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生産隊如火如荼，很多青年下鄉接受鍛煉，老李就是其中的一員，當年他還叫小李，十七八歲的年紀，整日無所事事，俗話說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他正是能吃的年紀，家裡也沒有多少餘糧，整天被老爹嫌棄，一氣之下收拾了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背上背包，也沒有給家人留下一張字條，就獨自出門直奔火車站，打算出門看看世界。
當然，他的離開也沒有在家裡引起太大的波瀾，家裡還有弟妹，他的離開反而讓家裡節省了口糧。小李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他隻想着坐着火車可以去很遠的地方，到了火車站，他發現自己沒有介紹信根本買不了車票，當他犯難的時候，他發現有些人和他一樣，但并沒有進站，而是成群結隊熙熙攘攘去了火車站外，他跟随着過去，才發現他們都是等着扒火車，小李有些膽怯了，想回去又怕看老爹臉色，心中一橫就跟着爬上了一趟北上的貨車。
那時候，火車速度很慢，開放式車廂在夜裡的寒風中如同冰窖一般，小李也沒有經驗，身上單薄的衣服讓他瑟瑟發抖，周圍幾個老油條都打開了各自帶着的白酒喝了起來，這時候酒不是酒，而是禦寒的藥，小李實在扛不住了，用水壺跟其中一位換了一瓶酒，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沒一會他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人用腳踹了起來，原來已經到了終點站西北銅城，與他同行的人早就不知道從哪一站下去了，就剩下他自己，連同他的背包都被順走了，幸好那些人還算有點良心，用一些破布蓋在他身上，不然醉酒一晚上的他非凍死不可。
被趕下車後的小李來到了這個毫不了解的城市，他漫無目的地走在火車站前空曠的廣場上，身上沒有任何證明和财産，他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無産階級，也就是所謂的盲流。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懼，抱着頭躲在角落裡躲避着寒風，忽然，他看到了一群學生模樣的人從車站走了出來，他們是一群來自各地的下鄉的知青，小李迅速插入到隊伍中，最終，他被帶到一個叫做苦水河的地方，因為條件艱苦，選擇來這裡的人很少，小李雖然沒有介紹信，但也被他搪塞過去，被接納了下來。
小李被安排在飼養室，跟着一位老頭飼養牲畜，老頭孑然一身，沉默寡言，百無聊賴的小李隻能和土狗為伴，閑暇時候帶着土狗外出打個牙祭，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來年夏天，小李已經适應了這樣的生活，他喂養了一條灰色的小狗也長大了，然而，這年夏天卻遭遇了罕見的幹旱，莊稼幾乎顆粒無收，苦水河也變成了涓涓細流，被築起一道道攔水的大壩，為了争奪水源沖突不斷，更可怕的是随着幹旱的加劇，不但人和牲畜生活艱難，山區裡的動物也受到影響，荒年起狼災，狼患四起，小李那見過這場面。
幹旱日益嚴重，山裡的食物越來越少，平日裡稀稀疏疏的山區狼也開始聚集起來，嚎叫聲離村莊越來越近。牲畜們開始躁動不安，甚至不敢去河邊喝水，特别是晚上，有時候狼群的嚎叫可以持續幾個小時，牲畜群幾乎炸了窩，整夜在圍欄裡驚慌奔跑，幸好有狗群圍着，不然很可能跳出去送到狼嘴裡。村裡的狗不少，在往年，狗群是村子的屏障，狼群也比較分散，很少能突破狗群襲擊村子，但今年不同，人都吃不飽，何況狗，很多狗已經瘦骨嶙峋，小李養的小灰狗情況更糟，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食物來給它了。
一天早上，小李起床後沒有看見灰狗，他悲哀地想到，它肯定是葬身荒野了，這些日子很多餓得受不了的狗都去野外找食物吃，大多被狼叼了去，被發現的時候隻剩下一點皮毛。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小灰狗再也沒有出現，直到了冬季，一個漫天飛雪的夜裡，小李生着火取暖，爐子裡烤着幾個洋芋就是他的晚餐，忽然他聽到有爪子撓門的響聲，他吓了一跳，拎起一根棍子悄悄走到門後，透過破洞他看見白茫茫的雪地上居然站着一條狗，是灰狗，他吓了一跳，連忙打開門，灰狗跳了進來，親昵地蹭着他的褲腿，小李點上煤油燈，仔細看着灰狗，它皮毛淩亂，身上很多傷疤，十分消瘦，但肚子卻很大，像是懷孕了，看樣子在野外過的并不好，小李很難想象灰狗在這幾個月經曆了什麼。
不久，灰狗生了幾隻幼崽，由于缺少營養，灰狗難産了，最後隻剩下一隻黑色的幼崽活了下來，為了養活它，每到夜裡，小李都偷偷的鑽到羊圈裡擠羊奶喂它。這隻小黑狗長的也快，很快就學會了自己偷奶喝，晚上小李把它放出去，它自己就去找羊媽媽喝奶了。在小李的照料下，小黑狗長的很快，也展現出了與衆不同的一面，它塊頭很大，皮毛濃密，牙齒鋒利，像狗又像狼，特别是平日裡很少叫喚，打架卻十分兇狠，在狗群裡很快就站穩了腳跟，不過，它也不合群，平日裡都是獨來獨往，特别是喜歡在夜裡出門打牙祭，剛開始，每天早上小黑狗回來身上都帶着傷，顯然是和什麼野獸打架了，小李怕它遭了狼，把它栓起來，但都被它掙脫了，氣的他所幸就不管了。後來黑狗身上的傷越來越少，不知什麼時候就再也沒有傷口了，甚至開始帶回來獵物，這讓小李大吃一驚，不過他馬上明白黑狗不同凡響，它居然在野外站住了腳，這在狼群環伺，還有豹子出沒的山區十分罕見。
第三年冬天，幹旱依舊，狼群再起，這次狼群更加兇猛，一隻白毛大狼帶領的狼群成功地利用聲東擊西的方式讓村裡的狗群和獵人手忙腳亂，一些牲畜被狼叼走了，但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小李飼養室裡的牲畜最多，但卻從未丢失。原來每次狼群來的時候，黑狗都毫不在意，它從不去跟随狼群追逐，而是靜靜地趴在羊圈的最高處，羊群看見黑狗也不再驚慌，罕見的安靜。狼群似乎也認識這條黑狗，它們默契地繞過了黑狗的地盤，從來沒有越軌的舉動。沒幾天村裡也發現了這個情況，于是大家把牲畜都集中起來，安置在飼養室的圍欄裡，每到晚上，人和狗也集中在這裡，這個方法果然有效，狼群襲擊的次數少多了。
一個夜裡，白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地面上的積雪有半米深，人困馬乏，狗群四散擠在一起取暖，人也聚集在飼養室裡烤火取暖，後半夜，大家都睡了，忽然一陣喧鬧聲傳來，緊接着就聽見狗的慘叫聲，人們趕緊收拾家夥出去檢視，一出門就被眼前的情況驚呆了，一大群狼烏泱泱的圍成圈，不知道有多少隻，一隻碩大的白毛大狼被簇擁着站在中間前排，幾條狗的屍體躺在中間，剩餘的狗群蜷縮在羊圈的牆角下與狼群對峙，顯然剛才吃了虧。小李探出頭看了看，他數不清到底有多少狼，但顯然他們這幾個人不是對手，狼群對獵人的出現顯然也毫不理會，它們的目标盯着狗群身後的羊圈，但奇怪的是狼群明顯占着優勢卻沒有馬上動手。
忽然，白毛頭狼在幾隻大狼的簇擁下走了出來，它擡頭低聲吼叫着，似乎在說着什麼，幾隻大狼也發出威脅的低吼，狗群瞬間瑟瑟發抖，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然而白毛頭狼的目标卻并不在狗群身上，它盯着羊圈的上方，原來是黑狗，它趴在羊圈頂部，黑色的皮毛與黑夜融為一體，這時候才被人們注意到，它似乎并不理會頭狼的威脅，仿佛整個事情都與它無關一樣。過了一會，頭狼發出嚎叫，狼群開始騷動，漸漸地向羊圈圍攏過來，此時人們再也不能躲着了，一旦狼進了圈，這些牲畜就一個也剩不下了，村裡也難度過這個冬季。他們鼓起勇氣，拿起家夥就沖了出去，狗群們看見主人膽子也大了起來，三三兩兩與人站在一起，很快就與狼群對峙起來，不一會就出現了很多棍棒和犬狼時不時交擊的聲音，白毛頭狼依然處在狼群中間，時不時地吼叫着發出催促，一場大戰眼看着就要一觸即發。
為了加快圍攻，頭狼再次低吼，身邊的幾隻大狼随即四散到各個狼群中，獵人們知道這是要發起總攻了，趕忙提醒大家注意，狼群也開始騷動起來，忽然間，一條黑影從牆上一躍而下，它直奔頭狼撞了過去，頭狼直接被撞翻在地，身邊僅剩的三隻大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吓得不知所措，頭狼翻身起來，馬上跳到護衛狼群中，但黑影如影随形，它緊緊地糾纏住頭狼，與它纏鬥在一起，這讓幾隻護衛大狼急得跳腳，卻無法攻擊，因為它們無法鎖定目标，犬牙交錯之間，狼群從中間炸了窩，這讓即将大戰的狼群瞬間冷卻了下來，大家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小李定睛望去，原來是自己的黑狗，它趁着狼王周邊空虛，抓住機會與狼王近身搏鬥，讓狼王失去了團隊優勢，隻能和黑狗單打獨鬥，黑狗顯然更勝一籌，但頭狼也不是吃素的，它們的打鬥十分激烈，最終黑狗咬住了頭狼的脖子，但此時它也被三隻大狼圍住撕咬，正在這時，小李大吼一聲，敲着銅鑼呼喊着大夥就沖了上去，狼群失去頭狼指揮，頓時亂了起來，紛紛逃竄，而渾身是血的黑狗死死地咬住頭狼從沒有放開。
第二天，人們把割斷白毛頭狼的皮毛才将它與黑狗分開，黑狗被埋在了村口的山坡上，這裡連接配接着荒野和村莊，是黑狗常常路過的地方，這條混合着狗和狼基因的熱愛自由的黑狗成了村裡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