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蘭花的記憶

每個人的童年是不一樣的。女兒這幾天喜歡上了卡通片《女巫溫妮》，哪怕是英文版的也照看不誤，溫妮有一隻貓，溫妮舞起魔法棒，大喊“阿布拉卡達不拉”！

我童年時也看過一部卡通片，片名《馬蘭花》，片中也有一隻貓，主人公念“馬蘭花馬蘭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勤勞的人兒在說話，請你馬上就開花”，馬蘭花升上天空，金光燦爛，照耀人間！

但我一直不知道真的馬蘭花是長什麼樣子的。

很多年以後，我到新疆，第一次是去田間考察滴灌項目，越野車過處，機耕路上，一層層浮土揚起，我蒙住鼻子，踮着腳走路，我驚訝地發現路邊有花草匍匐，小小的，開着藍色的花，在這麼幹旱的塞外，竟然能見到這麼美麗的花，而且是我最喜歡的淺藍色。

馬蘭花

第二回見這種藍色小花也是下鄉。是和學校的老師去一位維族小姑娘家走訪。離開柏油大路後，過了一片參天的白楊林，拐進了一段鄉間泥路。不過這一回并未見塵土揚天。陪同的鄉村幹部告訴我，小姑娘家人知道我們來，昨天就掃了路，又剛剛灑過水。小姑娘的家在一大片農田中，引水灌溉的，遠處是戈壁，再遠處是光秃秃的山。屋子矮矮的，很大很幹淨，但是泥土夯的。這樣的房子，現在南疆也見不到了，我們在的時候，就開始大規模的安居工程，村民們都要遷進新蓋的紅磚房。

我現在已經忘了我們在小姑娘家受到了怎樣的歡迎，維吾尓族是好客的民族，我現在喜歡吃拌面也是那時候形成的習慣；現在經常想着馕，也是新疆的美食，可惜南方買不到，而且也做不出來。當然，我還記得住臨别時，小姑娘站在家門口，望着我們，一襲紅色的綴花衣裳，還有胸前飄着的紅領巾。我上車時，低頭又見地上匍匐着藍色的小花，淺藍色的，我最喜歡的。

回去的路，不知什麼時候又灑過水了。在南疆，水是很珍貴的。我來新疆之前，曾經想過，我去新疆能幹什麼呢？能留下來什麼呢？我就種一棵樹吧，每天洗臉過後洗衣服，然後倒水澆樹！到了南疆才知道，呵呵，不是這麼回事！

我問同車的同志，我常常在這裡見到一種藍色的小花，就剛才在地裡又見了，這是什麼花呀？有位年輕人回答，您說的應該是馬蘭花！想想他又說，我們這兒有個馬蘭基地，張副縣長在那裡幹過。原來這就是馬蘭花，小小的，很漂亮，要不是長在天山腳下，卻也不起眼。

馬蘭基地在新疆，和我們工作過的地方中間隔着天山，據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部隊在那裡建設基地的時候，正值馬蘭花盛開，司令員便把這裡命名為馬蘭基地，這裡是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的地方。司令員也姓張，在上甘嶺打過仗。

和我一起援疆的老師中有一位就是從馬蘭基地出來安家在溫州的，後來因為想新疆了，又報名參加了援疆工作。我曾經問她，為什麼又要回到新疆，她笑笑不語。或者是我問的傻，人生有時候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呀。張副縣長得知援疆隊伍中竟然有馬蘭基地出來的戰友，頗有些激動，讓我安排起來見個面。我告訴了這位大姐，不料她說，還是不去吧，我見了上司會緊張的，不知道到時候該說些什麼。是啊，也有些感情，用語言是無法表達的。

我在新疆的時候，正值播放《溫州一家人》，片尾是樂清民歌《對鳥》；我回樂清之後，有一回看電視，放的正是《有個地方叫馬蘭》。

轉眼離開新疆已經8年，我時常默念“馬蘭花馬蘭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勤勞的人兒在說話，請你馬上就開花”！想念那天山腳下盛開的馬蘭花，想念那個我并未去過的叫馬蘭的地方！

（餘若鵬，2021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