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他晚上必須回家過夜,這是她們的結婚契約

第1章 她從來不開心

  天色灰蒙陰沉地朝人壓下來,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季半夏抱緊了手裡的飯盒,快步走到路邊去攔出租。

  跟傅斯年結婚的三年來,她每天都親自給他做飯送到公司,好像這樣就能證明她的婚姻是幸福的。

  一點冷雨落在她的臉上,仿佛要讓她從這個美夢中醒過來。

  12點10分,傅氏集團。

  傅斯年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就看見比起往日略有些狼狽的季半夏。

  他英挺的眉頭微蹙,嘴角緊抿成一條冷峻的線。

  季半夏擡頭,發現了傅斯年,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初秋的天氣,她穿了件大衣,頭上戴着帽子,整個人顯得不倫不類。

  三年來,她每天都親自下廚給傅斯年做飯送到公司,風雨無阻。

  “傅斯年,快吃飯吧。”她笑着打開保溫桶。

  傅斯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冷眼看着她燦爛的笑臉,心裡隻覺得好笑。

  “三年了,你演得不膩嗎?”

  季半夏臉上的微笑瞬間頓住,那種寒冷的感覺再次出現,從濕冷的毛衣浸入骨髓,讓她渾身都打着顫。

  可不過一瞬,她又重新笑了起來。

  傅斯年冷笑一聲,他早知季半夏從骨子裡就是一個冷漠的人,不管他怎麼對她,她永遠都能笑得出來。

  一看見她臉上那種若無其事的虛僞笑容,傅斯年就覺得惡心。

  片刻後,季半夏才重新顫抖着手把飯布置好。

  “吃飯吧……”

  她的眼中露出一抹悲哀,可随即又消失,傅斯年隻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傅斯年淡漠的眸子看向她,片刻後,他坐下拿起了筷子。

  他是個很有修養的人,吃飯慢條斯理,唯獨他眉間帶着的一絲不耐和煩躁打破了這種和諧。

  季半夏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眼神專注而認真。

  她看了他三年,卻總覺得看不夠,仿佛少看一眼,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傅斯年強忍着不耐,一吃完東西就開始趕她走。

  “季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他叫她季小姐……

  季半夏低下頭,知道傅斯年是故意的。

  三年了,他連叫她的名字都不願意,隻用這種客套禮貌的稱呼來羞辱她。

  可是她能怪誰呢?這不都是她自找的嗎……是她逼着傅斯年跟心愛之人分手,又逼着他娶了自己。

  她罪無可赦,她該死。

  如果她沒有這麼愛傅斯年,或許她真的早就死了。

  季半夏眼神微黯,她沒有去糾正他的說法,而是伸手去收拾桌上的飯盒。

  “你今晚記得早點回家。”

  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傅斯年的臉色沉得十分難看,他瞥了季半夏一眼,寒冷的眸子仿佛結了一層冰。

  “我當然不會忘記。”

  她的指令,他必須要做到不是嗎?

  這就是他們的結婚契約。

  季半夏低垂的眼中乍然出現一絲真心的歡喜,他竟然記得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她不由露出一個帶着酒窩的笑:“我很開心你記得。”

  傅斯年用他幽深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季半夏,半晌之後,他忽然冷笑着搖了搖頭。

  “季半夏,你也配開心?”

  說罷,他轉身就走。

  季半夏的笑僵在臉上,緊攥着飯盒的手發緊,瘦得骨節分明。

  她不想笑,可笑容仿佛已經成了她的面具,上揚的嘴角不斷顫抖,假的讓人難過。

  眼前天旋地轉,她也搖搖欲墜。

  真的好冷,冷得她好想哭,但是她的眼眶卻幹澀無比,隻有笑容還待在臉上。

  她從來就不覺得開心。

  這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季半夏回過神來,手機上顯示是“梁醫生”,她按下挂斷。

  走出傅氏大樓,季半夏摘下帽子,濕透了的頭發落在肩上。

  手機又震動起來,她點開短信,都是來自梁醫生。

  “小夏,你今天怎麼沒來複診?如果有事的話,我們可以明天見面聊聊天。”

  “今天有好好吃藥嗎?”

  看着這些小心翼翼的短信,季半夏自嘲地笑笑。

  她這個人,好像光是活着就是對所有人的折磨。

  第二章 笑容的面具

  夜色深沉,偌大的屋子隻有牆上時鐘指針走動的聲音。

  季半夏面前的一桌菜早已冷掉。

  她緩緩起身,将冷掉的飯菜倒掉,又一個人默默把桌子收拾好。

  進屋看見鏡子的瞬間,季半夏才發現,她臉上全是虛假的笑。

  面具戴得太久,原來早就摘不下來了。

  落地窗邊的透明玻璃瓶中裝着六隻彩色千紙鶴,季半夏又折了一隻粉色的放進去,是第七隻。

  也是她認識傅斯年的第七年。

  傅斯年不知道的是,今天不僅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也是季半夏的生日。

  季半夏抱着雙腿,蜷縮在玻璃窗前。

  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有那麼一瞬她在想,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應該不會很痛吧。

  她打開手機,微信裡聯系人少的可憐。

  點進朋友圈,裡面剛剛釋出的兩張照片讓她的視線凝固了。

  照片上任誰看都是幸福的兩家人,笑容燦爛。

  好笑的是,一張照片上的丈夫和另一張上的妻子,才是一對真正的夫妻。

  他們明明是夫妻,卻有着各自的“家庭”。而她,明明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卻形同陌路。

  不要說是她的生日,從小到大,就連生病他們也沒來看過她。

  唯一會給她過生日的爺爺,在幾年前永遠離開了她。

  偌大一個世界,再無人記挂她。

  她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床上,這一次,即便是吃了藥,她也睡不着了。

  天亮後,季半夏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又做好了飯。

  傅氏總裁辦公室門口。

  季半夏這一次卻被助理宋涵攔下了:“夫人,總裁現在有事不便見客,您先回去吧。”

  他的态度十分強硬,季半夏頓時臉色煞白。

  契約上寫得十厘清楚,傅斯年要每天和她吃午飯。

  昨天,他沒回家。現在,他也要對她食言了嗎?

  季半夏的心蓦然空了一塊。

  宋涵防備地盯着她,可片刻後,季半夏隻是如往常般朝他笑笑,然後将保溫盒遞了過去。

  “你提醒他,要記得按時吃飯。”

  看她懂事的轉身,宋涵竟覺得有一絲凄涼。

  傅氏樓下,季半夏走進咖啡廳,準備休息一會兒。

  突然,她的腳步頓住了,縱然咖啡廳裡面有那麼多人,可她還是一眼就傅斯年!

  臉上的微笑也随之一僵,因為坐在傅斯年身邊的女人——是陸蔓。

  他的前女友,最愛的女人。

  季半夏走近兩步,看清了傅斯年專注的神情和嘴角的笑容,那是他從未對她展現的溫柔。

  季半夏搖着頭,不願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轉身就要走。

  陸蔓喜悅的聲音卻響起:“好巧啊,小夏,沒想到我一回來就能遇到你!”

  一隻纖細的手從背後挽了上來,不給她一點逃走的機會。

  陸蔓好似友好的強行抓住了季半夏,俯在耳邊輕笑道:“我回來找你要回屬于我的位置了。”

  季半夏眼神一顫,一把推開陸蔓的手。

  傅斯年也走了過來,見到她的動作,眼神驟冷。

  季半夏下意識的笑起來,抓住他的手臂:“你今天會回家吃飯吧。”

  傅斯年看向她臉上那虛假的笑容,隻覺得刺眼又厭惡。

  他看了一眼陸蔓委屈的臉和期盼的眼神,突然開口。

  “季半夏,我們離婚吧。”

  第三章 除非我死

  季半夏腦中“轟”地一聲,臉上的笑容終于出現了一絲的裂縫。

  在這瞬間,她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放開。

  傅斯年卻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她明明那麼用力地想要抓住他,可他卻十分輕松就掰開了她的手。

  季半夏看着自己蒼白的手,臉上忽然揚起了笑。

  她彎着眼睛,眼神悲涼地看向傅斯年。

  “你要離婚?好啊,除非我死。”

  傅斯年看着面帶微笑的季半夏,隻覺得自己在看一個瘋子。

  他深邃的眼眸一緊,冷聲說着:“你會答應的。”

  說罷,他就帶着陸蔓走了。

  季半夏看着他們遠走的身影,心裡空空的大洞觸目驚心,在無人察覺的地方汩汩流着鮮血。可她臉上的笑卻越來越大,到最後,看起來比哭還要難看,旁邊的服務生看到都吓了一跳。

  “小姐,您沒事吧?”

  季半夏推開他,轉頭慢慢地往外頭走。

  晚上,傅斯年回到家。

  桌上擺着豐盛的菜肴,季半夏坐在餐桌邊,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見他回來便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你回來了,還沒吃飯吧?”

  傅斯年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他最讨厭季半夏這副模樣。不管發生了什麼,臉上永遠挂着副假笑。

  他冷眼看着季半夏在那裡演着夫妻和睦的戲碼,聲音冷得像是寒棱。

  “離婚協定我會讓律師送過來。”

  季半夏盛湯的手微頓,她垂眸一笑:“我們的契約還有兩年。”

  傅斯年冷冷地朝季半夏瞥了過去,裡面滿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别說是兩年,我現在一天都覺得惡心。”

  說完,他轉身就走,竟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巨大的關門聲響起,季半夏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去,一滴淚從那雙悲哀的眼睛裡流下來。

  “這湯不喝的話,就要冷了……”

  她花了七年的時間去愛傅斯年,可他卻隻需要一個轉身,就能将她的堅持打得潰不成軍。

  “哐啷”一聲,湯碗摔碎在地。

  季半夏緩緩蹲下身撿起了一塊,蒼白的手腕跟白色的瓷片融成一片。隻差稍稍的用力,她就能作為傅斯年的妻子,永遠地解脫。

  “叮鈴鈴!”

  突然的手機鈴聲響起,讓季半夏恍惚間回神。

  她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爸爸”。

  季半夏定定看着那兩個字,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接通電話。

  “季半夏!你非要把整個夏安都拖死才開心是吧!我告訴你,趕緊離婚,你自己要死别拖着我們一起下水!”

  鋪頭蓋臉的一頓罵,字字句句都要她去死,這就是她的爸爸。

  “當年要不是你爺爺非要把你留下來,省得現在來害我們……”

  聽到“爺爺”兩個字,季半夏頓時握緊了碎瓷片。

  鮮紅從掌心流出,她眼中露出一絲掙紮。

  為了爺爺,她也應該要努力活下去才是。

  電話對面的人還在罵,季半夏卻直接挂斷了。

  她回到卧室,拿出藥來囵囤咽下,又從床頭櫃中拿出當年那份結婚契約。

  季半夏伸手撫摸着上面的那句話:兩人結婚,成為夫妻……

  半晌,她打了個電話給律師。

  “你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第四章 小醜的笑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季半夏按行程表去了心理診所。

  今天是她複診的日子。

  看到季半夏蒼白的臉色和越發瘦削的下巴,梁遇白在心裡歎了口氣,她的情況又變差了。

  梁遇白讓季半夏張開手,幾顆糖果落在了她掌心。

  “持續服藥确實會導緻食欲不振,吃幾顆糖吧,甜食能幫你保持好心情。”梁遇白朝她溫和地笑笑。

  看着那幾顆糖,季半夏一愣。

  她遲疑地放了一顆進嘴裡:“好甜。”

  梁遇白看着記錄闆上畫了圈的“童年”二字,語氣輕柔:“上一次我們說起過遊樂園,你說你從沒去過,現在去過了嗎?”

  季半夏渾身一僵,她攥緊手裡的糖。

  小時候,她其實去過一次遊樂園。

  唯一的一次。

  那是她記憶中為數不多的,跟父母在一起的時光。

  遊樂園的燈光絢麗華美,爸爸媽媽都牽着她,就像别的孩子那樣……

  現在,她想跟傅斯年一起去遊樂園。

  可當她說起時,傅斯年卻隻回了她一聲嗤笑,她便再也說不出第二句。

  季半夏低下頭:“我去過了。”

  梁遇白一眼就看出季半夏在撒謊,可看見她低下去不敢看他的頭,實在不忍心拆穿她。

  他歎道:“那我再帶你去一次吧。”

  季半夏驚訝的擡起頭。

  第二天,陽光正好,他們一起去了遊樂園。

  遊樂園裡人很多,父母,孩子,情侶。他們都帶着真心的笑臉,人人都看起來很開心。

  季半夏愣愣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梁遇白遞給她一隻冰淇淋:“今日份的甜食,吃吧。”

  季半夏接過冰淇淋,突然說道:“醫生,我其實來過遊樂園。”

  梁遇白一怔,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打開那扇緊閉的心門。

  “……那時候我還小,爸爸接了一個電話後讓我去跟着媽媽。我去找媽媽,可媽媽也說她有事,讓我去找爸爸。”

  她就這樣被抛棄了。

  在兩人不遠處,有一個正在派發氣球的小醜。

  季半夏看着那個小醜:“那天,是一個小醜陪着我度過了一個下午。”

  小醜的笑臉自此永遠地留在了她的心裡,那是對她來說最快樂的表情。

  隻要咧開嘴角,接受命運的玩弄,就能在所有觀衆的歡呼聲裡,自欺欺人。

  梁遇白心裡一沉。

  微笑抑郁症比起普通抑郁症更難治愈,就是因為患者根本不願在他人面前表達真實的自己,用笑容掩蓋一切痛苦。

  正在此時,季半夏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小醜身邊。

  那人的手裡牽了一個3歲左右的小男孩,而男孩的另一隻手,牽着陸蔓。

  看起來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季半夏一愣,下意識笑了起來。

  梁遇白看向季半夏,隻覺這一刻,季半夏臉上的笑看起來比旁邊的小醜更像小醜。

  她分明心裡在滴血,卻隻能控制不住的笑出來。

  傅斯年把氣球遞給孩子,站起身,視線正好撞進季半夏的眼裡。

  他神色一頓,下意識的松開了孩子的手。

  可随之,他又看到她身邊的梁遇白,眸子微微發緊。

  “這個男人是誰?”他走到季半夏面前開口便是這句質問。

  季半夏恍惚回道:“朋友。”

  她說不出口自己的病,更不願意被傅斯年知道。

  梁遇白敏感的察覺到兩人間奇異的氛圍,他朝傅斯年伸出了手:“你好,梁遇白。”

  傅斯年渾身氣勢更冷,他伸出手,和梁遇白一觸即分。接着便注意到兩人手上同款冰淇淋,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看到傅斯年一瞬不瞬地盯着季半夏,陸蔓心道不好,忙狠掐了孩子一把。

  孩子一個激靈,立刻抱住了傅斯年的腿,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爸爸!”

  第五章我要聽你親口說

  季半夏愣愣地轉頭去看那個孩子,仔細一看,他竟有雙跟傅斯年無比相似的眼睛。

  一種無力感驟然襲來,她的心打着顫,可臉上卻笑得更美。

  “傅斯年,這孩子是誰?”陸蔓抱起孩子,故作歉意:“季半夏, 對不起……我沒想這麼快告訴你的,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孩子沒有爸爸……”“你閉嘴!”季半夏吼道。

  她生平頭一次這樣兇,幾人都愣住了。

  季半夏深吸一口氣,眼睛直直的看向傅斯年:“傅斯年, 我要聽你說。”

  這是傅斯年頭一次看見她露出這種灼灼逼人的目光。

  他喉頭微動,但随即冷冷的聲音已經脫口而出。“是。”

  季半夏眼瞳一顫, 九月的天氣,她卻在冰窖裡僵硬了身體。

  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他們的聲音被驟然放大,直往她的腦子裡面鑽,吵得她腦子幾乎要炸裂。

  所有人全都在看她,對她指指點點,肆無忌憚地嘲笑着她。

  笑她的狼狽不堪,笑她的不自量力……

  季半夏渾身顫抖,梁遇白心道不妙,這是要發病的前兆了。

  他當機立斷道地了一句:“抱歉, 她情況不太好,我們先走了。”就将季半夏帶走了。

  傅斯年看着他們牽在—起的手,臉色沉郁得十分可怕。

  剛剛他看見季半夏那痛苦的眼神,竟有些想要朝她伸手。

  這個女人慣會演戲的,差點連他都騙過去了。

  陸蔓在一旁看着,眼中露出一—絲狠毒。

  從遊樂園被帶到診所,直到情緒安定下來,季半夏才回到家。

  吃了藥,疲憊的蜷縮在沙發上,季半夏昏昏沉沉。

  突然,門鈴響起。

  一聲催過一聲,刺耳嘈雜。

  季半夏強撐起身子打開門,陸蔓直接推開她闖了進來。

  “季半夏,你也該識相離開了吧,不要再打擾我們一家三口團聚!”

  季半夏聽着這理直氣壯的話,諷刺一笑。三年前,傅家失勢。

  這個季半夏當年唯一朋友, 撕破了溫柔清純的面具,對她說:“我知道你其實 也喜歡傅斯年,兩百萬,我就把他讓給你好了。”

  原來陸蔓一直知道季半夏喜歡傅斯年,卻還用着朋友的名義—遍遍的在季半夏面前秀着恩愛,傷害她。

  季半夏不忍傅斯年難過,便給了錢,陸蔓轉頭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出了國。

  季半夏平靜地說:“陸蔓,你現在就像聞到血腥味的母鬣狗一樣,讓我惡心。”陸蔓被季半夏戳中痛點,那副賢惠大方的面孔變得扭曲。

  她瞥見沙發上的結婚照,突然笑了起來。

  “那又怎麼樣?傅斯年喜歡的是我,這三年來心裡想的也一直想着我。季半夏,你真可憐。”

  陸蔓的話像刀子似的,一字—句地剜着季半夏的心。

  她知道,傅斯年的心裡從來就沒有她。

  見到季半夏臉色慘白,陸蔓越發嚣張:“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爸媽不愛你了,季半夏,像你這樣的人活着有什麼意思,不如去陪你那短命的爺爺好了!”“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季半夏放下自己打得發麻的手:“你不配提我爺爺!”“季半夏,你在做什麼!”一個帶着怒氣的聲音響起。

  季半夏擡頭,就見傅斯年在門口,臉色可怕。

  她不由往後退了兩步,撞倒了桌上的花瓶。

  花瓶發出“砰”地一聲,碎裂在地上。

  陸蔓頓時露出委屈的神色,眼淚打着轉,撲進了傅斯年的懷裡。

  “傅斯年……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來找小夏解釋的”季半夏看着傅斯年放在陸蔓腰上的那隻手,隻聽見他冷冷地說:‘季半夏, 你發瘋也要有點限度!

  他扔下一份檔案,連看她一眼都嫌膩:“簽名或是夏安破産,你自己選一個。”

  說完,他就帶着陸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牆上還挂着他們的結婚照,地上卻是他丢下的離婚協定。

  季半夏緩緩蹲下來,去收拾一地的碎瓷片,被那些銳利的邊角割裂了手掌也渾然未覺。

  鮮血順着手滴落在地上,好了的舊疤又添新傷。

  可傅斯年從來也不知道。

  第六章擁抱我

  傅斯年離開後,季半夏一整晚都沒有睡着。

  她躺在床上,靜靜地看着窗邊那罐千紙鶴,直到天光透進來,照得瓶中的千紙鶴五彩斑斓。

  她見傅斯年的第一面,就是在生日的時候。

  那時候的傅斯年知道她生日,好心地折了一隻千紙鶴送給她。

  他說,這千紙鶴可以實作她的願望。

  他不過随手送出的一點溫暖, 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依靠着這一點點的餘溫走到如

  可現在,就連傅斯年也要抛棄她。

  季半夏起床吃了藥,綁好了手上的傷。明知道傅斯年不會回來,她仍做了一桌子的菜,全是他愛吃的。

  她坐在餐桌前很久,給傅斯年發去資訊。“你回來,我簽字。”

  傅斯年直到淩晨才回來,屋裡又黑又靜,他皺了皺眉頭,要去開燈。

  一個柔軟的手臂纏上他的腰,熟悉的香氣襲來:“傅斯年,吻我。”

  傅斯年俊眉緊皺,他打開燈,燈光瞬間照亮了房間。

  天氣已經很冷,季半夏隻穿着一件單薄的吊帶睡衣,曲線畢露。

  “季半夏,你又發什麼瘋?”季半夏笑的恣意:“ 傅斯年,你不是要我簽字嗎?那就吻我。”

  看她這讨價還價的樣子,傅斯年冷嘲一笑:“季半夏, 你還真是賤啊。”說完,他伸手将燈關掉,伸手—撈将她拉在懷裡,力度大的季半夏生疼。

  他的吻霸道得毫不留情,帶着痛意襲來,可是越痛,越是讓季半夏覺得自己活着。

  季半夏緊緊地攀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逐漸發熱的體溫。

  突然,傅斯年舌尖一疼,一股血腥味在嘴裡蔓延開來。

  他瞬間拉開懷裡的女人,怒道:“季半夏,你做什麼?”

  微弱的月光之中,季半夏的笑容蒙上了一層奇異的豔色:“傅斯年, 我要你記住我。”永遠地記住我。

  哪怕我死了,也不要忘記我。

  傅斯年身體猛然一緊, 他冷笑着将人直接抱了起來,進了卧室。

  次日天明,季半夏渾身酸痛地醒來。

  傅斯年站在床邊,慢條斯理地扣着手腕上襯衫的扣子,卻不看她:“把字簽了, 等會我讓律師來拿。”說完,他就離開了。

  季半夏無力地躺在床上,她一偏頭就看見了窗前的千紙鶴。

  傅斯年騙了她。

  季半夏所有的願望,這千紙鶴一個也沒有實

  要不然,他為什麼非要離開她呢?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突然響起劇烈的敲門聲,有人在外面大喊着讓她開門。

  季半夏穿好衣服起身開門,卻看見滿臉怒意的父母。

  季父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打得季半夏整個人都在發蒙。

  ‘你現在就去跟傅斯年離婚!你去給傅斯年下跪,求他不要再動夏安了!那是你爺爺留下來的畢生心血,不能毀在你這個不孝子的手裡!’

  季半夏被打得偏過頭,她愣愣地轉過來,臉上頓時紅腫起來。

  可她卻似已感覺不到疼痛,— 字一句回道。

  “我不跪。”

  季母聽了直接就上前将季半夏推在地上,惡恨恨地詛咒:“季半夏, 你要是讓我們家破人亡,我也絕不會讓你好過!”惡毒的話刺得她遍體生寒,如針一般一根根紮入她的身體,垂死掙紮。

  家破人亡?她說的是她自己的那個小家吧……

  季半夏笑了起來,她看着季父季母摔門離開,整個屋子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耳邊突然傳來桀桀的怪笑聲!

  季半夏驟然回頭,卻隻看見空空如也的房間,但那聲音卻始終如影随形,仿佛就在她的身後。

  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起來,她的耳邊響起辟裡哐啷摔東西的聲音。

  屋子裡全是被她砸壞的東西,季半夏赤腳踩在摔碎的碟子上,留下一個個的血腳印。

  在一片狼藉之中,她看見窗邊一一個和藹的老人站在那裡,那是她的爺爺。

  全世界唯一一個愛她的人。

  “小夏,别怕,到爺爺這裡來……他朝季半夏伸出手,瞬間就驅散了她内心的恐懼。”季半夏推開了落地窗。

  第7章你瘋了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鎖的聲音。

  季半夏轉頭看去。

  她看見了傅斯年,迎着窗外透進來的光,那瞬間,她恍惚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幾年前,傅斯年還會對她笑的時候。

  那時候的傅斯年對她來說,就像是天使。

  他将她從冰冷的深淵中拯救出來,讓她覺得還可以再堅持下去。

  “……她期待地看向傅斯年。”可他旁邊的人卻攔在她前面:“ 季半夏小姐,我代表傅斯年先生,請你簽好離婚協定交給我。”他一開口,天使就不見了,隻有冷靜得如同惡魔的律師。

  傅斯年看見屋子裡的一片狼藉,還有季半夏流血的雙腳,眉頭皺得死緊。

  他徑直将季半夏扯起來:“你又 在做什麼戲!”

  季半夏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扯起一個麻木的笑。

  傅斯年眼眸一—沉, 直接拉着人去了醫院。

  醫院,會診室。

  年邁的老醫生檢視了季半夏的傷口之後,發現她的身上還有多處舊傷。

  他狐疑地看了傅斯年一眼,委婉問:“姑娘,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啊?”季半夏整個人蒙住了,面對像爺爺一樣慈祥的老醫生,她微微低下了頭。

  “沒有……我過的很好,謝謝爺爺。”沒有人欺負她,隻是她自己自作自受而已。

  可她這副樣子,壓根就沒有任何說服力。

  一旁的律師趕忙,上前道:“傅 總絕對不會對女人使用暴力,這點您大可放心。”老醫生看了他們一眼,歎了口氣:“她既然容易受傷,你們就要多關心關心她才行。”

  季半夏垂下頭,心中莫名湧上的酸澀委屈讓她的眼中蒙上一層水汽。

  她很想告訴老人,傅斯年是不會關心她的。

  傅斯年厭惡季半夏,毋庸置疑。

  不然,連一個陌生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傅斯年怎麼會跟她結婚三年卻都沒有發現。

  心像被開了一—個洞,風毫不留情的貫穿了她。

  季半夏用力眨眨眼,朝老醫生溫柔笑笑:“我過得很好,真的,謝謝您關心。”隻是她最愛的人終于要拋棄她。

  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回到病房,傅斯年的臉色已經沉得十分難看。

  她才剛睡到病床上,傅斯年的聲音就冷冷響了起來:“你還真是演得一 手好戲啊, 以為這樣就可以拒絕離婚了嗎?”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又被狠狠紮上一箭,季半夏卻對他笑了起來。

  等他罵完,她隻問了一句話。“能放過夏安嗎?”

  傅斯年冷笑,他看着平靜帶笑的季半夏,問道:“憑什麼?”

  季半夏沒有回答。

  她從床上下來,擡起頭看着傅斯年,身子緩緩下降,最終“咚”一聲跪在了地上。

  輕輕的一聲,卻重重敲在人心上。

  她早已沒有任何可以給傅斯年的東西,隻有最後的一點自尊,夫妻多年,她從來沒有這樣求過他。

  可傅斯年卻像是在看神經病一樣,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在笑!“瘋子!”

  傅斯年再也待不下去,轉身就出了病房。

  季半夏看那道門“砰” 地一聲被關起來,将他們兩個徹底分開。

  許久,她才緩緩道:“看吧, 我跪了也沒”她給的所有東西,他都不要。

  可能隻有她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才能換來他一句放過吧。

  第8章我還好,我很好

  病房外,陸蔓看見傅斯年出來,她笑着去挽他的手。

  “季半夏她沒事吧?”傅斯年好似無意的讓開了陸蔓的手。

  陸蔓的手落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收了回來。

  她很快又恢複往常,道:“ 需不需要我去陪陪她,她一個人也挺可憐……”

  “她有什麼可憐的!”傅斯年突然發怒,吓得周圍的人都看向他們。

  “我還有事,先走了。”傅斯年說完,臉色十分難看地離開了醫院。

  陸蔓卻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皺眉,他嘴上說得難聽,卻還是沒讓她别去。

  這些天,雖然他對自己百般好,但卻碰都沒有碰過她!

  好幾次深夜,她都聽見傅斯年呢喃着,叫的卻是季半夏。

  病房裡面,護士扶着季半夏往外走。

  她的手機沒拿,隻能去前台打電話。

  季半夏突然笑着說:“護士小姐, 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護士看着季半夏溫和的笑容,不由放了心:“那我先去忙了,你小心點。”季半夏點點頭,護士走後,她一個人扶着牆慢慢往前台走。

  剛走了兩步,腳上就一疼, 她熟悉傷口的感覺,知道這是傷口裂開了。

  但她好似感覺不到疼,一個人一步步走到了前台。

  電話打出去,很快就有人接了。

  “李律師,”季半夏頓了頓, “我想拜托你,把我的股份全都轉讓給我的父母,但……”

  她想起小時候日日夜夜期盼父母來看她的日子,想起自己發現他們原來早就各自有小家時的絕望,想起季父打在她臉上那一巴掌……

  她早就應該看明白,他們從來就沒有愛過

  對面的人很有耐心,她停下的時候也沒有打斷她,直到她下定決心。

  ‘我要跟他們斷絕關系,從此我再也不是他們的女兒。’

  既然他們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們了。

  講完電話後,季半夏又一個人撐着牆往回走。

  她瘦弱的背影,不知為何,在空蕩蕩的醫院長廊裡顯得可悲又凄涼。

  季半夏哭不出來,她隻是在笑。

  推開門,陸蔓正等在裡面。

  陸蔓一看見她,就将病理報告和一疊照片往季半夏身上扔過去。

  季半夏被報告狠狠砸在身上,她低下頭,就看見照片上拍的全是自己去梁遇白診所的情況。

  她微微一怔,看來陸蔓都知道了。

  “聽說你自殺了,可是為什麼你沒死呢?”陸蔓聲音裡充滿惡意,“你這樣沒人疼沒人愛的人,還要活着拖累别人多久?”說完,陸蔓就走了。

  真是可笑,誰能想到陸蔓曾經是季半夏唯一的好朋友呢?

  可她如今卻隻咒着季半夏去死。

  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願意愛她。

  父母是這樣,陸蔓是這樣,傅天……也是這樣。

  季半夏擡頭看向窗外,外面正是一輪夕陽,暖黃色的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想起自己的一生,像極了這一天的太陽。

  開始是冉冉升起的晨光,雖然沒有爸媽,卻有爺爺疼愛她,後來升到最高,就是她遇見傅斯年的那幾年,再往後就是不斷地下沉,—直沉到深深的黑夜裡面。

  并且再也不會升起。

  季半夏回了家。

  她從床頭櫃裡找出那份離婚協定,簽之前,她看了窗邊的千紙鶴一眼。

  裡面的千紙鶴靜靜地待在那裡,她找了一張紙出來,在上面寫了一—句話:希望傅斯年忘記我。

  她将那張紙折成了千紙鶴,放進了玻璃瓶中。

  那是一隻失去了顔色的白色千紙鶴,在彩色的千紙鶴裡面顯得格外的蒼涼。

  之前,她希望傅斯年永遠記住她,現在她卻希望自己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生命。

  傅氏,總裁辦公室。

  季半夏将簽了字的離婚協定放在了傅斯年的手邊,她擡起頭,朝他笑了笑。

  傅斯年看着那份簽好的離婚協定,眉頭卻緊皺。

  第9章對不起

  她就這麼簡簡單單地簽了?

  還以為她真的有多堅持,原來也不過如此。

  傅斯年拿出鋼筆,要在她名字的旁邊,也簽下自己的名字。

  季半夏卻突然按住那份協定。

  傅斯年擡起頭來看她:“你什麼意思?”

  她看着那份離婚協定,停頓了好半晌,才顫着問他。

  “傅斯年,簽字之前,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傅斯年冷嘲一笑,她又來這一套欲擒故縱的把戲,卻不知道他早就看厭了。

  這一刻,季半夏感覺自己站在懸崖的邊上,身後就是萬丈深淵。

  “這麼多年……沒有哪怕一刻,喜歡過我?”她的聲音在抖,她的笑容也在抖。

  可是傅斯年統統沒有看到,他冷冷地别過頭。

  輕飄飄地一推,季半夏墜了下去,被黑暗吞噬。

  她放在離婚協定上的手擡了起來:“好我放你走,也最後一次希望你能放過夏……”

  傅斯年唰唰在上面簽下名字。

  “這不可能。”他放下筆,看向季半夏,“你以為你還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季半夏一愣,暖氣十足的房間,她卻感到刺骨涼。

  “好的,我知道了。”她早就該知道,傅斯年不會放過她……除非她死。

  季半夏擡起頭,朝着傅斯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看得傅斯年的心裡一怵。

  那是她的最後一個笑容。

  “傅斯年,不管你信不信,當年不是我逼走陸蔓的,她看傅氏投資失敗就找我要了兩百萬離開。”

  傅斯年冷笑,正要刺她兩句,她卻已經轉身往外走去。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遠,那瞬間他的心有片刻慌亂,可他卻什麼也沒做,隻是看着她走出

  季半夏轉頭關門,随着門合上,她輕聲說了句:“對不起。”她又要做會讓他不快的事情了。

  出門後,季半夏乘上電梯,按下頂樓的按

  電梯開門,她拿出手機,打給了世界上最後一個給過她溫暖的人。

  梁遇白的聲音響起來:“小夏,你怎麼又有幾天沒來?最近怎麼樣,過得還好嗎?”他的語氣越是關心,季半夏越是覺得難過。

  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她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顫抖着說了一句:‘對不起。’

  電話掉在了電梯的門口。

  梁遇白還在裡面緊張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卻聽不到了。

  對不起,梁醫生。明明你那麼想救我,是我太沒用,還是沒有堅持下去。

  對不起,爺爺。小夏又要任性了,你見到小夏,千萬不要罵我。

  對不起,傅斯年。既然你不愛我,我隻能讓你恨我一輩子。

  畢竟,我真的用生命愛過你。

  梁遇白叫了半天也沒聽見季半夏的聲音,他立馬打給了傅斯年。

  辦公室裡,傅斯年卻直接挂斷了他的電話。

  可手機還是不停的響,傅斯年不耐地接起來,梁遇白緊張的聲音搶着開口。

  ‘傅斯年,我找不到季半夏,你快去看看她怎麼樣了!’

  傅斯年冷笑,他看着眼前的離婚協定,眼眸微深:‘都這個時候,你們還在演戲。’

  “季半夏她有抑郁症!”

  梁遇白深呼吸一口,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傅斯年,你知不知道,她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你看她笑得越是開心,她就越是想死!”傅斯年的面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這又是你們新的戲……”

  梁遇白擔憂氣憤至極:“季半夏, 她是真的想死……”

  猝不及防地,宋涵沖進了辦公室。

  “傅總,夫人、夫人她上天台……”

  第十章你什麼都不知道

  傅斯年的眼眸終于有一絲的震顫,他起身要走,卻聽見宋涵猛然一聲尖叫。

  他朝着辦公室的落地窗外看去。

  一個渾身 是血的人墜了下來,那瞬間,他跟季半夏的眼神不期而遇。

  她的笑……燦爛得好像陽光一樣。

  傅斯年怔住,手裡的手機“砰”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季半夏被第一—時刻送往醫院救治,幸好有人提前通知了消防,讓他們有時間在樓下準備了氣墊,這才沒有讓季半夏當場殒命。

  傅斯年紅着眼睛跟到了醫院,卻被護士攔在了外面。

  “手術室不能進去,家屬請在外面等候。”

  梁遇白也趕了過來,他一過來就怒目瞪向了傅斯年。

  “傅斯年,你到底做了什麼?”梁遇白生平頭一次發這樣大的脾氣,他向來是個溫潤儒雅的人,可這次,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他朝着傅斯年沖了過去,傅斯年也冷冷地瞥向他,猩紅的眼睛仿佛是一隻困獸。

  “我做了什麼,這難道不該問她嗎?”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明明是你逼死了她,到頭來卻在怪她,傅斯年,你是不是瘋了!”

  “沒錯!我就是瘋了,我瘋了才會在意這個女人的生死!”他抓住梁遇白的肩膀,聲音中帶着顫抖的嘶啞,“你知道 我在想什麼?我居然在想,她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

  梁遇白直接狠狠地一拳朝他的臉上砸了過去。

  傅斯年被他砸得頭一歪,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來。

  “惺惺作态!”梁遇白怒道。

  傅斯年也被他激出了脾氣,轉過身朝他也揍了過去,淩厲的拳風掃過去,梁遇白也被他打了一拳。

  兩個大男人,直接在手術室的門口打了起來。

  護士護工趕緊過去拉他們,好不容易才将兩人拉開。

  兩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點彩。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這是醫院!要打出去打!”護士長罵了他們一頓,這才拿着血袋送進了手術室裡面。

  出來後,護士長還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兩人都低着頭沒有說話。

  傅斯年坐在椅子上,梁遇白則靠牆站在另一邊,他們都沒說話。

  手術室的走廊靜悄悄的,慘白的燈光亮着,手術室旁邊亮着紅燈,證明裡面的人九死一生,而外面的人卻什麼也做不了。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傅斯年開口了。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撐着膝蓋,身子前傾低着頭,隻聽見略微嘶啞的嗓音,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梁遇白自從知道季半夏是傅斯年的妻子後,就一直對他沒有任何好的印象。

  “你連自己妻子什麼時候生病都不知道嗎?”

  傅斯年也有些怒了,他擡起頭來,雙眼猩紅一片。

  “我在問你,什麼時候的事情?”梁遇白被他這麼一—問,再好的性子也起了火氣。

  “傅斯年!你到底有沒有關心過她?你現在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當她一個人孤孤單單來診室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你在跟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

  他的話直戳傅斯年的心,他猛然站了起來。

  一雙宛如困 獸般通紅的眼睛瞪向梁遇白,可是他卻沒有半句話能反駁他!

  難道梁遇白說錯了嗎?

  沒有!他一句話都沒說錯,這全是他的錯!

  是他,是他固執地以為季半夏不過是在演戲,這一切都是她為了拴住自己的把戲!是他為了心裡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懷疑故意去刺激季半夏!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壓根就沒碰過陸蔓!

  “砰”地一聲,他的拳頭重重砸在了——旁的牆上。

  梁遇白的神情微微愣住,看見傅斯年低着頭悔不當初的模樣,梁遇白深深歎了口氣一聲,看向手術室的方向。

  “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她的爺爺剛去世,當時她的主治醫生還是我的老師。”第十一章再也沒有期待

  十年前,季半夏十五歲。

  那年她剛上高一,傅斯年也正高中畢業,剛開始接觸傅氏的工作。

  雖然季半夏從小就不跟父母住在一起,但是她一直覺得很慶幸,自己還有一個疼愛她的爺

  她跟爺爺住在季家的大别墅裡面,從小她就一直是爺爺的掌上明珠。

  因為爺爺的緣故,别墅裡面的人也都很愛她,對她很好,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在她生日的時候,不管許什麼願望,爺爺都會想方設法地做到。

  小的時候,她覺得爺爺就像是故事裡的阿拉丁神燈,她說什麼都能實作。

  于是有一次,她十指交叉,閉上眼在點滿蠟燭的蛋糕前說出了那年的願望。

  “我希望明年爸爸媽媽能陪我一起過生日。”

  但那一次,爺爺沒有如往常—樣摸着她的頭,笑着說:“小夏的願望一—定可以實作”而是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說了一句。

  “小夏,對不起。”年幼的她不知道為什麼爺爺會這麼說,但是她卻敏感地覺出爺爺情緒的低落,她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是以爺爺才會難過的。

  于是懂事的季半夏再也沒有在爺爺面前提過爸爸媽媽幾個字。

  她知道這不僅是她的奢望,似乎也是眼前慈祥老人的悔不當初。

  随着年紀漸長,她逐漸地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為什麼她幾乎從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即便是每年他們回家,也從來不會抱抱她或者是朝她笑一—笑。

  别墅裡的人說,她的父母是政治聯姻,他們沒有感情的。

  季半夏也很想問,那他們對小夏也—樣沒有感情麼?

  沒有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

  那雖然是她的父母,但卻更像是兩個偶爾來家裡住幾天的客人。

  他們對季半夏相敬如賓,見到了就打一聲招呼,更多的卻是互相避着。

  直到有一天,季半夏無意路過他們的房門外,聽見他們吵架。

  我一看見她就覺得疹的慌,要不是你爸,我才不會每年都回來!我不管,你答應我的錢不能反悔!

  說話的人是她的母親,季半夏實在抵不過心裡的好奇,便停住了腳步,從微微打開的門縫往裡看去。

  但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甯願從沒有聽過他們之間的對話。

  “你以為我想看到那個掃把星嗎!每次回來,她用那雙眼睛看着我的時候,我都覺得心裡瘳的慌,要不是老爺子非要我們回來才肯給錢的話,你以為我願意回來!”門外的季半夏微微一怔,她不确定那個掃把星……說得是不是她。

  “當年要不是你,我早就把她打掉了!現在為了老爺子的财産,還不能離婚!我肚子裡這個孩子又該怎麼辦?”母親撫摸着她的肚子,神情十分的複雜,有些憤恨又有些溫柔,但季半夏卻莫名地明白,憤恨是給她的,溫柔卻是給她肚子裡孩子的。

  “别說得好像那财産沒有你的份一樣!父母朝母親瞪了——眼,母親登時就不說話了。”正在這時,母親的目光突然朝門口看來。

  “有人在門口!”她驚叫一聲。

  季半夏立馬跑下樓去,她偷偷藏在了外面的花園裡面,等母親找過來的時候,她十分鎮定地說自己一直在花園裡面看花。

  母親懷疑地看了她——眼,卻在看到她臉上那淺淺微笑的時候,就跟着笑了起來。

  ‘是麼,那小夏在這裡好好玩吧,媽媽不打擾你了。’

  說着,她便轉身繼續去找那偷聽的女孩了。

  季半夏看着他們着急尋找的模樣,頭——次覺得如此的諷刺可笑,他們竟然沒法—眼認出自己的女兒來!

  這就是她的父母,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他們陪着她過生日的人。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期待過他們回來。

  第十二章哭的自由

  然而在十五歲那年,她卻永遠地失去了唯一會陪她過生日的人。

  她第——次犯病,也是在那個時候。

  爺爺病重住院,她跑到公司去求爸爸媽媽去醫院看爺爺—眼。

  但是她的爸爸媽媽卻正在跟其他的董事争奪股份,壓根沒有理會她一個小女孩的乞求,甚至他們都不讓她上夏安的大樓。

  被前台經理攔下的她隻能坐在樓下,清理的保潔阿姨過來看了她好幾次,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可她卻隻是笑笑,然後搖了搖頭。

  沒有人能幫上她的忙。

  誰也不能逼—一個人的父母抛棄孩子,除非他們自願。

  十五歲的冬天,季半夏沒有等來回心轉意的父母。

  她隻能在大冷天,一個人頂着寒風離開夏安公司,去了爺爺住院的醫院。

  那天,爺爺在昏迷了幾天後終于醒了過來,他看見季半夏很開心,但是随即又皺眉說她。

  “這麼冷的天氣,你還過來做什麼,學校那邊怎麼樣了?”

  季半夏乖乖地坐在病床邊,她笑着安慰爺爺:“外面也沒有很冷, 小夏穿得厚厚的過來的,學校那邊很好,老師說我這次小測考得不錯呢!”

  “小夏真……”爺爺擡了擡手,想要去摸季半夏的頭,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擡手了。

  季半夏趕緊上前握住老人的手。

  “爺爺,你也要加油,小夏還等你一起過生日的”老人笑了笑,蒼老的手想要握緊她的手,卻怎麼也沒力氣。

  季半夏心裡酸楚,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

  爺爺看着她,慈愛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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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今年小夏想要許一一個什麼願望呢?”

  季半夏壓住心頭的酸澀,笑着将爺爺的手放回被子裡。

  “爺爺不許耍賴,生日願望要等到生日當天才能說的?”

  可爺爺終究是沒等到她過生日。

  突然間的某個夜晚,儀器驟然響起來,睡在一旁的季半夏立馬就醒了過來。

  她趕緊按下呼叫鈴,眼睜睜看着醫生護士将爺爺送進手術室。她在手術室門口,盯着紅燈亮了一夜,然後變成綠色。

  出來的醫生搖了搖頭。

  周圍的人都在恸哭,唯獨季半夏,她不僅沒哭,反而露出了笑容。

  “不會的,爺爺不可能會死的……”

  他還要陪她過生日的,要實作她的願望,要做她的阿拉J神燈的……

  可是随之推出來蓋着白布的屍體,卻徹底打碎了季半夏的幻象。

  她的父母在次日才趕過來,— 過來他們就纏着李律師,急着要看老人留下的遺囑。

  醫院的停屍間,原本該是個莊嚴肅穆的地方,可季半夏卻站在門口,看着她的父母纏着李律師,使勁渾身解數地想要套出幾句話來。

  而她的爺爺,卻還躺在冷冰冰的停屍間裡面無人問津。

  像是一出活生生的鬧劇。

  “爸爸,媽媽,我們先把爺爺帶回去吧。”她去拉母親的手,季母嫌她礙事,直接将她甩開。

  還是李律師看不下去了,說要先将老人的後事處理完畢再宣讀遺囑。

  季父季母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李律師剛松了口氣,就感到一隻小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擺,是季半夏。

  她擡起頭,努力朝他揚出一個笑來。“謝謝你,李叔叔。”李律師看着孩子,看着她臉上的笑,卻覺得越看越悲傷。

  “孩子,”他摸了摸季半夏的頭,“你要是心裡難過的話,就哭一哭吧。”季半夏愣住。

  哭?

  她還有這個資格能哭嗎?

  小時候,她在幼稚園,看到别的孩子——哭就會有爸爸媽媽過來。他們會溫柔地抱着孩子,又是哄又是逗的,直到孩子破涕為笑。

  于是她也學着他們的開始哭,但是過了很久,隻來了季家的管家。

  就連爺爺,也因為公司的事情不能及時趕來。

  從那之後她就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擁有放聲大哭的權利的。

  隻有那些被無私愛着的孩子,才有哭的自由。

  曾經她還可以在爺爺的面前哭,但是現在……她已經徹底失去了這種權利。

  季半夏沉默了片刻,擡起頭來,淺淺地笑了笑。

  “李叔叔,能麻煩你幫忙辦我爺爺的葬禮嗎?”

  第十三章第一次感到害怕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堅強如斯。

  李律師歎着氣,答應了季半夏的請求。

  葬禮舉行的時候,季父季母不過站了一會兒,就都各找借口離開了。

  隻有季半夏,始終站在家屬答謝區,用尚未長成的身軀,向着每一個獻花的人鞠躬回禮。

  三天的葬禮,她鞠了三天的躬。

  而且她一次都沒有哭過, 臉上始終帶着淺淺的笑容,很多人都在事後來問李律師,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來曆,怎麼像個大人似的這樣堅強。

  可李律師卻隻能苦笑,說這是季老的孫女。

  衆人一聽就頓時明白了:“這就是季老那個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孫”因為老人将孩子護得太好,甚至很多人這是第一次見到季半夏。

  而這一年,傅斯年也來了。

  但是他隻在門外看了—眼,當年的傅家正陷在被人狙擊的風波裡面,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他原本還想進去給老人鞠個躬的,但一個電話又将他催着走了。

  離開前,傅斯年回頭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見在老人靈位旁邊身穿黑色裙子的小姑娘,她向着來人鞠躬,然後挺直了身闆,就像是一棵瘦小卻堅韌的勁竹。

  不論風吹雨打,都頑強地咬牙堅持着。

  不知為何,這畫面竟一直留在了傅斯年的心裡。

  那段時間公司正面臨困難,他每每覺得困苦的時候想起這個瘦小的身影,都覺得能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

  事後他一查才知道,這個女孩叫做季半夏。

  一 晃眼,她高中畢業升了大學,剛剛好成了他學校的大—新生。

  而那一年,他大四,即将畢業。

  季半夏的手術做了很久,傅斯年也聽了很久,關于季半夏的故事。

  “是以在她爺爺過世的那一年,其實她就已經患上了微笑抑郁症?”梁遇白點點頭,回想起老師給他的筆記。

  “那一年,剛辦完季老的葬禮,她的父母就纏着要宣讀遺囑。最後遺囑宣讀完畢,季老将所有的财産包括公司股份全都給了季半夏,她的爸媽就逼着她将财産交出來,那個時候……季半夏第一次尋死。”

  傅斯年認真地聽着關于季半夏的一切,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她就承受了這麼多……

  可他偏偏還覺得她一直在欺騙他。

  傅斯年覺得自己壓根不是個人,他怎麼能……怎麼能對她做出這麼惡劣的事情來!

  “後來她被送到我老師那裡,一直治療到跟你結婚,她的病情原本已經有所好轉,但是在跟你結婚之後,卻急轉直下……”

  梁遇白看向傅斯年,聲音變得陰沉起來,“傅斯年,如果她真的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

  傅斯年低着頭沒說話。他還能說些什麼?

  梁遇白說得沒錯,要是季半夏真的活不過來……他難辭其咎!

  好半晌,他才啞着嗓子說出一—句: ……她不會死的。”

  梁遇白冷冷—笑,正要說些什麼,突然手術室的燈光變成綠色。

  他們都看向了那扇大門,隻看見一個滿手是血的醫生走了出來。

  傅斯年站了起來,他看向醫生,想要問他季半夏的情況,可是他卻發現那些話全都—卡在喉嚨裡面……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害怕從醫生的口中,聽到他不想要的答

  案。

  第十四章決不能讓夏安……

  醫生摘掉了手套,又拉下口罩來。

  “病人的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了,但是她全身多處骨折,要在重症監護室裡觀察一陣,你們誰是家屬?”突如其來一陣寂靜。

  “我。”傅斯年紅着眼走 上前,一晚上的時間,他的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淺胡茬,眼下也多了一層烏青。

  “她是我太太。”梁遇白看了傅斯年—一眼,沒有說話。

  醫生點了點頭:“家屬 等會可以進去看看病人,但是不要太久了,她需要休息。”

  傅斯年急忙點頭,跟着季半夏的病床進入重症監護室。

  梁遇白也很想跟進去看看季半夏,但是他深知醫院的規矩,雖然心裡焦急,卻還是待在了外面等着。

  傅斯年進去沒多久,突然就出現了許多的醫生護士,病房裡面似乎出了什麼事情。

  緊接着,梁遇白看到傅斯年腳步錯亂地走了出來。

  他的雙眼怔怔地,堂堂的傅氏總裁,在那瞬間看起來竟顯得無比的狼狽和無助。

  梁遇白急切地上前問他:“怎麼了, 是小夏的病情發生反複了嗎?”傅斯年卻愣在原地,模樣失魂落魄,竟沒有聽見梁遇白的問話。

  “傅斯年!”梁遇白忍不住大喊了——聲,“到底怎麼樣了!”

  要不是他進不去,怎麼會需要來問傅斯年!

  傅斯年沒有回話,梁遇白隻好去找護士問情況。

  而被丢在一旁的傅 傅斯年終于熬不住,用肩撐在了牆上。

  他低着頭,亮白的燈光打在他的頭頂,在他的臉上留下一層深深的陰影,讓人看了就平白覺得難過。

  “她不願意見我……”

  傅斯年進了重症監護室,不過是叫了一聲季半夏的名字,就引來了她強烈的反抗,哪怕是昏迷中,她也在抗拒他。

  他想起曾經每一次,她見到自己都是一副笑着的模樣。

  最開始的時候,他是能看出她眼中歡喜的。

  但那時候他怪她逼着自己跟她結婚,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将所有的嫁妝全都給了自己,讓當時瀕臨破産的傅氏東山再起。

  他能有今天,全都是因為季半夏當年毫無保留的幫助。

  可他呢,他将——切視為理所當然,接受了她的好,卻又厭惡她當年的強硬。

  他嘴角閃過自嘲的笑,這都是他自作孽,又能怪誰呢?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過了好半晌,傅斯年才接起來。“傅總,夏安出事了。”

  傅斯年的眼眸瞬間一沉,他擡起頭來,又成了那個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傅氏總裁。

  “怎麼回事?”

  宋涵将季半夏把股份轉讓給季父季母的事情說了出來,但他們剛接手股份,就參加了國外的一場豪賭,将所有的股份全都輸沒了。

  傅斯年不由皺了皺眉頭。

  “他們怎麼會去國外參加豪賭?”

  他立刻意識到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傅斯年往重症監護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之後,他大步流星地轉身走了。

  他想起季半夏在辦公室裡向他的最後——一個要求:請你放過夏安。

  季半夏最在乎的就是夏安,他決不能讓夏安出事。

  梁遇白轉過頭,就發現傅斯年已經走了,他不由歎氣搖了搖頭,即便現在小夏都成這樣了,他還是不忘他的公司和事業。

  就這樣的一個男人,偏偏季半夏卻愛他愛得深沉。

  她愛得整個人都撲在傅斯年的身上,為他的悲喜而悲喜,卻從來看不到她身邊的其他人,也在為她的悲喜而悲喜……

  梁遇白輕歎,卻轉身去了院長室。

  這家醫院的院長是梁遇白的世叔,他必須要去問清楚季半夏的病情如何才行。

  傅斯年将那一疊照片扔在了桌上,上面全是季父季母在賭場進行豪賭的場景。

  “我還想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原來是他。”照片上面,坐在季父季母的身邊,有着一個看起來十分和善儒雅的中年外國男人,正是跨國大集團凱爾公司的總裁戈登●史密斯。

  第十五章她何時醒來

  之後的幾天,傅斯年不是待在公司,就是待在醫院。

  他就像是一一個機器在不知疲倦地工作,他用最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痹自己,隻有在深夜待在醫院的時候,才會有稍稍的休憩。

  期間陸蔓來公司找過他多次,但都被宋涵擋在了外面。

  “抱歉,陸小姐,總裁不友善見客。”陸蔓牽着孩子,秀眉皺得緊緊的。

  “次次來次次都是這個理由,宋涵,你不過就是一個助理罷了!你讓開,我要親自跟傅斯年說話!”

  這麼多天她都被拒在門門外,害怕在她的心裡油然滋長。

  她想要強闖,周圍卻直接上來了幾個保镖,直接将她攔了下來。

  “陸小姐,你還是走吧。”宋涵心中歎了口氣,現在的傅斯年,除了夫人季半夏,隻怕是任何人都不想見。

  陸蔓卻不肯死心,她直接在門口對着裡面大喊了起來。

  “傅斯年,傅斯年你出來看我們一眼啊!孩子一直在叫爸爸呢!”說着她就掐了孩子一把,孩子哇地一聲大哭出來,看得宋涵心中十分不忍,但更多的卻是對陸蔓的不屑。

  要是夫人的話,壓根就不會這樣大吵大鬧的。

  突然間,他身後的門被人打開,傅斯年從裡面沉着臉走了出來。

  他周身氣勢淩冽,光是這麼走出來,就給人一種不可抵抗的壓迫感,像是一層不可逾越的陰影罩在了衆人的心頭。

  “……你、你看看孩……”陸蔓心裡其實也有些怵他,她趕緊将孩子推了出來。

  孩子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紅紅的,他是被陸蔓掐痛了。

  就聽見孩子顫巍巍地張開嘴:“爸爸……”

  “陸蔓。”

  傅斯年眼眸低垂,深沉的眼眸仿佛是結了冰的湖面,眼神凍得人心裡直顫。

  “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滾。”

  陸蔓心裡驟然一慌,難道他知道這孩子不是他的了?

  但她轉念又覺得不可能,她擡起頭,故意用冷靜的态度說道。

  “傅斯年,你覺得對季半夏愧疚,是以現在才會這樣對我,我了解你。”

  看着她牽着孩子從走廊上離開,進入電梯。

  可她進入電梯之後,就立馬打電話給了戈登。

  “喂!傅斯年懷疑我了,你趕緊給我準備錢,我要出國!”

  傅斯年久久沒動。

  宋涵看見傅斯年的目光一直望向陸蔓離開的方向,他不禁想,難道傅總還對陸蔓小姐有感情?

  他從傅斯年進公司就開始跟着他,直到現在,他也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傅斯年的想法。

  宋涵小心地叫了他一聲:“傅 總?”

  傅斯年卻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看向窗外。

  “連她都看出我的愧疚了,可季半夏要什麼時候才能醒來看到。”宋涵微微一愣,一時之間, 他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話來安慰自己面前這位從來都冷酷異常,不露一絲弱點的傅氏總裁。

  轉瞬,傅斯年已收了那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又恢複了往常那深不可測的模樣。

  “去查查陸蔓和季家夫妻的關系。”

  他沉穩的聲音中沒有半絲感情,可那雙藏不住紅血絲的眼睛,卻讓宋涵看得平白覺得有些凄涼。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第十六章赴約賭局

  季半夏身體上的傷在逐漸地好轉,手腕上曾經流血的傷口也慢慢結痂,看起來一天比一天地好。

  可她始終沒有醒過來。

  也許是她真的對這個世界沒有了任何期待,也許真的是她的身體還有哪裡出了問題,但是最先進的醫療技術也沒有檢測出來。傅斯年帶着季半夏轉了好幾次院,最終還是回到了原來的醫院,原因是她曾經在這裡的重症監護室裡對他的聲音産生過劇烈反應。

  盡管他知道,那是她對他的抗拒和讨厭。梁遇白也時常過來看季半夏,每次他過來,都對傅斯年沒有一個好臉色。

  但他是季半夏的醫生,傅斯年自知應該尊重

  一開始的時候, 梁遇白總是在他不在的時候過來,但是被傅斯年知道之後,他就專門派了人守在門口。

  隻要梁遇白過來,不管他身在哪裡,都會第一時間趕到醫院。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未免太過小氣,但他隻是害怕,怕她第一眼醒過來看見的不是自己,擔心她是以就不再愛他。

  可他又清楚的明白,自己傷她至深,又何談什麼愛。

  一個月之後, 宋涵才把戈登的消息傳回來。

  “傅總,戈登怎麼也不願意将股份交出來,他……他說他隻跟傅氏的總裁談話。”凱爾集團一直視傅氏為它的頭号勁敵, 盡管傅斯年從來就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但是這次卻被戈登鑽了個空子。

  因為季父季母,夏安的股份被戈登占去了大部分,一躍超過傅斯年。

  傅斯年的臉色微沉,面前的報告顯示,戈登已經占了夏安超過50%的股份,成為了最大的股東。

  “夏安的股份是多少,我出雙倍買他手裡的股份。”宋涵心中一震, 但多年跟着傅斯年的經驗還是讓他沒有将心裡的話說出來。

  “戈登知道這次是打擊傅氏的大好機會,他不會放手的。”傅斯年眉頭緊皺,他看着桌上那份報告上的“夏安”兩個字,沉思了好半響之後,才緩緩地說道。

  “給戈登發邀請函,請他去拉斯維加斯。”

  賭桌上赢來的東西,就讓他在賭桌上吐出來

  離開之前,傅斯年去了一趟醫院。

  季半夏早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裡面出來,他給她安排了醫院裡面最好的病房,以及最好的陪護人員,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

  每晚他從公司出來,都會直接來醫院親自護理,晚上就睡在她病房的沙發上面。

  這天他也跟往常一一樣, 替她擦了身之後,給她念了幾頁她喜歡看的書。

  病房裡面燈光通明,更襯得外面的夜色深沉。

  他握着季半夏的手,那隻手腕上面的傷已近逐漸愈合,成了一個深深的傷疤。

  看着那道傷疤,傅斯年的眸子微沉,他緩緩低頭,将自己的臉頰靠在她的手背。

  冰涼的觸感,跟以往溫暖的她很不一一樣。

  “小夏,你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可不管他怎麼說話,季半夏始終沒有應他一聲。

  次日,他帶着宋涵離開了醫院。

  梁遇白來到醫院的時候,沒有看見傅斯年如往常那樣坐在沙發上盯着他,還覺得很是驚牙。

  一問之下, 才知道原來又是去處理什麼公司的相關事宜了。

  他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季半夏,忍不住眉頭微皺。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什麼事情比季半夏還要重要的!

  片刻後,他又朝季半夏溫柔地笑了起來。

  “小夏,今天覺得好點兒了麼?”

  四個小時後,拉斯維加斯。

  耀眼的燈光将深夜照得如同白晝,不夜城的天空染上了一層霓虹的炫彩, 周圍仿佛都是人們碰杯推着籌碼的聲音。

  傅斯年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裝,外面是件純黑的長大衣,整個人修長冷峻,氣場十

  足。

  光是走在路上,就有許多美女朝他抛來了

  風情萬種的眸光。

  可他卻全都視而不見,徑直走進了當地最

  高端的一家賭場,并且作為貴賓被迎上了頂

  樓

  推開那扇向裡的歐式木門,裡面的賭桌邊

  已經坐了另一個穿着西裝的男子。

  那男人聽見聲音,回過頭來朝傅斯年微微

  舉杯,動作十分儒雅。

  ‘好久不見,傅。’

  第十七章輕而易舉的勝利—

  與此同時,遠在大洋之外的醫院裡面。

  梁遇白剛将花束放進窗台上的花瓶裡,片刻後,他回過頭來看向季半夏,清朗的臉上露出一個 溫柔的淺淺笑容。

  下一個他轉身的瞬間,床上季半夏的手微不可聞地動了動。

  拉斯維加斯。

  歐式木門關上,傅斯年邁着大步走進去,旁邊立馬有穿着黑色緊身長裙的漂亮女人來接他手裡的大衣。

  傅斯年卻回手遞給了身後的宋涵。

  賭桌呈半圓形,一個荷官站在賭桌的後面,原本面前應該有四個位置,現在卻隻放了兩把椅子。

  傅斯年坐在了剩下的空位置上。

  戈登旁邊站了一個金發的男人,傅斯年不知道他,但是宋涵卻已經與這個男人打過許多交道,知道他叫洛克,是戈登手下第一人。

  “還不給傅先生倒酒!”洛克瞪了傅斯年身邊的女人一一眼,那金發碧眼的美女就立馬捧着香槟上前,卻被宋涵擋在了幾步之外。

  “不必了,傅總不喝酒。”房間裡面突然變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洛克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向來稱王稱霸慣了,什麼時候被人這樣駁過面子!但他戒備地看了—眼宋涵身邊那個始終沒有說話的男人,心中莫名覺得有些發憷,他看向了戈登。

  戈登雖然年紀已經到了中年,但卻保養得極好,他朝金發美女招了招手,讓她給自己的杯子裡面續上香槟。

  “不用理他,那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在場衆人,也隻有戈登敢這麼說傅斯年

  “我太太病重,實在沒有心情喝酒。”傅斯年看了戈登——眼,深沉的眼睛裡面誰也看不出來他的感情。

  但是在場的人誰也沒不會認真去糾結這句話的真假,洛克笑了笑,向着傅斯年賠禮道兼

  傅斯年卻一擡手:“我不想浪費時間, 一局定勝負吧。”這下不止戈登和洛克,就連宋涵都心中一顫。

  —所價值上千億的公司,就這麼簡簡單單地用一局賭局給決定去向了?

  宋涵不過是心跳加快了一些,旁邊的洛克已經開始用手摸着額頭上的汗水了。

  戈登臉上儒雅的笑容放了下來,他定定地看了傅斯年幾眼,片刻後,他将手裡的香槟給了旁邊的美女。

  “傅,你還真是一點都沒……好我就陪你這一把!”

  對面的荷官開始發牌,戈登将牌拿起來一看,臉色沉穩絲毫不變。

  他拿着牌看向對面的傅斯年,可他表現得比戈登還平靜,甚至都沒有伸手去看牌!

  戈登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饒是他在商界這麼多年,也從沒有遇見過傅斯年這樣的人。

  不知為何,在這個年輕人的面前,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那些毛頭小子的沖動意氣,他反而覺得這個男人完全不能用年齡來評價他。

  他給戈登的感覺就像是深不見底的大海,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被大海吞噬的。

  荷官讓戈登先加碼,他猶豫了片刻,将牌按在了桌上。

  “傅,我一直很好奇,你這樣無情的人,究竟什麼才是你的軟肋?”戈登也是個很厲害的人,他的話直接将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别處,使得賭局的節奏逐漸緩了下來。

  傅斯年眸色微黯,他想到了病床上的季半夏。

  不知道今天她怎麼樣了……梁遇白應該已經到醫院了吧,他估計又帶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再等上一會兒,應該就是護士過來給她打針的時候了。

  他從來不知道季半夏怕疼,還是很多年前,在大學的時候。

  那時候醫院體檢,他看到季半夏原本排在中間的位置,但是看了一眼護士的針頭之後,她就走到了隊伍的最後。

  那一次,他才知道,原來她比想象中還要怕疼。

  原本他每天都陪着季半夏打針,但是這次沒有他陪在身邊,不知道季半夏會不會怕?

  “這把,我壓上所有夏安的股份。”

  傅斯年的聲音中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戈登的神情卻沉了下來,他深藍的眼眸終于露出了一絲儒雅背後的狠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戈登打開了自己的

  牌。

  很不錯,赢面很大。

  而等到傅斯年的時候,他朝戈登看了一眼,神情很是冷淡,好像他賭的并不是一家價值千億的公司一樣。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面前的牌—一眼。

  “史密斯先生,不介意的話你來幫我開吧。”

  戈登狐疑地看向他,沒多久,他便伸手打開了傅斯年面前的牌,赫然出現了一排五張的黑桃同花順!

  “這不可能!”第十八章她的情況不太好

  戈登看着牌桌上那五張并列在一起的黑桃同花順,心裡滿是震驚!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卻清楚得很,眼前這位發牌的荷官早就被他買通,甚至于這整個賭場都是他暗中買下的地方!

  這裡的一切都在他的嚴密控制之下,傅斯年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戈登的臉色十分陰沉,他那儒雅的外表再也遮擋不住裡面的陰鸷狠厲。

  旁邊的洛克眼看着要叫人進來,哪怕是使用暴力,也一—定要把傅斯年留下來才行!

  宋涵立馬上前,擋在了傅斯年的面前。

  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一隻修長的手在這時伸了出來,按在了宋涵的肩膀上。

  傅斯年站了起來,他冷冷地看向戈登,深邃的眼眸裡充斥着令人看不分明的東西,黑得令人莫名發憷。

  “戈登,我們有句話,叫做願賭服輸。”

  洛克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戈登—擡手攔住。

  “确實,是我輸了。”交接的過程十分順利,戈登不愧是凱恩集團的掌舵人,他很快就恢複了平素的儒雅和冷靜,在夏安股份的轉讓合約上簽下了名字。

  他将筆遞給了傅斯年。

  離開的時候,戈登說了一—句話。

  “傅,我知道你們也有句話,叫做甘拜下風。今天是我輸了,但是我很期待看到你究竟會輸在什麼人的手裡。”

  傅斯年看着桌上的那份合約,拿着筆唰唰寫下“傅斯年”三個字。

  “該輸的,我早就輸得一—幹二淨了。”戈登對着他這句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聽不懂,但是一旁的宋涵卻聽明白了,傅總這是在說夫人的事。

  想起醫院裡那個始終昏睡不醒的女人,宋涵不由在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的念頭剛下去,卻突然就接到了一個電

  宋涵聽了兩句,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神色,他看向傅斯年。

  “傅總!夫人醒了!”傅斯年千百年不變的深沉臉色終于出現了些許的波瀾,他接過電話,聲音竟有些不由自主地發抖。

  “她情況怎麼樣?”對面支支吾吾: ……福 人的情況不太好。

  傅斯年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電話對面突然換了個人接電話。

  “傅斯年,”是梁遇白的聲音,他歎了口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現在的季半夏……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季半夏了。”傅斯年的心頭一滞,他再也等不下去,當夜就坐了私人飛機回國。

  一到醫院, 他就迫不及待地走向季半夏的病房。

  後面的宋涵都跟不上他的腳步,隻見他走到門前,卻又停了下來,臉上竟出現了猶豫躊躇的神情。

  在宋涵心中震驚的時候,他又下定決心般,伸手拉開了病房門。

  季半夏坐在病床上,聞聲她轉頭朝門口看了過來。

  她的眼神清澈幹淨,傅斯年頓時覺得心中有些發堵,似乎有什麼悶在了裡面,要從眼睛裡面流出來似的。

  被他目不轉睛的灼熱目光盯着,季半夏卻露出了一絲的怯意和慌張。

  他的心情複雜沉重,她的聲音小心純淨。

  “請……你是誰?”

  那瞬間,彷如一陣驚雷劈過,傅斯年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第十九章兩種治療方案

  屋子裡面一片沉寂,宋涵心中驚訝的同時,不禁有些同情地向自家總裁投去了目光。

  電話裡面雖然已經知道了季半夏的情況,但是親眼見到……總是不一樣的。

  傅斯年狀似冷靜地走進病房,可他略微不穩的腳步卻還是被人看出了蹊跷。

  “……叫傅斯年。”他心裡縱有千萬句話要說,但這些話在腦海裡回旋了半晌,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季半夏怯怯地朝他點頭,她那雙眼睛純淨得都不像是她了,她看向傅斯年,眼神小心翼翼中又帶着些許好奇。

  “傅哥哥,你好。”傅斯年眉頭一一皺,他雙拳攥緊,看向了一旁的梁遇白。

  梁遇白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朝着季半夏笑道:“哥哥跟這位哥哥有話要說,小夏先好好休息,等會兒護士姐姐就過來給你打針了。”

  一聽到打針,季半夏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她抓住了梁遇白的衣袖,聲音中幾乎帶上了哀求: ……定要打針嗎?”

  看到她對梁遇白依賴的模樣,傅斯年的眼眸頓時一緊。

  梁遇白溫聲安慰着她:“小夏乖, 你現在病還沒好,要乖乖打針才會好知道嗎?”她沒有再糾纏,而是乖巧地放下了手,但是眼中黯淡下去的光卻看得傅斯年的心裡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樣。

  “讓護士等着,過—陣再來打針。”傅斯年沉聲道。

  旁邊的梁遇白和宋涵都是一愣,随即宋涵就點點頭出去交代了。

  季半夏悄悄地看了傅斯年一眼,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松了一口氣。

  梁遇白看着這兩人的模樣,心中歎了口氣,也不想為了這種小事再計較了。

  “那就這樣吧。”

  病房外,亮着白熾燈光的走廊十分寂靜。

  傅斯年手裡的煙忽明忽暗,他夾着煙卻沒抽。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梁遇白一想起季半夏剛醒過來問他是誰的場景,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

  “還能是因為什麼?她遭受了太大的打擊,直接導緻精神崩潰。現在相當于是她的身體自我保護機制在進行自我保護,她……把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全都忘記了。”傅斯年手,裡的煙灰掉落在地上。

  他靜靜地看着外面的夜色,沒有說話。

  梁遇白看着這模樣的傅斯年,心裡也十分複雜,他責怪傅斯年害得季半夏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卻又覺得自己這個醫生做得也不怎麼樣。

  他何嘗不覺得心疼覺得難過呢?

  季半夏不止忘記了傅斯年,同樣也忘記了他。

  這些後來在她生命裡面留下過痕迹的人,她全都忘得一幹二 二淨,她隻記得曾經對她最好的爺爺……

  “現在她回到了15歲的時候,在她15歲的記憶裡面,她的爺爺還沒有去世,我跟她說她的爺爺生病了在國外的醫院治療,你記得别穿幫了。”

  傅斯年點了點頭。

  梁遇白歎了口氣,傅斯年罪無可恕,但此時此刻,作為同樣愛着季半夏的男人,他卻覺得自己跟他十分的相似。

  他們都是被她遺忘的人。

  “傅斯年,現在是你做選擇的時候了。”

  梁遇白打起精神,他定定地看向了傅斯年。

  不管怎麼說,傅斯年才是她的丈夫。

  “有兩種治療方案,一種是讓她在痛苦中脫敏,回憶起之前的事情,另—種是讓她忘記一切的不愉快,就這樣單純地活下去。”梁遇白看着他,“我建議使用後一種。”

  傅斯年微微一愣,半晌後,他才緩緩低頭想要吸一口煙,卻發現煙灰燃盡,那根煙早就熄滅了。

  “……讓我想想。”第二十章又能瞞多久呢

  他們回了病房,季半夏還沒有睡。

  她用那雙水靈幹淨的眼睛看向他,似乎有些好奇他跟梁遇白說了什麼,但是她卻沒有問,看起來非常懂事。

  傅斯年的心頭不由微微發痛,哪怕她現在回到了15歲,卻依舊不能随心所欲。

  要是換成任何一個其他的孩子,說不定都會直接問出來了。

  隻有她,乖巧懂事得讓人心疼。

  “去問問醫生,能不能把針劑換成服藥。”

  宋涵轉身出去,沒多久他就回來告訴他們,醫生答應可以換成服藥。

  季半夏一聽,那雙眼睛就微微的亮了起來,她亮着眼睛看了傅斯年一眼, 随即又怯怯地低下了頭。

  梁遇白見狀,不由歎了口氣。“今天很晚了,我就先走了。”

  季半夏才立馬擡起頭來:“遇白哥, ……你這麼快就走了嗎?”看起來依賴不舍得很,傅斯年的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但是他硬是忍着什麼都沒有說。

  梁遇白柔聲安慰了她幾句,說今晚讓傅哥哥陪她,他明天再來看望她。

  季半夏雖然不舍,但依着她的性子,她再不舍也從不知道撒嬌挽留,隻是點點頭,一直看着他離開病房。

  他走了之後,宋涵也離開了。

  病房裡隻剩下季半夏和傅斯年兩個人,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季半夏頓時就變得僵硬起來。

  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哥哥的時候,季半夏就有點怕他。

  她也說不上來究竟是為什麼,但是看到他這個總是皺着眉頭的哥哥,她就從骨子裡有種害怕的感覺。

  這種感覺像是從靈魂某處發出來的,對他天然的抗拒。

  季半夏沒有細想,将它歸結在這個哥哥總是闆着臉的原因上。

  總是這麼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她會怕他也是應該的。

  而且他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周圍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就像是爺爺—樣……

  季半夏想起爺爺,剛剛好上一些的情緒又變得低落起來。

  “怎麼了?”

  傅斯年皺眉開口,病房裡就隻有他們兩個,自然是在問她。

  “我……我有點想爺爺了。傅哥哥,你可以帶我去看看他嗎?遇白哥說爺爺現在不友善探望,但是我不進去,我就在外面看看可以嗎?”傅斯年一雙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季半夏的心裡都有些發顫。

  “不行。”

  季半夏頓時洩氣,她還以為求遇白哥沒用,也許求這個哥哥會有用呢……誰知道都是一樣的,他的語氣比遇白哥還堅硬。

  “你剛剛叫我什麼?”

  傅斯年忽然又問起來,聲音低沉中帶着幾分壓抑。

  季半夏不知道他在壓抑着什麼,她眨了眨眼睛,眼神裡透着幾分無辜的不解。

  “傅哥哥”傅斯年皺眉,他看向季半夏,沉着嗓子道。

  ‘以後叫‘傅斯年哥’

  說完之後,傅斯年又立馬就後悔了。

  都這個時候了,他沒事做什麼要吃這種莫名的飛醋呢!

  但季半夏卻隻是點點頭,并沒有察覺出他對她異樣的情緒,現在的她不管是記憶,還是心智,都停留在了15歲的時候。

  “傅斯年哥,我能不能……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去看爺爺呢?”傅斯年的神色又低沉了幾分,他上前去給季半夏蓋被子。

  “你先睡覺,睡起來就知道了。”

  季半夏看了他一眼,秀眉微微皺了皺,躺下來就轉了個身,賭氣般地背對着他。

  傅斯年無奈地輕歎,他也知道自己敷衍的樣子很明顯。

  可他卻也不想給她虛假的希望,就算是真的讓她忘記一—切活下去,他們又能瞞多久呢?

  第二十一章溫柔恬靜,沒有痛苦

  次日,梁遇白一過來,就看見從隔壁出來的傅斯年。

  現在季半夏變了身份,他們都得跟着——起變。

  已經不是季半夏丈夫的傅斯年,再跟她待在一個房間裡面就有些不合适了。

  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沉凝,整天都是皺着眉頭,一副誰欠了他的模樣,梁遇白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決定好了沒有?”傅斯年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決定。

  季半夏的人生,他怎麼決定都覺得還不夠好。

  他也覺得煩躁,為什麼他沒能給她一一個完美的世界,讓她永遠不用接受這種被迫遺忘或者痛苦憶起的抉擇?

  梁遇白看他這副模樣,不由就有些生氣起來。

  “傅斯年,你以為我是自願才讓你決定的話,如果你下不了決心,我們就進去問問她,看她是怎麼想的。”說罷,梁遇白就推開了門。

  傅斯年都沒有反應過來,季半夏就朝他們看了過來。

  她在看到梁遇白的時候,就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容。

  而看見他身後緊跟着的傅斯年,就又怯怯地移開了眼睛。

  “小夏,今天感覺怎麼樣?”

  季半夏笑了笑,道:“遇白哥, 我今天感覺好多了,我是不是完全好了之後就可以去看爺爺了?”梁遇白微微一梗,但他很快就又笑了起

  “小夏,我們不是說好了,等爺爺好起來再去看他嗎?你要乖—一點,爺爺知道小夏這麼乖,一定會好得更快的。”傅斯年聽着他的話,眉頭卻深深皺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很不喜歡梁遇白的說法。

  他不喜歡梁遇白讓她乖一點,不喜歡他用她最喜歡的爺爺來騙她,她就應該開開心心,一點也不用變得乖巧。

  這樣下去,他們隻是在編織一一個又一個的謊言,等到她知道真相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季半夏聽了梁遇白的話,果然低下了頭,有些沮喪的樣子。

  “我知道,小夏會乖乖的”傅斯年覺得心口揪得喘不過氣來。

  梁遇白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那陰沉的目光,而是看向了季半夏。

  “小夏,哥哥問你一一個問題,如果有個人她經曆了很多的痛苦,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忘掉一切,快樂的生活下去,你覺得她應該忘掉一切嗎?”

  季半夏有些不解,她不知道為什麼遇白哥要問這樣的問題。

  但她還是微微思索了一下,才開口道。

  “如果她真的很不開心的話,那還是忘掉比較好吧。”聽到這句話,梁遇白松了一口氣。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傅斯年——眼,傅斯年的眉頭皺得緊緊的。

  如果她想忘記,那他就陪着她一起忘記好了。

  季半夏并不知道自己不過随口的一句話,就已經決定了她未來的路。

  她同樣也不知道,那個記憶中對她最最好的爺爺,她還以為很快就能見到的爺爺……早就已經去世十年了。

  她一個人沉浸在她15歲的世界裡,在那個世界裡面,沒有任何的勾心鬥角,也沒有太多的委曲求全,更沒有摘不下來的微笑面具。

  她難過的時候依舊可以流淚,快樂的時候也更真摯快樂。

  看着她臉上真實的笑容,傅斯年才覺得,或許對季半夏來說,這樣才是更好的決定吧。

  幾個月後,冬天過去,春天來臨。

  病房外的樹葉抽出嫩枝,每天都有麻雀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宣示充滿生機的日子,正不斷地盛放着。

  傅斯年又打開病房門,就看見站在窗前,正在看外面小鳥的季半夏。

  她聽見聲音,緩緩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

  “傅斯年哥,你來了。”

  恍惚之間,傅斯年以為自己回到了大學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季半夏也是這樣,笑得溫柔又恬靜,仿佛生命的長河能一直 如此甯靜地流淌下去,沒有痛苦。

  第二十二章他們都認錯自己了

  跳轉曆史

  “你在看什麼?”傅斯年走過去,季半夏露了一絲的慌張。

  每當她想要隐瞞什麼的時候,雙手總是會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沒、沒什……我就是在想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她朝傅斯年露出一個笑容,卻輕而易舉地就能看出掩飾來。

  傅斯年在商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比她高明的騙術也不知道看過多少,但卻沒有任何一次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他知道,她是在想爺爺。

  傅斯年看着她絞在—起的雙手,臉色稍微平緩了一點,他朝她伸出手。

  “過來。”

  季半夏乖乖地走過去,在他的面前站定。

  他強忍着沒有将人抱在懷裡,而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等你好起來,我就帶你去看你爺爺。”季半夏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真的嗎?”傅斯年的唇角微微揚了起來,此時的他看起來銳氣褪盡,竟露出了些許的溫柔出來。“真的。”

  季半夏興奮得差點要跳起來,但是她又惴惴不安,再次向他确認。

  “你真的會帶我去嗎?不會騙我?”傅斯年看着她那雙清澈的眼睛,連懷疑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不由閉了閉眼睛,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我要是騙你,天打雷劈。”

  季半夏緊張得一縮手,這還是傅斯年頭一—次情不自禁地對她做這樣的動作,她被他吓到了!

  但更讓她害怕的卻是他說出來的話。

  “不用不用,傅斯年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千萬别說這樣的話……”

  這也太吓人了!

  傅斯年看着她緊張不安的模樣,心中微歎,她還是不相信他。

  也對,當初他不顧他們之間簽下的契約,一定要跟她離婚,不就已經背叛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了麼?

  這是對他的報應,是他活該。

  季半夏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她實在是不習慣跟他這麼親密的樣子。

  她摸摸頭發,又故作鎮定地去看窗外的景物,但實際上,她卻緊張得什麼都沒看到腦子裡。

  心裡面想的都是剛剛傅斯年那—一吻。

  吻得無比虔誠。

  現在回過神來一想,季半夏驚出了一聲的冷汗,難道傅斯年哥是把自己當做什麼人了麼?

  他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的樣……

  是不是以前受過什麼傷害呢?

  這樣的話也太可憐了。

  難怪他會這樣,也許隻是一時情難自禁

  吧。

  遇白哥也總是認錯她,說她曾經做過什麼,什麼,可是她全都沒有印象了。

  或許他們都是把她認錯了,要是爺爺的話,一定就不會認錯的。

  一想到此,她越發地想去見爺爺了。

  第二十三章她的失蹤

  傅斯年剛簽下幾分檔案,他最近一直待在醫院,隻有偶爾才會回公司簽個檔案。

  誰知道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接到了季半夏失蹤的電話。

  “到底怎麼回事?”

  他匆忙趕回醫院,正碰 上焦急尋找的梁遇白。

  “我今天過來的時候,小夏就已經不在病房裡面了!”梁遇白有些責怪傅斯年,“你明知道她現在的情況,怎麼都沒有好好看着”她!

  傅斯年無可反駁。

  倒是旁邊的宋涵,他實在有些看不下去。

  “梁醫生,傅總是派了人在醫院守着的,我們總不可能一天24個小時全都守在醫院, 你不是也才發現夫人失蹤了嗎?”

  “夠了!”傅斯年沉着臉,‘現在找人最重要。你看了醫院監控沒有?’

  梁遇白一愣,他着急起來,确實還沒有想到這一點。

  “你去看監控,我帶人去外面找,有發現就聯系。”傅斯年已經邁開步子往外面走去,宋涵看了梁遇白一—眼之後,也跟着走了。

  梁遇白歎了口氣。

  他确實不謹慎了,自從季半夏出事之後,他就發現自己變得很不像自己。

  向來的冷靜和溫和都被他抛到了腦後,隻剩下狹隘的責備。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他這個醫生也是有很大責任的。

  在當時季半夏病重成那個樣子的時候,他竟然還沒有察覺出來……其實他在心裡,不是不責怪自己的。

  正因為他自責愧疚,才會更加難以接受季半夏跳樓自殺的事情。

  他對傅斯年的責備,又何嘗不是他對自己沒能救回季半夏的自責呢?

  梁遇白轉身去了監控室,或許他真的應該想辦法好好地調整一下自己了, 以他現在這個情緒和心裡狀态,是很不适合給人看病的。

  監控室裡面,梁遇白讓他們調出了季半夏失蹤之前的記錄。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知道到底她是自己跑掉的,還是被人綁架了。

  如果是前者的話倒還好,如果是後者的……梁遇白不敢往深裡想。

  傅斯年同樣想到了這一點,他直接給戈登去了一個電話。

  “傅?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過來?”這個時候,他們那邊正是深夜。

  “我有事問你,季半夏是不是你綁的?”戈登—頭霧水,他很是疑惑:“什麼季半夏?是男人還是女人,你的情人?”

  傅斯年一聽就知道不是他,戈登不是那種喜歡做戲的人,他要是綁架了季半夏,———定會光明正大地過來開價。

  “沒事……”傅斯年沒有回答對面的疑問,而是說了一句,‘ 她不是我的情人,是我的妻子。

  說完,他就挂斷了電話。

  宋涵帶着人過來向他報告情況,衆人都是搖了搖頭。

  這時,梁遇白突然打了電話過來。

  “傅斯年,她是自己跑的!她在門外叫了計程車,等會兒我把車牌号發給你,你趕緊去找她!”

  挂斷電話後,車牌号就傳送了過來。

  他立馬吩咐手下的人去查,沒多久,就有了消息。

  “傅總,夫人去了機場。”宋涵挂掉手下電話,向着傅斯年道。

  傅斯年的眸子微沉:去機場。機場裡。

  季半夏壓低了自己的帽檐,她抱着裝了行李的大包,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了下來。

  雖然傅斯年哥說會帶她去看她爺爺,可是她還是有幾分不相信。

  梁遇白是李醫生的學生,李醫生是季家專用的心理醫生。

  若說她對李醫生的信任,足以讓她信任梁遇白的話,那她跟傅斯年真的是——點聯結的地方都沒有。

  對于季半夏來說,他就像是—個平白出現的人,而且還總是對她闆着一副臉, 管着她做這做那的。

  可偏偏就是這麼個人,卻天天寸步不離地陪在她身邊,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就算了,可大家卻似乎都覺得這一點問題都沒有!

  季半夏心裡早就覺得不安了。

  她跟傅斯年明明什麼關系都沒有,為什麼他們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有一次宋涵甚至還對她脫口而出“夫人”,她當時就覺得驚訝和惶恐。

  為什麼他會這麼叫她?

  她心裡第一—個想法自然是她很可能跟傅斯年的妻子長得很想,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對自己有那種奇怪的舉動……

  但是季半夏卻不喜歡。

  她的心裡莫名覺得有點害怕,總覺得傅斯年這個人,雖然平常沉默寡言的,可他要是真生起氣來,一定很可怕!

  季半夏光是想想都渾身一顫,她抱緊了手裡的黑包,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

  反正等她見到爺爺,爺爺——定 會好好保護她的。

  到那時候,她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爺爺一定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第二十四章究竟是怎樣的父母

  季半夏在傅斯年和梁遇白的眼皮子底下,隻能借着醫院護士姐姐的手機訂機票。

  當時她慌慌忙忙,也沒有仔細看清楚,後來才發現訂的機票是晚上的。

  雖然她從醫院裡面跑了出來,但是她卻還需要等上好幾個小時才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很是煎熬地等待着。

  對于傅斯年和梁遇白,她的心裡也有些愧疚,但想要見到爺爺的心情還是勝過了—切。

  現在的她隻盼着時間能快點過去,傅斯年和梁遇白能再晚一點發現她失蹤的事情,這樣她才能趕上飛機,去找爺爺。

  可誰也沒想到,她卻在機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季半夏抱着行李包,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爸爸,媽媽,你們怎麼在這裡……”

  季父一臉陰沉地站在她面前,季母則露出一個深深的笑來。

  “我們是來接你去見爺爺的啊。”

  機場外面,一輛黑色的賓利“唰”地一聲,斜斜地停在了門口。

  傅斯年從後座上下來,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長,也不理後面的人,下了車就徑直往機場裡面走去。

  他一掃過機場裡面來來往往的人群,在裡面尋找着腦海中那個唯一的身影。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梁遇白和宋涵,以及他們帶來的人。

  衆人分散開來,在機場裡面四處尋找着。

  但是他們找遍了機場,尋人啟事也播報了無數次,卻還是沒有找到季半夏。

  載過她的計程車司機也被找了過來,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載着季半夏到了機場門口,看着她下車走進去的。

  可偏偏偌大的機場,就是沒有找到季半夏的人。

  她就像是突然蒸發消失了一樣,甚至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傅總,你看這個!”宋涵突然拿着—一個挂墜,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傅斯年一眼就認出那是季半夏的東西。

  他拿過來一看,圓形的挂墜裡面放着的,正是季半夏和爺爺的照片。

  “在哪裡找到的?”他的眼眸一緊, 渾身的氣勢都冷了好幾個度,旁邊的人都不敢說話,宋涵帶着他來到了先前季半夏坐過的角落。

  那裡留下了一個黑色的行李包。

  宋涵将東西打開,拿給傅斯年一看,裡面的護照就是季半夏的!

  梁遇白也在這時走了過來。

  “剛剛我去問了問路人,他們雖然沒有看到小夏,但是好像看見了季半夏的父母,這會不會有什麼關系……”梁遇白一愣,他也看見了傅斯年手,上的行李包,立馬神情就變了。

  “這是在哪裡找到的?”宋涵示意他就在這個角落找到的,聯想起剛剛他打聽到的消息,梁遇白頓時皺起了眉頭。

  “難道是季半夏的父母……”

  “宋涵。”傅斯年的嗓音中帶着些許陰沉,“給他們打電話, 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宋涵點頭,立馬給季半夏的父親打了電話過去。

  沒多久,對面就接了起來。

  宋涵按下免提,季父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傅總,你終于找過來了。”

  傅斯年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宋涵跟了他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樣的喜怒形于色。

  他向來是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也從來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

  看到他這般難看的臉色,宋涵的眉頭也不由皺了起來。

  究竟是什麼樣的父母,竟然會想到綁架自己的女兒!

  “你想要什麼?”傅斯年的聲音低沉有力,但卻不難聽出其中隐忍的憤怒。

  以及那憤怒中,—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害怕。

  第二十五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季父聽到之後哈哈大笑,好半天才停下

  來。

  “哈哈……堂堂傅氏的總裁,居然也有這麼低聲下氣的一天!”

  在場衆人都聽到了他說的話,宋涵更是皺了皺眉頭,看向了傅斯年。

  ‘我要聽她的聲音,你讓她來接電話。’

  “傅總,現在跟你談判的可是我們,我連要求都還沒說呢!”

  季父被人騙上賭桌,早就将所有的身家都輸得一幹二淨,就連夏安的股份,也被他輸給了戈登。

  他完完全全地成了過街老鼠,以前的朋友也都不再待見他。

  可偏偏這個時候,他卻聽到了傅斯年将夏安重新拿回來的消息。

  不僅如此,聽說他還将所有的股份全都記在了季半夏的名下!

  就是那個他從來就不喜歡的孩子,季半夏的名下!

  聽到了這個消息,他跟季母都再也坐不住

  正在這時,那個女人再次找上了他們。

  ……你們何一定想不到,就在你們潦倒的時候,你們的寶貝女兒卻過得十分開心快樂尼!

  那個女人告訴了他們,現在的傅斯年完全變了,他将季半夏寵得像是寶貝一樣,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全都給她弄來。

  不僅如此,他還将季半夏保護得極好,外人就是想見她一—面都很難。

  “不過現在出現了一點情況,聽說季半夏自己從醫院跑了出來,這可是難得—遇的機

  會,”她的聲音就像是魔鬼,誘惑着季父季母,“要是抓住了,你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都可以,哪怕是像以前那樣,不,就是過得比以前好上十倍百倍都是有可能……”季父季母哪裡禁得住這樣的說法,他們立馬就按照那女人提供的資訊去了機場,将季半夏抓了回來。

  令他們大吃一驚的是,這小妮子居然失憶了!

  她的記憶居然退回到了老爺子還活着的時候,簡直是笑死人了!

  “那老家夥早就死了!”季父惡狠狠地撕開了傅斯年跟梁遇白千方百計為她制造的幻象。

  他的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 季半夏搖着頭不肯聽,她整個意識全都混亂了……

  零碎的片段不停地往她的腦海裡面擠,她又喊又叫,季父季母好不容易才将她制服,用繩子将她綁了起來。

  季父看了一眼旁邊掙紮着的季半夏,朝着電話裡道:“行, 就給你聽—聽。”

  他示意旁邊的季母,摘掉了季半夏嘴上綁着的布條,她尖叫的聲音立馬傳了出來。

  還沒讓她說上一—兩句完整的話,季父就不耐地示意季母繼續綁起來。

  “現在你聽到了?我要夏安所有的股份,還有兩百萬的現金,彙到我的賬戶裡面。”梁遇白心急地湊近過去。

  “你們把她怎麼了?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是不是犯病了?”

  對面卻是季父冷漠的聲音。

  “我怎麼知道,反正人還好好地活着,你們别想賴賬,要是明天我沒見到這些東西,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把她賣到那些下流地方去……你們知道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咱們傅總一樣,是個君……”說完,他就挂斷了電話。

  宋涵放下手機,不禁擔憂地看向傅斯年。

  就見他的面色陰沉,聲音也變得冷峻起來。

  “去準備兩百萬。”

  宋涵聽了指令,立馬就下去安排了。

  梁遇白看了傅斯年——眼,他實在沒想到,季父季母居然變成了這個模樣。

  他歎了口氣,道:“怕隻怕人心不 足蛇吞象,兩百萬之後,他們又想要更多的東西。”第二十六章她身後,是大海

  事實證明,梁遇白的猜測是有道理的。

  第二天季父就又給傅斯年打了電話,他将兩百萬的價格直接提升到了兩千萬。

  “我給你三天時間,傅氏的總裁,總不會連兩千萬都拿不出來。”可三天之後,傅斯年又接到了他們的電話,要将兩千萬變成兩百億。

  宋涵聽到之後十分震驚。

  “那可是傅氏幾乎全部的錢!”傅斯年沒有說話,他一邊讓人去準備,—邊看向了負責這次事宜的警官。

  “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多虧了季父季母的貪心,他們報警之後,才多出了許多時間去查探季半夏的消息。

  昨晚上得到季半夏被他們藏在某棟别墅的消息,警察通知了他,說是今天就行動。

  警官征求了上級的意見,朝傅斯年點了點頭。

  ‘你必須保證,不擅自行動,一切都聽我們的指揮。’

  一個小時後,黑色的賓利停在了一棟古老廢棄的别墅外面。

  車子沒有直接開進去,而是停在了外面茂密的樹季後頭。多虧了這裡荒廢很久,樹叢十分茂密,将他們的車子遮得十分嚴密。

  傅斯年下了車。

  隻等季父季母出來,就可以将他們抓獲,解救季半夏了。

  沒多久,季父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等他走出荒廢别墅的範圍,外面的狙擊手就瞄準季父打了一針麻醉槍,他立馬就倒在了地上。

  隔了不久,季父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警察隊長跟傅斯年對視一眼,沒有接這通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次,他們都沒有接。過了一會兒,傅斯年的電話響了起來。“喂。”他接起來,聲音十分冷靜。

  可對面的季母卻顯得有些慌張:“你在哪?我不要兩百億了,你給我兩百萬打到賬戶上,我立馬就放人!”警察隊長也聽到了她的話,他示意傅斯年先安撫她。

  傅斯年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好, 我現在給你打錢。”

  他朝着宋涵使了個眼色,宋涵就打了兩百萬過去。

  對面的季母——直沒有挂斷,直到兩百萬到賬,她立馬就挂斷了電話。

  沒多久,季母鬼鬼祟祟地從别墅裡面出來,卻被警察隊長安排的人直接制服。

  衆人終于沖進了别墅裡面。

  傅斯年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急切,他一一個人跑在最前面,順着樓梯上的痕迹上了二樓,走向了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

  打開半關着的房門,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女人。

  窗戶的後面是無盡的海域,這是一棟建在海邊的别墅,荒廢得極久,甚至連他們查探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

  走廊的盡頭正是那無盡海域的上頭,外面的陽光照耀在海面上,露出粼粼的波光。

  季半夏的神情,就跟她當初從傅氏樓上跳樓的神情一模一樣。

  那瞬間,傅斯年就知道,她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季半夏,不要!”

  季半夏的雙手雙腳還被綁着,她不能說話,隻是朝着傅斯年微微一笑。

  永别了,傅斯年。

  你救了我——次,但這次,你一—定救不了。

  季半夏仰頭向後倒去,傅斯年立馬沖向季半夏,他伸出手卻沒有抓住她。

  季半夏笑着,她看着他眼中的驚異變成惶恐,随即又變成了她看不懂的情緒,然後逐漸在她的眼中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

  可下一瞬,他卻踩上窗台,跟着她一起跳了下來。

  季半夏瞪大了雙眼,飛速 下降的過程中,傅斯年抓住了她,他将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裡。

  他在她的耳邊說了—句話,伴着呼嘯風聲,可她卻聽得十厘清楚。

  生死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們兩個很快就一起墜入了海裡。

  宋涵跟梁遇白沖到窗邊的時候,隻看見翻騰的白色海浪,還有—眼望不到邊際的深沉大海。

  第二十七章再次醒來

  濱海醫院,某間病房裡面。

  穿着藍白色病号服的季半夏靜靜站在窗邊,她看着外面粼粼的大海,腦海裡盡是跳下海時的一幕。

  她眼看着告别了,又眼看着傅斯年追着跳下來。

  她明明要放手了,又被傅斯年撕扯開手上的繩子,将她拉上來。

  她本已經忘卻了,卻又被迫回憶起一一切,被傅斯年再次拉回痛苦回憶的漩渦裡面。

  跳下海時,他那樣努力地伸手來夠她。

  她從沒想過,原來自己一直期待的東西,會在瀕死的時候實作。

  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她沉下去的時候始終在想,要是傅斯年不跟着跳下來多好。

  這樣,起碼他還能活下去。

  可是季半夏卻不知道,對于現在的傅斯年來說,要是這世上沒有了季半夏,他活下來也沒有什麼意思。

  但是上天卻似乎很喜歡跟他們開玩笑,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卻又讓他們活了下來。

  傅斯年在水裡替她解開了繩子,然後他們被水流沖到了幾公裡外的岸邊,被濱海醫院的人救了上來。

  然後宋涵跟梁遇白都找了過來。

  一切都順利得讓季半夏不敢相信,她仿佛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又深又長的夢。

  那個夢境裡面,她不管做什麼都是不順利的,所愛之人不愛她,愛她之人又已死,應該愛她的人卻又厭惡她……

  那是一場噩夢,在她從濱海醫院裡季醒的時候,才真正醒了過來。

  外面的天光從清晨直到正午,又逐漸到黃昏,斜斜的夕陽透過窗,打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護士走進來:“咦, 你怎麼還在看?”

  她将給季半夏的藥盒放下,看了窗外—眼,笑了笑道:“怎麼樣, 這裡的大海很好看吧?”季半夏看着那片大海,眼神變得柔緩,她點了點頭。

  “确實很好看……”……

  好看得讓人不過一眼,就永難忘卻。

  護士給了她一杯水,看着她将藥片喝下去,笑了笑道:“這幾天你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你朋友的情況也在逐漸好轉,估計沒多久就能醒過來了。”

  季半夏知道她說的是傅斯年。

  被救上來的時候,傅斯年的情況比她嚴重多了,身上還有被暗礁撞擊的傷口,導緻他這麼多天都還沒有醒過來。

  聽到護士的話,季半夏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居然覺得松了一口氣。

  畢竟他是為了自己才受的傷,季半夏不想也不願意欠他的。

  吃過藥,她在醫院裡面散步。

  走着走着就來到了走廊盡頭的病房門口,她的腳步微頓。

  病房的門沒有關緊,黃昏的海邊微風從走廊上往病房裡面吹去,那扇門就漸漸地在她的眼前打開。

  她知道,這裡是傅斯年的病房。

  雖然她從來沒有來過,但是她知道,他就躺在這裡面。

  猶豫了片刻之後,她在輕柔的海風中走了進去,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他的病房。

  床上躺着一個男人,她慢慢地走近了他。

  傅斯年閉着眼睛,他的眉頭緊皺着,像是有什麼煩心事,即便是在夢裡,他也依舊睡不安穩。

  季半夏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才睡不安穩,她也不想知道。

  曾經種種在她的腦海中如同走馬燈一般的掠過……他總是在她面前冷漠地轉身,他三番五次違背對她許下的諾言,他不信她不屑她不愛她。

  說到底,她心中不是不怨恨的。

  她甚至恨得無法感激他救下她,隻埋怨他為什麼要救她,為什麼要對她說那句話。

  下墜的時候,她聽見耳邊風聲呼嘯。

  傅斯年對她說:“别怕, 我陪你。夜色降臨,病房裡面沒有開燈。”窗外清涼的月色投進來,床上男人的手微微動了動。

  第二十八章不能再陷入他的深淵

  濱海醫院是一家不大不小的療養院, 建在海邊,主要以老年人為治療目标,幫助他們療養和恢複。

  幾個月前,他們救下季半夏和傅斯年。

  自此,原本清淨的濱海醫院卻多了許多的事情。

  宋涵找了過來,先是不滿意醫院想要給兩人辦理轉院,随即季半夏醒了過來,她想要待在濱海醫院療養,宋涵便又說要将醫院買下來。可老院長卻怎麼說也不願意。

  梁遇白也找了過來,據說第一天他就遇 上了醫院裡面的病人姑娘,開導了人家幾句心理問題之後,就被那小姑娘纏上了。

  每次過來都被小姑娘給纏着,居然連見季半夏一面的機會都難得。

  季半夏直接将他們全都趕走,她自己—一個人更覺得清淨。

  宋涵是知道傅斯年追着季半夏跳海的,他不敢不聽她的話。而梁遇白則是被那小姑娘纏怕了,看到季半夏逐漸好起來,他巴不得能走。但梁遇白還是跟季半夏約好,每半個月過來給她複診一次。

  這天,陽光正好,海風正好。

  季半夏坐在傅斯年的床邊,正在看之前未看完的一本書。

  梁遇白告訴她,在她之前跳樓之後,傅斯年就一直陪着她, 給她護理,給她念書,這就是當時他給她念過的書。

  雖然不知道梁遇白是出于什麼樣的心理,但是他終究還是将真相告訴了她。

  他說,傅斯年愛她。

  季半夏笑了笑,不置可否。

  傅斯年醒過來的時候,季半夏就坐在他的床邊。

  恍惚間,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季半夏合上書,看向了他。

  她的神情有些驚訝,她先是按住了傅斯年,随即叫了護士過來。

  護士醫生給他做了一系列的檢查,頓時間病房裡面變得鬧哄哄起來,像是在打仗似的。檢查完畢之後,醫生說他沒有什麼大礙了,隻是需要好好休養。

  醫生護士離開,病房裡面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

  季半夏朝他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 我就先走了。’

  她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書,轉身就走了。“小夏……”季半夏的腳步微頓,她回過頭來,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有什麼事?不舒服的話,我去幫你叫護士過來。”她看着傅斯年,臉上帶着禮貌的淺笑。看到她臉上的笑容,傅斯年就像是突然觸摸到了黑暗中的毒蛇,趕緊收回手來。

  他的心中微微地刺痛着,梁遇白的話仿佛就在耳邊“她有微笑抑郁症!”,他不能也不敢再留她。

  “我沒事,你去休息吧。”季半夏轉身走了。

  傅斯年看着那扇被關上的病房門,閉上眼睛,在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

  而病房外面。

  季半夏面色如常地從走廊上轉入拐角,剛轉過去,她就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裡面正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她用肩膀抵着牆,旁邊路過的護士過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季半夏朝她笑着搖了搖頭。

  “謝謝,我……些脫力,很快就好了。”

  護士看她确實沒有什麼大礙,便道:“那你有事就叫人,别強撐着。”季半夏緊了緊滿是汗水的手心,朝她點了點頭。

  她緩緩地站起來,朝着自己的病房走了過去。

  就算是強撐,她也不能再讓自己又陷入他的深淵。

  有些教訓,一次就足以讓她恨不得死。她已經死過一次,上天既然給她機會活下來,那她就不能再用自己的生命去賭了。

  第二十九章我想去外面看一看

  之後的日子,季半夏再也沒有去看過傅天

  年。

  倒是宋涵,知道了傅斯年醒過來之後,他在第一時刻就趕到了醫院。

  他進病房的時候,傅斯年正倚在床頭,偏頭看着外面的風景。

  “傅總。”宋涵的聲音低沉地壓抑着對他醒來的開心,跟了傅斯年這麼多年,要說他一點都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将公司的近況向傅斯年說了一遍,一切都依照軌道運作。

  “隻是季家那……”

  傅斯年的眉頭微微一—皺,合上了手上的檔案。

  “季家怎麼了?”

  “是夫人的父母,他們因為綁架罪入獄,現在正在上訴,而且還說要見您。您看……”傅斯年面色不變,将手裡的檔案放在了一旁。

  “不見。”

  他們綁架了季半夏,難道還想讓他求情不成?

  他要不是看在他們是季半夏的父母,那他們可不僅僅是入獄這麼簡單了。

  “這件事你去處理就好,如果他們還吵着要見我,就把他們A錢挪用公款的證據交出去。”宋涵點點頭,有些欲言又止。

  傅斯年淡淡地瞥了他——眼:“有什麼就說。”

  宋涵才道:“傅總, 夫人她把離婚協定給我了,讓我給您簽……”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傅斯年驟然變得陰沉的臉色,又立馬改口,“要不我現在就去把離婚協定撕了,告訴夫人她您不會離婚……”

  “她要是想好了,誰也阻止不了。”

  傅斯年擡頭,深沉的眸子裡面全是宋涵看不明白的情緒。

  “拿過來吧。”

  他再一次在他們的離婚協定上簽上了名字。

  不同的隻是,上一次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分開,而這一次,卻是她先提出來。

  季半夏的病房裡面。

  她從宋涵的手裡拿過簽好字的離婚協定,旁邊的宋涵跟梁遇白都用一種十分擔憂的眼神看着她。

  可她卻笑了起來。

  “你們都這樣看着我做什麼?我隻是離個婚,又不是要去死。”

  聽到她說“死”這個字,梁遇白頓時神情變得緊張,他立馬皺起眉頭看了季半夏一眼。

  季半夏不好意思地笑笑。

  “抱歉抱歉,我有點兒習慣了,以後不說”了。

  看她這幅模樣,梁遇白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才好了。

  他索性還是閉嘴,什麼都不說就最好。

  這次跳海之後,他發現季半夏的情況好了很多。這很有可能就是物極必反的道理,她的心理就像是一根線。

  這根線先是繃得太緊,最後在傅斯年的冷漠下終于“嘣”地一聲斷開。

  于是她在這根線徹底斷裂的時候回到了15歲,15歲治愈了她的線。

  在她又一次經曆死亡之後,這根線完全成了一根全新的線。

  季半夏也重獲新生,不管是她的身體還是她的心靈。

  “你之後打算怎麼辦?”梁遇白問她。

  季半夏想了想,朝他道:“我想徒步 旅行,去外面看一看。”梁遇白有些擔心:“你需 不需要我陪你?”

  季半夏睨了他一眼,笑着道:“還是算了吧,到時候不知道你是陪着我,還是你跟你的小姑娘一起陪着我呢。”

  梁遇白的臉色一紅,他前不久答應了小姑娘的告白,現在已經跟那姑娘在一起了。

  ‘那好吧,你如果有需要,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季半夏,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朋友。’

  第三十章一個人的旅行

  季半夏跟梁遇白道謝,她沒有跟傅斯年道别。

  在出院那天,自己——個人辦理了出院手續,帶着很簡單的行李就離開了醫院。

  可她不知道的是,傅斯年就站在不遠處二樓的陽台上看着她。

  他目送她步步遠去,坐上一早就等候在那裡的計程車,然後絕塵而去。

  “不去追?”旁邊的梁遇白看了他一眼,頗帶幾分戲谑道地。

  雖然他曾經也對季半夏有過情愫,但是現在他被濱海醫院的小姑娘纏得焦頭爛額,早就沒有心思去想跟季半夏的那些事情了。

  可他如今卻有興緻來調侃傅斯年。

  傅斯年也瞥了他一眼,道:“當然要去追。”他從來沒想過就這樣放棄。

  梁遇白看着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倚着窗往外頭看去:“就知道這家夥不會這麼 輕易的簽離婚協定。”

  他放她離開,不過是要重新将她追回來。

  這一次,換他用盡全力,去愛她。

  飛機上,季半夏剛放下行李,她背靠在舒服的軟椅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都結束了……”這時的她還想不到,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季半夏去了歐洲,她順着萊茵河遊曆,看中世紀建造的大教堂,透過彩色玻璃看折射之後的炫麗光彩,去葡萄酒小鎮,品嘗他們最出名的白葡萄酒,循着釀造的流程追本溯源,也去過魔幻故事中魔女羅蕾萊的雕像處拍照留

  念……

  這兩個月來,她幾乎要遊遍萊茵河沿途的大街小巷,相機裡面存了不下千張的照片,裡面最多的還是各地的風景和建築……

  她不喜歡拍人,比起人來說,她覺得這些風景和建築更加誠實。

  不論世事如何,風景和建築都永遠在那裡,靜靜地在時間的長河中安穩伫立,讓她内心安甯。

  季半夏放下手裡的相機,那裡面又出現了一座新的小鎮,是她從當地人的嘴裡聽來的。

  這是一座尚未開發旅遊的小鎮,裡面的風景亦是充滿了自然的風情,大片大片的草原在初春的陽光照耀下顯出—副盎然的生機來。

  讓季半夏一瞬間都看得有些癡了。

  她從山上回到小鎮,已經是黃昏近夜。

  看着天邊的斜陽慢慢墜入小鎮後方的青山中,她推門進入了一家當地的小酒館。

  小酒館裡面大多是當天下班去暢飲休息的男人,人們大聲地用英文談笑着——天的工作和生活。

  這幾個月的生活,讓季半夏重新撿起了曾經的英文,她很容易就能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在季半夏進入酒館的瞬間,就吸引了好幾個男子的注意力。

  畢竟一個亞洲女人的面孔,在他們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并不常見。

  她聽見隔壁桌的幾個男人在打賭,但具體是什麼内容,她卻沒有聽太清楚。

  “老闆,來杯啤酒。”她用流利的英文向酒館老闆要了一杯紮啤,金黃色的啤酒上面浮着—層白色的泡沫,被力度不輕地放在桌上,搖搖晃晃最終停下

  季半夏端着酒杯,痛快地直飲了半杯。

  喝完之後,她才開心地“哈”了一口。

  這才是人生該有的享受。

  她隔壁那桌的幾個男人突然出現巨大的反應,其中好幾個男人都掏錢給了其中一個,那個男人有着一頭栗色頭發, 眼神非常深邃。

  男人發現她看了過來,便朝她露出一個很是開心的笑容,朝她揚了揚手裡鈔票。

  他做了一個嘴型,季半夏看出來,那是“謝謝”的英文。

  她笑着搖了搖頭,看來他們用她打了個什麼賭,而這個男人正好就是赢家了。

  第三十一章酒館重逢

  來到歐洲這麼久,她已經很适應這邊的風土人情,尤其是這種小鎮上,人們都十分的純樸熱情。

  是以她也并不介意人家拿她打一個無傷大雅的賭,也算是給乏味的生活中添上一抹色彩,又何必這麼計較?

  她用英文詢問着老闆,這裡還有什麼好吃的東西,老闆極力給她推薦了這裡的櫻桃派還有熱狗披薩。

  她從善如流地讓老闆都來一份,然後拿出了自己的相機,開始一邊喝酒吃東西,——邊看着自己今天拍下的照片。

  酒館裡面人來人往,不遠處的酒館門鈴響了很多次,之前她隔壁桌的人已經全都走了,現在換成了另一個戴着寬檐帽的男人。

  夕陽完全沉了下去,夜色替代成了主角,酒館裡面徹底的熱鬧了起來。

  當然,——些混亂也在所難免。

  有個醉醺醺的酒鬼就踉踉跄跄地走過她的身邊,撞到了她的桌子, 上面的啤酒杯被撞得往一旁滑行了好一段才被季半夏扶住。

  季半夏有些責怪地瞥了他——眼, 正想說讓他小心點,卻猝不及防撞入隔壁桌一雙深邃 的眸子裡面。

  她臉上的震驚持續了—瞬,下一 瞬就變成了無比的憤怒!

  季半夏拍桌怒目站起來,她瞪着被她逮個正着的傅斯年,立馬将相機塞進了背包,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錢拍在桌上走了。

  小酒館的門鈴又響了起來,傅斯年站起來,她甚至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直接走了出去。

  他有些怅然的同時,心裡竟然覺得有些欣喜。

  能看到這樣鮮活快樂的她,比什麼都重要。

  季半夏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跟着,腳步聽起來邁得十分大,不過幾步就追上她,卻又放緩了跟她保持一定距離。

  像是生怕會驚擾到她一樣。

  季半夏心裡更加不悅了,既然不想打擾她,那就幹脆不要跟出來啊!

  不對,他就不應該來!

  為什麼,為什麼走到哪裡他都陰魂不散的!

  她都已經把離婚協定簽了,他們早就沒有了任何關系,現在他又是什麼意思?

  特意過來想跟她說什麼?

  她的心裡煩躁混亂得很,可身後的腳步卻十分有節奏,看似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似的,季半夏頓時火起,突然轉過身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傅斯年停下腳步,也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季半夏被他看得一皺眉:“ 酒店往這邊,巴士站往那邊,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指了兩個方向,全是跟她不一樣的方向。

  傅斯年沉默着,沒有說話。

  季半夏心想,又來了。

  他總是這樣,又不說話,誰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

  她搖了搖頭,轉身背了背身上的包,索性不管他徑自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去。

  不管他想怎麼樣,現在的季半夏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季半夏了。

  她可不會再那麼輕易的任由他擺布,如果他真的想要做什麼的話,大不了她報警就是了。

  可剛走了幾步,季半夏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的錢包不見了!

  季半夏摸遍了全身,也沒有發現自己的錢包。她回想起剛剛在酒館裡面撞到她的那個酒鬼,突然就反應過來。

  是他!

  這下她可按捺不住了,要知道她所有的錢和信用卡,全都在錢包裡面!

  她也再管不了傅斯年還跟在她的後面,轉身要往小酒館的方向去,希望他還沒有走!

  第三十二章不能忽視他的存在

  傅斯年人高馬大,眼神深邃中帶着些許的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憤怒回頭。

  季半夏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幾乎是用跑的回到了方才的酒館裡面。

  酒館的風鈴響了起來,她沖進去,左右一掃,看來還是被他跑了。

  她走到櫃台前,用英文向老闆叙述着方才那個人的模樣。

  “他偷了我的錢包!”季半夏已經很冷靜了,卻還是沒能抑制住話語裡面的緊張和激

  傅斯年一進來,就聽見季半夏的這句話。

  ……得有些破舊,大概有這麼高,季半夏用手在自己的身側比了一個大概身高,“年紀我沒看……”

  “大概二十來歲,應該是個年輕人。”

  季半夏聽見身後傳來男人沉穩的聲音,她的第一想法卻……他的英文看起來好像也挺不錯的。

  不過很快她就皺眉回頭:“那明明是 個老人,就算沒有五六十,肯定也有四十歲了,身型佝偻,我看見他臉上灰白的胡子!”

  傅斯年垂下眼睑,深沉的眼眸看向她。

  他的眼神沉靜如水,沉穩冷靜中帶着一絲絲的無奈,莫名就讓季半夏的心中一動。

  她的心裡緩緩升起一個念……他好歹也在商場沉浮這麼多年,難道真的跟他說的那

  不過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雖然他是傅氏的總裁,但是該眼瞎的時候不還是眼瞎,要不然以前也不會發生那些事情。

  傅斯年看着她,就在她以為他不會有所解釋的時候,他又用低沉的聲音說了起來。

  “那是他假扮的,那個男人有着一雙很年輕的眼睛。”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老闆沒有聽懂他們的中文談話,但是卻聽見了傅斯年說的那句“二十來歲”。

  季半夏看向酒館老闆,就聽見他說道:“那是我們這裡的慣犯了,你們放心吧,我不會讓這小子在我的地方為非作歹的!”季半夏點點頭,跟酒館老闆說了幾句之後,警察趕了過來。

  她不由有些驚訝,自己并沒有報警,難道……季半夏看向了傅斯年,就見他走向了為首的警察,用英文告訴了他發生的事情。

  果然是他。

  算無遺策這一點,他倒是做得真好,不管到了哪裡都是這樣。

  不過季半夏可沒打算多感謝他。

  她跟着警察去警局錄口供,剛坐上警車後座,即将關上的車門卻被人按下,男人的長腿跟着伸了進來。

  季半夏沒辦法,被他的動作弄得隻能往裡

  坐。

  “你什麼意思?”她質問道。

  傅斯年面色不變地關上車門:“去警 局,錄口供。”

  他說的看似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季半夏知道,這件事她才是當事人,别人都避之不及,怎麼偏偏就他要跟過去錄口供?

  可她又想不出話來反擊他,隻能氣呼呼地靠在後座上,别過頭看向窗外,努力不讓自己去注意他的存在。

  可傅斯年這樣的男人,誰都不能輕易地忽視他的存在。

  哪怕是季半夏,也是這樣。

  夜色籠罩着整座小鎮,隻有酒館上面的霓虹燈牌還亮着,在這沉沉的深夜裡面平白添了幾分誘惑的暧昧。

  第三十三章不要有任何牽扯—

  一路上,傅斯年都十分安靜。

  雖然他非要跟過來的舉動有些強勢,但是終究沒有再逼迫季半夏做些什麼。

  季半夏在錄口供的時候,傅斯年也沉默等候在一旁,看起來就像是她的跟班一樣。

  等她錄完口供,旁邊的大塊頭警察将她的背包還給她,十分貼心地提醒她。

  “小姐,你的男朋友等你很久了。”

  季半夏頓時就怒了,她一把搶過背包,狠狠地瞪了那大塊頭——眼。

  “那不是我的男朋友!”說完她就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傅斯年立馬起身,他向着那大塊頭警察微帶歉意地點點頭,朝着她追了上去。

  那大塊頭疑惑地摸了摸頭,自言自語道:“這吵架中的女人還真是厲害……”……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已近淩晨。

  路上早已沒有什麼人,隻有兩個醉醺醺的男女攙扶着從季半夏的面前走過去,夜風裡面的街道空曠得有些滲人。

  季半夏回頭看了一眼,傅斯年依舊不遠不近地綴在她身後,就像個影子似的。

  她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在夜風裡抱緊了自己的雙臂,腳步不停地往前走着。

  傅斯年就邁着步子,始終與她保持着幾步的距離跟着。

  她走得越快,他就跟的越快。

  她放慢了腳步,他也慢下幾步。

  完全放下了所有的身段,隻為了讓她不要那麼生氣。

  可他這樣的做法,做隻是令季半夏越發的生氣。

  這是什麼意思?

  是她不管去哪裡,他都要跟到底的意思?

  還是意味着不管她怎麼做,都逃不出他手心的意思?

  季半夏越想越生氣,租住的旅館就在眼前,她隻好加快腳步,心想着回到住的地方,他總沒有辦法跟着了吧。

  可誰知道,她走到旅館,卻隻看到已經關閉的旅館門和門口醒目的行李箱。

  那不正是她的行李箱嗎!

  季半夏跑過去一看,果然是她的行李箱。

  她頓時火起,拍打着旅館的大門,喊道:‘開門!快開門!我早就預訂好房間的!’

  過了一會,裡面響起比她更大的罵聲:‘沒錢就不能住!’

  小鎮上就是這點不好,出了點什麼事情就能傳得人盡皆知,她錢包丢了,就連預訂的房間也不讓住了。

  “我付了定金的!”季半夏氣得直冒火,可是裡面的人卻壓根不再理她了。

  她深吸一口氣,退出來—步,然後狠狠地一腳揣在了旅館的木門上,在上面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子。

  傅斯年靜靜地看她做這一切,什麼都沒說。

  季半夏提着行李箱,瞪了他一眼。

  “現在你開心了?

  傅斯年沒說話,他伸手要去幫季半夏拉行李箱,卻被季半夏強硬地撞開。

  她一個人倔強地拖着行李箱,在前面走着,傅斯年眼神微黯,卻還是跟了上去。

  淩晨,小鎮上的店鋪全都關門。

  空曠的大街上隻有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還有行李箱輪子的沉重聲音在不停地響,夜風一吹,季半夏打了一個冷顫。

  在這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顯得格外的凄涼。

  季半夏突然停了下來,她轉過頭,看向傅斯年,倔強的眼睛裡面仍帶着戒備,還有一絲的難堪。

  借我點錢,我錢包找回來就還

  你。”

  傅斯年微微一愣,他随即從口袋裡掏出錢包,遞給了季半夏。

  季半夏看着他遞過來的錢包,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這是什麼意思?

  随她取用?

  他就這麼放心她?明明她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她壓根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關系!

  季半夏有些粗魯地拿過錢包,從裡面掏出幾張錢,然後便将錢包又遞了回去。

  “五百,我明天就還給你。”傅斯年喉結微動:“不用……”

  季半夏仿佛猜到他要說什麼,立馬打斷了他的話:“我一 定會還給你的!”她看向傅斯年,眼神定定的,“我們之間, 還是不要有任何牽扯比較好。”第三十四章隻有一間房了

  傅斯年的眼神微微黯了下去,他點點頭,将錢包收了起來。

  有那麼——瞬間,季半夏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但是很快,她就将自己那點殘存的同情心抛到九霄雲外,對于敵人的同情就是對自己殘忍。

  季半夏啊季半夏,你可千萬不要忘記以前他都做過些什麼了!

  但是她卻怎麼也沒想到,她還是跟他産生了牽扯。

  大晚上的,小鎮上基本已經沒有旅館在營業了,唯一還亮着的不是那種煙霧缭繞的酒館就是有着暧昧霓虹燈牌的情侶旅館。

  看着走廊深處那可疑的粉紅色燈光,季半夏深吸一口氣,安慰着自己。

  沒關系的,不就是睡一—晚 上,反正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她刻意忽視身後的安全套自動販賣機,還有牆上貼着的各種推廣助興産品的海報

  “你好,開兩間房。”

  視窗後面坐着一個瘦瘦的男人, 他本來已經昏昏欲睡,聽到聲音立馬就露出一個笑容

  “好的,您是要大床還是特别間?”他邊說邊看向來人,發現是兩個亞洲臉孔,頓時微微一愣。

  “随便什麼都可以,兩間房!”

  季半夏已經有些不耐煩,身後的視線如同芒刺在背,她現在是一刻也不願意待在這裡了,隻想趕緊逃入房間裡面。

  視窗後面的人狐疑的點點頭,他翻了翻桌上的冊子,指着走廊盡頭。

  “還有一間大床房,就在那邊。”

  “你有沒有搞錯,我要兩間房!”季半夏氣極,翻來覆去地直用手比劃着“二”。

  可視窗裡的人卻直接聳了聳肩,又拿起了桌上的雜志看起來。

  “隻有一間了,你們愛住不住。不過别怪我沒提前告訴你們,這附近開到這個時間的旅館,可就隻有我這一家。”

  季半夏氣得不行,卻又實在沒有辦法。

  這一路走來,她早就發現這附近沒有别的旅館了,要不然也不會選擇這家。

  她朝傅斯年看了過去,心裡十分的猶豫。

  要不把房間讓給他,自己再去找别的旅館?

  可這大晚上的,又是異國他鄉,萬一真的在路上遇到什麼事情,她一個弱女子隻怕是還手之力都沒有。

  可是要是讓他把房間讓出來,這又顯得太不人道了,畢竟她用的錢都還是他的呢!

  “你睡床,我睡沙發。”

  男人清冷的聲音響起,他用的是中文,明顯就是說給她聽的。

  季半夏看向傅斯年,他的眼眸依舊是那樣的深邃,就像是今晚的夜,深得看不見底。

  她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可是他卻總是能猜出她的想法。

  “很晚了,明天還要去警局等消息,趕快去睡吧。”季半夏的腦中确實——閃而過明天要去警局找錢包的事情,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麼焦……

  她咬咬牙,心一橫,算了,量他也不敢做什麼。

  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她就報警,反正去警局的路她也已經很熟了。

  季半夏付了錢,接過房間鑰匙,拖着行李箱就往裡走。

  視窗的小哥卻拍了拍傅斯年的手臂,朝他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傅斯年的眼眸微沉,季半夏回頭看向他,眼神中帶着催促。

  他加快了腳步,幾步就趕了上去。季半夏打開房門,整個人都愣住了。

  跟在後面的傅斯年也看見了裡面的布置,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第三十五章藥在裡面……

  房門外的粉紅色燈管閃了一閃,傅斯年轉頭就要出去。

  “我去找他。”季半夏卻冷靜了下來,她拉住他:“算了,他都說隻有這一—間了,難道我們還跑大老遠去找新的旅館,那天都要亮了。”

  傅斯年這才止住腳步。

  身後的門關上,季半夏拖着行李箱往裡走。這間房布置得像極了任何一家的廉價情侶旅館,昏暗的淺黃燈光,陳舊的棕色碎花牆紙,地毯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上面還有着 看不清到底是什麼的污漬。

  而在這一切的中間,最顯眼的地方,擺放着房間裡面唯一看算看得過眼的東西一是一張大床。

  床上的被子是淺金色的,上面還鋪着一個心形的玫瑰花圖案,配着桌上燃着的香薰蠟燭,别的不說,就這個所謂的“情侶” 氣氛倒是做得十足。

  季半夏撈起幾片玫瑰花瓣,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好了。

  “我估計那兩百的房租裡面,有一—百是這些蠟燭和玫瑰花……”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冷靜了下來,語氣頗有幾分調侃。

  傅斯年不置可否。

  季半夏轉頭看了他一一眼,正疑惑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卻突然發現一個緻命的事……這個房間裡面居然壓根就沒有沙發!

  不僅如此,就連椅子都沒有一—張。

  她看向傅斯年,傅斯年也看向她。

  兩個人四目相對,房間的溫度都好像驟然,上升了好幾度。

  季半夏迅速别過頭去,她的心砰砰跳個不停。

  說實話,要她不緊張那是肯定不行的。這不是别人,這是傅斯年!

  哪怕她再不願意承認,這也是一個極具魅力的男人,……她還曾經不知道多少次,與他有過肌膚之親。

  她甚至熟悉他身體的每一處, 知道他最喜歡用什麼體……

  季半夏趕緊搖搖頭,甩走腦袋裡這些完全不重要的東西。

  現在關鍵的是,怎麼辦?

  傅斯年也皺緊了眉頭,他沒想到原來那男子說的加,……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真是多管閑事!

  看着猶豫不止,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季半夏,她一手抓着另一隻手的手肘,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傅斯年微微沉眉。“我睡……地上。”

  饒是冷靜如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微微一頓

  季半夏聽完,卻突然噗嗤一笑。

  “還是算了吧,被别人知道還以為我虐待你呢。”看着季半夏帶笑的眼睛,傅斯年緊繃的心确實松了下來,這樣帶着可疑痕迹的地毯,别說是睡了,他就連多看一眼都覺得不舒服。

  季半夏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嫌棄死這地方了,隻是礙着她和他自己的教養才沒有轉身就走。

  她笑了笑,道:“你就睡床吧,”轉眼她又指向他,‘不過我警告你, 你要是對我做什麼,我可是會報警的。’

  傅斯年沉默看着她,隔了半晌才道:“季半夏,我不是野獸。”他的眼神真摯中帶着些許的悲哀,看得季半夏微微一愣。

  ‘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他是要追回她,不是要強占她。

  強占的結果他早就已經體會過了,痛不欲生。

  季半夏愣愣地放下手:“我不 是懷疑你的人品,隻……”隻是她太害怕了,害怕以前的事情會再次發生,一想到這些, 季半夏竟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傅斯年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急忙上前幾步扶住要倒下的她。

  “小夏,你怎麼了?”他的聲音中透着緊張,抓着她的手也不自覺地發力。

  季半夏顫抖着指着行李箱:“藥在裡面……”

  第三十六章同床共枕眠

  傅斯年趕緊打開她的行李箱,從裡面翻找出她的藥瓶來,順便還扭開了桌上的水一起遞給她。

  季半夏就着水瓶将藥吃下去,片刻後,她才緩和下來。

  “沒事,隻是一些後遺症。”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可傅斯年的眉頭卻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吃過藥,她将行李箱裡面的換洗衣服拿出來。

  “你先還是我先?”季半夏看了一眼他空空的兩手,想起他沒有衣服,她又在行李箱裡面翻找出一件印着萊茵河的T恤和一條黑色長褲,“我新買的紀念品, 還沒有穿過。”

  看傅斯年沒有動作,季半夏将衣服放在床上,就自己進了浴室。

  沒多久,浴室裡響起水聲,她開始洗澡

  傅斯年看着她買的衣褲,這是買給誰的紀念品?

  總不會是買給他的,她連走的時候都沒有跟他告别,更别說是買東西給他紀念了。

  難道是買給梁遇白的?

  傅斯年的眼眸一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季半夏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正看見傅斯年沉着臉坐在床邊,看起來像是在想事情。

  “我洗好了,你去吧。”她沒這個心思去猜他到底在想什麼,她又累又困的,現在隻想好好睡上一覺。

  傅斯年點點頭,拿着那套衣服進了浴室。

  水聲響起,浴室裡很快就霧氣缭繞起來。

  洗完澡他将蓮蓬頭挂上去,看着放在一—旁的白色T恤黑色長褲,隔了好一會兒,他終于伸手将衣服拿了起來。

  等傅斯年從浴室出來,季半夏已經累得倒在床上。

  她的手上拿着吹風機,頭發還濕漉漉的,明顯就是吹到一半睡着了。

  傅斯年眉頭微皺,他拍了拍季半夏的肩。

  “先把頭發吹幹再睡,你這樣會不舒”服。

  季半夏嘟囔了幾句,傅斯年看她不願意起來,又去拉她的手臂。

  “季半夏,聽話。”她被傅斯年拉着坐了起來,剛擡起手,就又倒了下去。

  “我先睡了,太困……”

  她連說話都是閉着眼睛的。

  雖然嘴上說着讓他不要靠近,但實際上她的行為卻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飛奔。

  要不然在這陌生的地方,她就算再困也不可能就這樣入睡。

  這不是對他的信任還能是什麼?隻是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罷了。

  傅斯年眉頭微斂,他将季半夏扶着靠在自己的懷裡,拿起她手裡的吹風機,用最小的風盡量不吵醒她,替她将頭發全吹幹了。

  季半夏就感覺恍惚之間,有聲音在她的耳邊腦後嗡嗡地吵着,她下意識知道那是吹風機的聲音。

  她心裡還在想,趕緊把頭發吹幹就能睡了。

  卻沒有想到,吹風機壓根不是她自己拿着,而是在傅斯年的手裡。

  這夜,她睡了一個美美的覺,也許真的是太累了,她竟然一個夢都沒有做。

  直至天亮,外面的陽光投在她的臉上,她還久久不肯起來。

  甚至還在懷裡蹭了好幾下,直到她感覺有什麼又硬又熱的東西抵在了她的腿間。

  她迷迷糊糊地皺眉,想要推開那東西,去被人—把抓住了手腕。

  男人磁性低啞的嗓音就在她的頭頂,聲音從他的胸腔傳來。

  “季半夏,你别再動了。”

  第三十七章兩位過得還愉快嗎

  聽見男人略微嘶啞的聲音,季半夏立馬就醒了過來。

  什麼情況?

  她推了推面前的胸膛,堅實的肌肉有實感得很,男人獨特的味道傳入她的鼻中,依舊是熟悉的味道……

  不對,她怎麼就跑到他傅斯年懷裡了?而且他、他還在這個時候有反應了!

  季半夏的臉發燒似的,她根本不敢去看傅斯年的臉,隻好将頭埋在他的懷裡。

  “你、……她想問,他們昨晚沒有做什麼吧?”她也沒喝酒啊,怎麼就會變成這樣呢?應該也沒有亂性吧?

  傅斯年一看就知道她想問什麼,他放開她,故作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你放心,昨晚我們什麼事都沒有。”季半夏立馬抓住了被子,她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不信。

  她就這麼定定地看着他。

  傅斯年有些窘迫,他咳嗽了一 聲:“”我去下洗手間。’

  季半夏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紅着臉将被子拉過頭,聽見他的腳步聲響起,然後是關門聲,水……還有若有似無的男人隐忍的低

  這什麼旅館,隔音效果也太差了吧!

  季半夏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不用想都知道,現在肯定是紅得不行了。

  她可不是什麼不谙世事的少女,對于傅斯年在浴室做的事情,她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做什麼

  不僅如此,她甚至腦海裡面都出現了他渾身未裸的畫面……這些壓根不用她想象,全都是印在她記憶裡面的。

  别說是看了,她都不知道摸過多少遍了。但也更因如此,她才會對腦海裡的畫面怎麼都揮之不去。

  等到男,人都解決完走出來,拍了拍她的被子,她的臉還是通紅通紅的。

  “季半夏,我們今天還要去警局。”想起正事,季半夏才—掀被子,跳也似的從床上下來,跑進了廁所裡面。

  她連看都沒敢看傅斯年。

  好不容易才從廁所裡磨磨蹭蹭的出來,她卻看到傅斯年已經整理好一一切,衣冠楚楚地坐在床邊看着一本書。

  換下來的T恤長褲疊好放在了床尾,他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聲音—如既往的冷靜。

  “好了?”他言簡意赅地詢問。

  季半夏點點頭,她走過去,将他換下來的衣服收起來,放進行李箱裡面。

  傅斯年微微皺眉:“這個我穿過了, 你再買其他的送人。”季半夏嗔了他一眼:“我知道,但也不能把你穿過的就留在這裡吧,你不介意我還介意呢。”

  說完她就開始繼續收拾,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剛剛說的有什麼奇怪的。

  傅斯年卻看着她,嘴角露出一個淺的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原來她也不喜歡,把他用過的東西給别人。

  兩人走出旅館,昨晚的男人在視窗櫃台昏昏欲睡,看到他們神清氣爽地走出來,他才朝他們若有深意地笑了笑。

  “昨晚兩位過得還愉快嗎?”季半夏撇了撇嘴:“是啊,真是”愉快’呢!”

  她說完就拖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了,就這鬼地方,她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傅斯年緊走幾步,跟上了她。

  季半夏打了個車,要将行李箱放進後備箱,她才剛準備提就被男人一手将行李箱提起來,幫她放到了後備箱裡。

  看他做完這一切, 然後又給她拉開後座車門,讓她先進去,季半夏的心裡頓時生出一一種極為異樣的感覺。

  曾經他連正眼看她一眼都欠奉,現在卻會這麼紳士地替她做這做那

  上車之後,季半夏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好一—陣之後,她才看着窗外道:“傅斯年,以前你從來不會幫我開車門。”是一次都沒有過,不管她是什麼樣的身份,是他的學妹或者是她的妻子,他一次都沒有幫她開過車門。

  季半夏頓時覺得有點想哭。

  曾經她想要的溫柔,現在被人加倍送了回來,可她卻越發覺得以前的自己悲哀。

  第三十八章我停止不了愛你

  傅斯年聽到她的話,心裡驟然一痛。

  “季半夏,是我對不起你。”“算了,”季半夏回過頭,朝他燦然一笑,“我早就不在意了。”對不對得起又怎麼樣,以前隻是她自己傻而已。

  不管傅斯年究竟怎麼想,她都不在意了。不是恨也不是怨,而是不在意。

  傅斯年放在—側的手漸漸攥緊,他眉頭緊皺,深邃的眼中難掩自責和悔恨。

  他偏頭去看季半夏,她正看向窗外。

  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季半夏偏過頭的後半邊側臉,她今天将頭發全挽起來紮了個松松的丸子頭,露出纖細柔婉的脖子,些許細小的碎發落下來,溫柔中又帶了些許的俏皮。

  “我愛你,季半夏。”不管你怎麼想我,你是怨我恨我還是不在意我,我愛你,季半夏。

  這天底下人熙熙攘攘,不确定的事情太多,我隻能确認一件事情。

  我愛你,季半夏。

  季半夏回過頭來,她明顯被他突然的告白吓到了。

  她的心中下意識就想嘲諷幾句,可她卻看到了他那雙深邃的眼睛。

  那雙跟昨夜一樣深的眼睛,那雙跟海一—樣深的眼睛,深得她覺得自己從來都看不透的眼睛,此時她卻看得分明,裡面全是真摯。

  那瞬間,她沒來由地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曾經,她不也是捧出一顆真心,卑微到塵埃裡面,去乞求他的愛嗎?

  季半夏别過頭:“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 你覺得我們能回到過去麼?如果可以的話,說不定我還會考慮考慮。”

  傅斯年沒有說話,季半夏給他出了一一個不可能的題目。

  時間倒流。誰能做到呢?

  季半夏低頭一笑,她知道自己的這個條件是在為難他。

  可她不過是想告訴他一—件事,他們已經絕無可能的事實。

  一切早就不一樣了。

  傅斯年,我們早就跟以前不一樣了。

  兩個人一路沉默,到了警局,傅斯年打開車門,季半夏緊跟着下車。

  她聽見傅斯年歎了口氣,用隻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語氣中帶着無可奈何。

  “季半夏,可我停止不了愛你。”季半夏微微一—怔,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依舊有着俊朗的眉目,隻是卻有些消瘦,使得曾經冷漠鋒利的他看上去有幾分頹廢,但也加上了一層淺淺的柔和。

  他也靜靜地看着她,比起以前來說,她有着一雙要明亮太多的眼睛,還有紅潤的臉蛋和嘴唇。

  她身上的一切變化都表示着,她最近過得很不錯,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這樣就好。

  隻要她過得好就好。

  傅斯年率先移開了眼睛,他掏出錢包給了車費,又走過去将她的行李箱從後備箱裡面拿出來,順勢拖在了自己的手下。

  “走吧。”他朝她柔聲道,拖着行李箱就往前走去。

  春日的料峭寒風還有些凍人,季半夏卻覺得自己有些發熱。

  是因為他說的那句話嗎?

  還是因為他近來做的這些曾經從來都不會做的事情?

  亦或是她被這異國的情調給看花了眼?

  她居然有那麼一刻,開始對傅斯年心動起來。

  第三十九章明目張膽的插隊

  警局裡面,季半夏看着被抓回來的那個男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不正是那個隔壁桌曾經用她當賭注的男人麼?

  當時他還朝她敬酒來着!

  警官告訴她:‘這小子 是個慣犯了,他還大言不慚地跟酒館裡面的人打賭說一—定 會偷走你身上的錢包。’

  季半夏氣得不行,這家夥做什麼不好,偏偏做小偷,還跟人打賭!

  她恨恨地将自己的錢包奪回來,打開一看,裡面的卡都還在,錢卻都不見了。

  那小夥子嘿嘿一笑:“錢全都拿 去買酒請人了。”季半夏氣得無話可說,但是看這男人又實在是年輕,他又沒有太壞的心思,便囑咐警官說一定要好好懲罰他,讓他知道自己究竟給别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煩!

  離開警局,季半夏立馬就想找銀行還錢給傅斯年。

  他卻直說不必,可季半夏偏偏犯了倔,一定要把錢還給他。

  “我不想欠你的,哪怕是一分錢也不想!”

  傅斯年拗不過她,隻好由着她去找銀行。

  可到了銀行,她卻發現明明隻是當地的一家小銀行罷了,卻有密密麻麻的人在排隊。

  季半夏竟然是連個号都排不上,要等到好幾個小時後了。

  她看着前面排着的隊伍,忍不住歎了口氣。

  傅斯年看她的模樣,便用試探的語氣道:“要不要……插個隊?”季半夏嗔了他一—眼:‘傅斯年, 傅大總裁,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把,這可是國外,又不是什麼地方你都能呼風喚雨的。

  可傅斯年沒說話。

  季半夏不由多看了他——眼,心裡突然咯噔一聲。

  不會吧……

  “你不要告訴我傅家在這麼個國外的窮鄉僻壤也有業……”

  話還沒有說話,傅斯年已經打了一個電話出去,然後就用那雙深邃得眸子看向她。

  “這個時間,他們的總裁應該也已經上班”了。

  他挂斷電話還沒過五分鐘,就立馬有人從銀行的櫃台裡面走了出來,那人一掃整個銀行内部,看見他們之後就立馬徑直走了過來。

  季半夏吞了一口口水,這傅斯年……也太好用了吧!

  就見那個中年男人先是朝着他們微微點頭,然後才恭敬的開口。

  “尊敬的貴賓,請問你們需要辦理什麼業務?”

  季半夏不經意間瞥了——眼他胸前的胸牌,乖乖,銀行行長親自來給他們辦理業務了!

  她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幾乎整個銀行的人都看了過來。

  季半夏實在是沒有被這麼多人注視過,她心裡不由有些發慌,下意識第就拉了拉傅斯年的衣袖,朝他竊竊私語着。

  “你說,我們這麼明目張膽的插隊,他們會不會突然不滿反抗啊?”

  傅斯年看了—眼她拉着自己的小手,又看了一眼整個大廳中那無數雙不懷好意的目光,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說的确實有可能。”季半夏聞言,越發的緊張起來,傅斯年是誰,那可是傅式的總裁,放在國際上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他說的話,季半夏就算是沒有深信,也基本差不多了。

  就見傅斯年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我在這裡。”

  季半夏心中一—愣,她看了眼自己被傅斯年抓的緊緊的手,她試着想要抽出來,但是他卻抓的很緊,帶着—種不容置疑的态度。

  她不由又去看他的臉,見他面色如常,她不由又懷疑起自己來。

  難道他真的是害怕她會出事,而不是趁機占她的便宜?

  第四十章是我還不起

  季半夏腦海裡的念頭還沒有過去,就聽見傅斯年以十分沉穩清晰的聲音向那銀行的行長道:“我們想辦理取款業務。”說完,他朝季半夏看了——眼。

  季半夏連忙獻上自己的銀行卡,等到銀行行長問她取多少錢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臉火燒

  “五百”她明顯看到行長的腳步—滞,但是職業素養良好的他卻沒有真的開口質疑她,這好歹讓季半夏松了口氣,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等到取款的時候,卻又出了問題。“抱歉,這張卡餘額不足。”

  季半夏又換了一張卡,讓他跨行取款。

  剛刷了兩分鐘,行長又耐着性子告訴她,這張卡也餘額不足。

  季半夏窘迫到不行,她感覺周圍人的眼光都在悄悄地投向她,一一個能讓行長親自服務的貴賓,卻居然隻取五百塊?

  隻取這麼點錢就算了,她的卡裡居然還餘額不足?

  季半夏急的滿頭冒汗:“ 我記得裡面的餘額是夠的,難道被之前的小偷将裡面的錢也盜刷了?”

  沒有人回答她,圍觀人群的眼神充滿了諷刺的不信任,銀行行長禮貌的微笑中也帶上了些許的冷意。

  季半夏感覺自己的眼前突然變得一—片漆黑,不……不要過來!

  突然——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沉穩得聲音響了起來。

  “季半夏,你别着急。”那隻手上的力度不輕不重,卻莫名充滿了令人安定的力量。

  傅斯年微微彎下腰,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邊道:“别着急, 我們慢慢來,銀行本來就是做這種事情的,你的卡刷不了,還有我的。”

  季半夏突然一笑:“誰要用你的卡, 難道我用你的錢去還給你嗎?”傅斯年看到她臉上的笑,也不由微微一

  笑。

  “這又有何不可。”季半夏嗔怒地瞪了他一一眼,那——眼卻不像以往,裡面水光潋滟,看起來别有—種誘人的風情。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的臉頰上突然出現了兩抹紅绯,讓她整個人仿佛畫龍點睛般,美得不可方物。

  隻見她又掏出一張卡來:“試試這個, 我最後一張卡了。”

  銀行行長試完,果然還是搖了搖頭。

  周圍的圍觀群衆頓時露出嗤鼻的神情,不過這次的季半夏卻沒有再犯病,她隻是聳了聳肩,然後将卡收了回來。

  “看來我今天沒有辦法還錢給你了,對不起啊,還耽誤了你特地打電話讓我們插隊。”傅斯年的手還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笑着看向她。

  “沒關系,我也不急着要,你想什麼時候給都可以。”

  季半夏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他當然不急着要,是她急着還好麼!

  他們站起身,傅斯年才看向銀行行長,用流利的,所有人都能聽清的清冷語氣道:“她遭遇了小偷,卡裡的錢應該是被盜刷了,你們查一下記錄。另外,今天耽誤了各位客戶的時間,我會給大家補償,今天所有業務都不收取任何手續費,損失由我來補償。”聽了他的話,銀行裡面的客人眼神都頓時改變了。

  一個個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就連銀行行長也微微一愣,才恭敬地點頭接下任務。

  季半夏看向傅斯年,他說完之後也朝她看了過來。

  過了半晌,他才疑惑地皺了皺眉。

  “怎麼,覺得不滿意?要不我再送點禮物給他們?”季半夏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也頗有幾分認命。

  “傅斯年,你給他們免掉的服務費我可還不起。”夏安的股份她早就給了季父季母,在他們将股份輸掉之後,又全都跑到了傅斯年的口袋裡,現在她的手裡隻剩下一個爺爺留給她的慈善基金。

  她将基金裡面的錢都拿去資助患抑郁症的孩子了,自己隻留下了少數一點點的錢。

  傅斯年看着她正經嚴肅的臉色,心裡微微泛着苦澀,季半夏你可知道,我從來就不需要你還我任何東西。

  是我欠你太多,哪怕用我所有,花上一生的時間都不足以償還。

  “那就慢慢還。”

  他知道季半夏的性子,他又不願意勉強她,便隻能順着她。

  傅斯年捏”了捏手心裡的那隻小手,朝她笑了起來,牽着她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

  “本來就沒想要你還……我的就是你的。”

  第四十一章做她的手下敗将

  季半夏被他牽着走出了銀行。

  外頭明晃晃的太陽照耀在他們的身上,讓她覺得暖洋洋的。

  她想起在銀行裡,她幾乎要犯病的那一瞬,傅斯年那令人安心的聲音。

  “我想了想,還是不能欠你什麼東西。季半夏驟然停了下來,臉上顯出幾分堅毅。傅斯年回頭看向她,眼眸慢慢地暗淡了幾分。”“那也不着……”

  “不行!”季半夏看向他,‘我們還是在這裡說個清楚的比較好。’

  傅斯年看她十分堅決,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要面對這一切,他在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轉向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我雖然現在沒有錢,但是我可以用别的東西還給你。”傅斯年微微一—愣, 他眼神中頭一—次出現了想不明白的茫然。

  “比如說?”他問。

  “比如……”……季半夏擡起他們牽着的手,“就從牽手開始還起。”

  傅斯年徹底愣住了。

  看着他傻愣着的樣子,季半夏噗嗤——笑,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是天上的暖陽。

  “傻瓜!”

  她笑着往前走,牽着的手卻沒有松開,帶着傅斯年一起往前走。

  “牽、牽手算多少錢?”傅斯年傅大總裁微微咳嗽了一聲,跟上去問她,“我覺得算幾塊,或者算是幾分……”季半夏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那可不行,我的牽手就這麼廉價嗎?”傅斯年的眉頭不由緊皺,看起來像是在十分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要我說的話,那肯定算……”哈哈哈哈!季半夏笑着,“那就算五百!我今天想吃五星級酒店的進階料理,如果能吃到的話,說不定……還能做點别的?她朝傅斯年擡眸看了過去,傅斯年立馬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馬上派私人飛機來歐洲……對,要去最近的五星級酒店。”他瞥了季半夏—眼,“要有最好的進階料理還有米其季餐廳的。”

  季半夏笑得停不下來。

  這個曾經害她差點離開人世的男人,究竟能不能重新成為一個能讓她依靠的男……且讓她拭目以待吧。

  當然,最終季半夏還是沒有讓他真的派私人飛機過來。

  那也太誇張了,再說了這邊也沒有可以停靠的機場,他們還不如坐火車來得更快。

  “沒想到傅式的總裁居然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季半夏在火車上對他嗔了一眼,看他有些頹廢得像條大狗似的,耷拉着腦袋,她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不過還算是不錯 了。”傅斯年驟然擡起頭來,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那可以要獎勵嗎?”季半夏被他看得一愣,她才剛跟他說原諒他,這麼快就會順杆子往上爬了?

  她笑了笑,倒要看看他想要什麼。

  “你先說說,我看看”話還沒說完,她的嘴就被一雙略微冰涼的唇給堵住了。

  傅斯年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脖子,将她越發緊地拉近自己,直至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

  他輕車熟路地撬開她的貝齒,在她的嘴裡不知饕足地掠奪着,幾乎要将這一段時間所有的隐忍和思念全都釋放出來,讓季半夏節節敗退,完全招架不住。

  她由—開始的震驚抗拒,逐漸被他引得動情順從配合,直到整個人都快呼吸不過來,他才放開她。

  兩人緊緊抱在—起,四目相對的瞬間,都在對方眼裡看見了燃起的情愫。

  季半夏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忍不住伸手撫摸上了他的臉,—點一點地順着額角,眉眼往下……他還是那樣的充滿魅力,在她的心裡,原來從未有一—刻忘記過他。

  而傅斯年看着她濕漉漉的眼睛,卻覺得自己徹底完蛋了。

  她對他簡直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從這一刻開始,他絕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

  “季半夏,我愛你。”他溫柔地順從地,在她的掌心下伏着,将頭埋進她的肩窩,聞着隻屬于她身,上的特有香未。

  從這一刻,他要做她的手下敗将,并且甘之如饴。

  第四十二章……快别……

  五星級酒店,裝修得十分别緻而漂亮的餐廳裡面。

  原本應該坐滿客人的餐廳裡卻顯得十分的安靜,隻有靠窗的一桌邊坐着季半夏跟傅斯年。

  季半夏拉了拉身上穿着的藍色禮服,她有很久沒有穿過這樣的禮服了。

  剛剛一下火車的時候,外面就已經停好了等待的黑色卡宴。

  傅斯年在她驚訝的眼光中替她拉開車門,可等季半夏坐進去之後,卻發現更令人驚喜的還在後面。

  卡宴直接駛入早就預定好的服裝店,店内所有人一看見季半夏,就立馬露出了職業的微笑。

  試衣間裡面足足有十幾套禮服在等她試

  穿。

  季半夏疑惑地回頭看了傅斯年——眼,他用眼神示意她放心進去。

  “放心,我就在外面等你。”季半夏這才點點頭,跟着領頭的小姐姐進入試衣間,最後她還是挑選了—件最簡單大方

  那是一件深藍色的露肩禮服,背部也有設計,露出了她優美的背部線條,下面是成荷花狀的不規則剪裁,從一側的大腿開始分叉,直到另—側的膝蓋下。

  傅斯年看到她穿着這件禮服出來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像是一條從水中躍出來的美人魚。

  “好看嗎?”季半夏有些不自信地問他。

  傅斯年沒說話,他直接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低頭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才笑起來。

  “這是我看過最好看的一條裙子。”

  季半夏聞言,不由笑了起來,心裡想他都是哪裡學來的這些好聽話。

  “就隻有裙子好看麼?”傅斯年笑着伸手,樓住她的腰,将她整個人都摟在自己的懷裡,低沉的嗓音從她的耳畔傳來。

  “人也美得勝似天仙,隻是”好看’ 兩個字都不足以說明你的美。”

  季半夏笑得更深了,她從他的懷裡擡起頭來。

  “油嘴滑舌,扣分。”

  傅斯年一愣,随即他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将她拉到懷裡,在她的耳邊略有些憤憤道地。

  “你這是什麼評分系統,真是随心所”欲。

  季半夏被他呵得耳朵直癢癢,趕緊推着他笑道:“我就是這麼随心所欲, 你要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轉眼去看那些原本等在一旁的服務小姐姐,現在她們卻全都不見人影,隻剩下季半夏和傅斯年兩個人。

  隻聽見他的嗓音從耳邊清晰傳來:“随心所欲很好,你就應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怕是拒絕我,隻要是你想的,我都願意接受。”季半夏的心湖被他的話激得久久不能平靜。

  直到現在,她都還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紅。

  “怎麼了,是這裡的東西不好吃?”傅斯年感覺出她的沉默,不由問了起來。

  季半夏搖了搖頭:“不是, 這裡的東西很好吃,堪稱完美。”“那為什麼不高興?”傅斯年放下了手裡的刀叉,看向她道。

  季半夏看着手裡的刀叉,過了片刻,才放下來,也看向他。

  “傅斯年,我隻是擔心你對我這麼好,以後我怕是報答不了你。”

  傅斯年聽完之後,卻忽然露出一個笑容。

  那是一個深深的笑,又溫柔又包容。

  “我愛你,從不求你報答。”就像她曾經為他付出一切,他也可以付出真心不求任何回報。

  可……等到了晚上,兩人到了房間的時候,季半夏才一邊推着傅斯年一邊罵起來。

  “你這個家夥,不是不求任何回報的嘛!”她的禮服被他撩起來,露出無數風光,可她臉上的潮紅卻帶着欲迎還拒。

  傅斯年将埋在她頸間的頭擡了起來,嗓音沙啞中帶着誘人的磁性。

  “季半夏,這不是我單方面的要求,你也很有感覺……”他的手伸進來,季半夏被他說得面紅耳赤,聲音也變得軟膩起來。

  “……快别說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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