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文學中,“唐宋八大家”是一個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最為人們所熟悉的習稱。
所謂“唐宋八大家”,指唐宋時期八個散文代表性作家,即唐代的韓愈、柳宗元,宋代的歐陽修、曾鞏、王安石、蘇洵、蘇轼、蘇轍。這一稱号出自明代茅坤所編《唐宋八大家文鈔》一書,但淵源更早。

遠在明初,朱右曾采錄韓、柳、歐、王、“三蘇”的文章編為《八先生文集》,這是把唐宋八個散文家合稱的最初說法。到了明代中葉,“前七子”李夢陽、何景明等人提倡“文必秦漢”,推行是古非今和因襲模仿的散文主張,掀起一股盲目尊古、拟古的形式主義逆流。
後來“唐宋派”王慎中、唐順之、茅坤、歸有光等人以推崇唐宋古文來與之抗衡,為了标舉學習典範,揭示入門途軌,更好的提倡、推廣唐宋古文,唐順之在他所纂的《文編》中,唐 宋兩代隻取韓、柳、歐、“三蘇”、曾、王的文章,進一步肯定了唐宋八家的地位。
稍後的茅坤,最敬崇唐順之,文學主張也與唐相似,就在《文編》的基礎上編纂《唐宋八大家文鈔》,正式提出“唐宋八大家”的名稱。
雖然該書在今天看來存在不少缺陷和弊病,但由于提倡“唐宋八大家”的散文适應了當時文學鬥争的需要,《文鈔》選入的作品就選本來說是較大的,與各人的全集相比,還算适中,其評語也有一定的可取之處,是以茅坤的書刊行後便“家弦戶誦”,“盛行海内”,而“唐宋八大家”的稱号也得到了大家的公認。
當然,“唐宋八大家”的稱呼亦有不夠科學的地方,因而遭到有些人的異議,如清人袁枚就說過“夫文盛于唐,僅占其二;文亦莫盛于宋,蘇占其三。鹿門當日其果敢取兩朝文而博觀之乎?抑亦就所見所知者而撮合之乎?且所謂一家者,謂其蹊徑之各異也。三蘇之文如出一手,固不得判而為三;曾文平純,如大軒骈骨,連綴不得斷,實開南宋理學一門,又安得與半山、六一較伯仲也?”
這話并不完全中肯,但也有一定道理,如八家中成就高低不一,很不平衡,有的人稱之為“大家”,确實有些勉強。不過,“唐宋八大家”以簡練而響亮的名稱,概括了一個互有聯系而又各具特色的著名散文作家群,較好地反映出我國散文史上巅峰時期——唐宋時期散文的風貌和成就,自有其合理和吸引人的地方,因而一經提出,便不胫而走,并一直流行到現在。
“唐宋八大家”文開辟了我國古代散文發展的新階段,在整個散文史上起着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作用,具有崇高的地位。
我國先秦、兩漢流行的文章體制,是自然流暢的散體文,有着内容與形式和諧統一等優良傳統。魏晉以後開始出現并逐漸占據文壇統治地位的,是講對偶、尚詞藻、重格律的骈體文。
後來這種文體的文風越來越绮靡,語言越來越脫離生活實際,内容也越益空洞,其末流更發展為文字遊戲,成了表達思想,反應現實的桎梏,嚴重阻礙着散文的健康發展。
中唐時期的韓愈、柳宗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起古文運動,複興儒學,提倡散句單行,自由抒寫的古文,反對當時被稱為“今文”的骈文統治地位。
這場改革文體、文風、文章語言的散文革新鬥争的勝利,摧毀了骈文在文壇的統治地位,确立起古文這種新型散文,用來更好的宣傳儒家思想,反應社會現實,服務于當時的思想文化鬥争和政治改革,使先秦、兩漢的散文傳統得到了繼承和發展。
及至宋初,绮靡浮豔的骈麗文風卷土重來,并且“餘風未殄,新弊複作”,在文壇上又出現了艱澀怪僻的不良傾向,我國散文發展再一次受到嚴重阻礙。
後來,歐陽修,曾鞏,王安石,蘇洵,蘇轼,蘇轍積極參加的宋代新古文運動的勝利,改變了這種情況,一種更加平易自然,更加接近口語的散文體從此盛行于世。
韓、柳确立的古文放出了新的光彩。之後,這種“以單行易排偶,由深趨淺,由簡入繁,由骈麗相偶之詞,易為長短相生之體”,靈活自由,富于表現力的古文文體,始終統治着文壇,直到五四運動的白話文興起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