
當時職業選手不好當,很多人都不願意打職業,我想找的隊友都托詞什麼“離家遠、年紀小、父母不讓”,反正就各種理由去推脫。印象最深的是伍聲“2009”跟我聊了一晚上,他說他也想打職業,讓我帶他一個。
後來,我們隊參加2008年的WCG,當時是在上海決賽是和HTML,當時的HTML是鄒倚天“820”、姚羿“357”、徐志雷“BurNIng”還有幾個現在不在電競圈的人。
2008年的黃翔“Longdd”
2008年我成功去了新加坡。
成為第一批電競職業選手我一直都很驕傲,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如果我十七歲的時候沒有遇到電子競技,我現在可能是看門的黃大爺。當時挺神奇的感覺是,我打遊戲都有人願意給我工資了,玩遊戲也能成為一種職業,挺爽的。最讓我能夠堅持下去的,是以電競選手的身份赢了國外選手,那種成就感太讓我開心了。
再後來,我也換了好多隊,年輕嘛,脾氣不好經常鬧離隊。EHOME之後我去的CANT,然後是7L。CANT工資還好,一個月2500,7L也很舒服,一個月是3500還是5000我記不清了,而且住的地方很舒服,還有阿姨給我們做飯。
在7L我第一次遇上了偶像V神“Vigoss”,他當時在的那個隊伍是我們經常看比賽錄像研究的隊伍。到處找人約他們比賽之後,成功打了一次訓練賽,那次訓練賽應該算是打成了平局,誰也沒占到多少便宜,我就覺得我們當時太強了。
再後來7L有兩個月沒發出來工資,7L解散以後,我、張羽“單車”、 徐志雷“BurNIng”加兩個隊員沈佳麒“老鼠”和周揚“kingJ”,我們去了KS.CN的一個隊伍。當時是沒工資的,在電競館打表演賽,跟歡樂谷的員工們住在一起。
KS.CN
不過,隻要隊友夠強,打遊戲能赢,就都能接受,不覺得有什麼苦和累。根本不會想沒錢啊,想回家啊之類的。想的隻有隊伍能不能變強,每天怎麼進步。
如果考慮經濟收入的話,那會兒存不下一點兒錢。一個月1000塊錢的收入,剛剛夠吃飯,還不敢吃太好的,畢竟我每天還要抽煙吃槟榔。
那會兒沒覺得自己多有職業精神,但現在想想,這還挺職業的。現在的小孩兒不太能吃這種苦了,而且沒事兒就想加工資,跟我們當時的狀态很不一樣。
但苦日子确實不能過太久,人們的心情也會受到影響,再一次無關緊要的争執之後我就又換了一個隊伍,去了City Hunter。
在CH我呆的挺久,隊友換的也多,而且在成都,生活太安逸,我又沒有那麼嚴格要求自己,是以也一直沒打出來什麼好成績。
CH戰隊
那兩年可以說我在成績方面一點兒聲量都沒有。
再到後來,CH的老闆不想做電競了,我和周雄“ZippO”、 駱非池“430”、 白帆“rOtK”還有楊凱“186”組了個隊去武漢打比賽。當時現場有好多大學生,我們第一次體驗到了上萬觀衆的比賽氛圍,觀衆的熱情合影、求簽名之類的,讓我們覺得自己是明星了。
後來,那個比賽我們拿了冠軍。
現在反思一下,那幾年自己不太職業,主要是也沒人說這些東西,比如抽煙什麼的,現在好多隊都不讓選手抽煙,但我們那會兒玩遊戲抽根煙很常見。
而且我呆了那麼多隊,會有人覺得我愛搞事情,職業态度不好,其實我對遊戲的态度一直都是很好的,隻不過情商方面拿捏得太差了。
後來我又回了一次EHOME,但在打G聯賽的時候離隊了。之後我也沒地方可去,就想先回家歇一段時間。
再後來我還帶過一個武漢的青訓隊,DTHF,但成績一般,老闆覺得沒意思,就不做了。
九個冠軍與TI 2
DTHF解散的當天,我去問了問徐志雷“BurNIng”看有沒有我的位置,他當時在DK俱樂部。
當時他們打完LGD輸了,準備重組,找兩個輔助。我已經轉了輔助位,就跟DK那邊說給次機會,我好好打,一起拿點兒成績。
DK的日子也挺舒服的,在雲南曲靖,環境也好,工資也高,足足有五千塊錢,我當時覺得這個工資也太高了,我就開始存錢了。
而且DK就是給人一種很正規的感覺,那邊的管理也特别的嚴,軍事化管理,規定了幾點起床,沒起床就罰350塊錢,到點兒不睡覺也是這麼罰。
我就被罰過一次,我怕被扣錢,就再沒被犯過。
DK的半年,我們拿了九個冠軍,獎金最多的是G聯賽,15萬。WDC說是16萬,但主辦方跑路了,沒給我們錢。
2012年,我去打TI 2。我當時收到邀請函還發了個微網誌,可以去打TI了!
然後我們去了西雅圖,第一次去離家這麼遠的地方。
不得不說,打TI真的太爽了!那個賽事,辦得太好了。可惜我們就打了一次TI,而且隻拿了第四名。這種比賽要是拿冠軍,不知道會有多爽。
後來我2012年短暫地去了TongFu,然後在那兒拿了DotA最後一個冠軍——WCG的冠軍。
要是一直在TongFu也挺好,畢竟當時的陣容就是TI 4的冠軍陣容。
在後來我去了LGD,就呆了一個月吧,那個時候的我已經變了,就是沒以前那麼多話了,因為我以前話太多了。
張甯“xiao8”就覺得我話少了,可能沒有以前努力了。
再之後我就沒打過職業了。
回首這段職業生涯,我義無反顧的一大原因是2008年,聽說我打職業之後,家裡發生了一些變故,那之後我就全身心撲在遊戲裡了,畢竟當時家裡沒什麼挂念了。
但職業初期性格不好,可能也跟這個有關系,當時心理狀态不太好。
從選手到主播
2013年我正式開始直播,當時是在YY直播,還在家解說了TI 3的比賽,2014年,簽了鬥魚,年底又跑去了虎牙,解說了TI 4,我當時是官方邀請的解說。
TI4之後,姜岑“YYF”、鄒倚天“820”、謝斌“DD”都退役了,我們組成了OB,開始了直播生涯,雖然不再是職業選手,但還在堅持打DOTA2。
早期的OB
說實話,剛剛做主播的時候特不甘,以前誰會和水友交流啊?但做直播就得多交流,就得從一個高傲的人變成一個情商高、會混圈子的老油條。
其實我也想過繼續打職業,但一年換了好幾個隊,太折騰了,而且那年我也沒法再去打TI 3了。
如果你打過TI,别的比賽你就不會那麼在乎,不能打TI,還做了直播,幹脆就一直做下去吧。本來是想玩兒玩兒的,結果直播越做越喜歡,粉絲也越來越多。也是年紀大了,就覺得直播挺穩定的,不想換來換去的,就一直做直播沒去打職業了。
當主播有時候還會有責任感,作為一個DOTA 2主播,刀圈現在有一個問題,你播别的遊戲粉絲可能會比DOTA2更多,但是這麼多年我們還是會堅持播DOTA2——因為這個遊戲玩的人越來越少了,它太高端了,剛玩的一般人接觸很困難。但我們就想把它傳承下去。
不過,時代不一樣了,以前大家都喜歡玩兒那種厲害的遊戲,現在卻喜歡那種簡單的,是以刀圈粉絲也越來越少了。
另外就是從選手、員工到老闆,心态發生了不少變化。對現在的隊員,我基本上都會答應他們的要求,就是想着為他們好,也一直跟他們說當年的經曆,分享我的心得。他們也挺願意聽的。
有人覺得很多人會忘記DOTA時代的曆史,不過水友們記憶很好,你做過什麼,他們記得比你都清楚。
總的來說,電競給了我很多機會,現在電競群體根基更大了,随之而來的是能夠打出來的選手更少了。
是以走這條路還是要慎重,因為打電競特别吃天賦了,有天賦的人組到一起想要變更強的時候,努力才有意義。
最重要的還是天賦,而且團隊項目裡,隊友也很重要,俱樂部的隊員配置,也是個很專業的問題。
是以,我覺得電競這條路還是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