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物道君語:
蘇州人,就像那小雨悄悄地下。蘇州人過的,是精緻的生活,是詩意的生活。
秋風起,蟹腳癢。又到了一年裡蘇州人吃大閘蟹的時節了。
清閑無事時,一把竹靠椅,一隻木方桌,擺在自家院子裡,吃蟹的美事便開始了。
蘇州人吃蟹,是有“蟹八件”的。錘、剪、鏟、針、鉗、匙、叉、刮,整齊地碼在竹盤裡,放上桌面。一件件工具小巧精緻,卻各有各的功能,輪番使用,精心剔出每一處細小的蟹肉。蘇州人願意花上兩個小時來吃一隻蟹,始終正襟危坐,不慌不忙。
吃完後,還可以把蟹殼拼回一隻完整的大閘蟹,然後拿菊花泡水洗手,再吃點秋天的瓜果。此時吃蟹已不單單是一種美味,更是一種精緻的追求,生活的享受。
蘇州人的餐桌,是最新采摘的綠茶、粘糯綿長的糖粥、各色小糕點,是每個當下最好的時節,濃縮整座蘇州城的美,盛裝着蘇州人家的眉目氣質,生活姿态。
從味覺到審美,蘇州人對于吃,處處顯着一份精緻與講究。
圖|一塵 ©
<h1 class="pgc-h-center-line" data-track="20">不時不食,吃出季節精緻感</h1>
時值九月秋,走進蘇州的老城弄堂裡,會看到許多伯伯阿姨,搬着個小闆凳坐在自家門前,他們一邊聊着家長裡短,一邊剝着雞頭米,這是今天早上剛從市場買回來的。
他們戴着小指套,輕輕劃開褐色的外殼,掉落一顆顆圓潤白嫩的雞頭米。
雞頭米難剝,力道不能過重,容易戳破裡面的嫩肉,影響口感。又不能過輕,這樣外殼難以剝落。但蘇州人說,雞頭米就是秋天的味道。是以無論它多麼難剝,總要嘗過一口,才會發自内心感歎:是秋天了。
圖2|《風味人間第二季》 ©
每天翻開月曆,蘇州人便看到了各種蔬菜鮮果,魚蝦肉酒。這種時令的精緻感,有時候甚至隻有一天,比如冬至的冬釀酒。
到了冬至這天,蘇州所有的鹵菜館都排起了長隊,人們都準備打上一瓶冬釀酒帶回家。到了夜裡,一家老小圍坐在一起,吃菜前,端起小碗,喝一口冬釀暖暖入胃。蘇州人說,冬至不喝冬釀酒,是要凍一夜的。
到第二天,冬至已過,全城便看不到冬釀酒的影子了。蘇州人喝冬釀,僅此一天。
對于蘇州人來說,食物就是季節。蘇州作家陸文夫曾說道:“四時八節都有時菜,如果有哪種時菜沒有吃上,那老太太或老先生便要歎息,好像今年的日子過得有點不舒暢,總是缺了點什麼東西。”
這不僅僅是蘇州人味覺上的挑剔,也是幾代人用一季一時不同的食物,來标記流年歲月的轉瞬即逝,記憶春夏秋冬的不同念想。
蘇州人的四季不再是幹巴巴的一張月曆紙,因為有食物的标記,它飄進了真實的生活裡,讓蘇州人的生活變得更有色彩,讓蘇州人對生活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h1 class="pgc-h-center-line" data-track="43">審美,是一種精緻的追求</h1>
蘇州菜精緻,不僅在于精緻的季節感,更重要的是:好看。
陸文夫說蘇州菜,“紅黃白藍色彩斑斓,龍鳳呈祥形态各異。”他說的是蘇州糕點。而蘇州糕點又以船點的造型最為極緻。
船點起源于明清時期,那時候,文人墨客們常常在蘇州城外乘畫舫,遊太湖,吟詩作賦。蘇州船點,不是為了飽腹的,而是文人們賞湖遊玩間一種風雅的助興。蘇州水的滋養和文人的審美,不動聲色地賦予了船點一股“陽春白雪”的氣質。
船點小巧,糯米粉揉成面團,切成一個個,不到掌心大小。船點大師們卻能用手中的各種“兵器”,把它們做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給食客精緻的美感享受。
船點以動物和植物為兩種形态,動物為鹹餡,植物為甜餡。金魚的眼睛圓鼓鼓,身上的鱗片依稀可見,尾巴有飄動之感,仿佛還在水裡遊動。小小的一隻刺猬,身上可以被剪出99根刺,玉米的葉穗楞次分明,鮮花嬌豔欲滴。
這需要師傅們多年的匠心技藝,考驗他們的眼力、手力,還有一分都不能少的耐心,也需要一種審美上的藝術創作。于是人們說,一道蘇州船點,便是一幅藝術品。
古人們這種風雅的詩會,如今很少見了,甚至連船點也很難在蘇州城内尋覓到蹤影了。但是古人們在審美上的精緻追求,如同“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一般,融入了蘇州人的骨子裡。好看的餐具,用心的擺盤,街邊小店的梅花糕點,都展現着蘇州人從古而來的審美和風雅。
在餐桌上保有審美,是蘇州人對精緻的追求,是對好好生活的尊重。
<h1 class="pgc-h-center-line" data-track="60">精緻感,是向往的生活</h1>
老蘇州人起得早,眼睛一睜,頭腦裡便閃出一個念頭:快去吃頭湯面!
于是穿戴整齊出門,走去最熟悉的那家面館,往店裡一坐,喊道:“來一碗爆魚面,要寬湯,重青,重澆要過橋,硬點。”
這時面館剛開門,鍋裡清水下的第一碗面,放上四方的八仙桌,冒着熱氣。吃起來清爽、滑溜,沒有一絲面湯氣。
面館裡時不時傳出一聲聲的吳侬軟語,酥酥軟軟的,拂過人們的耳旁,化成了風。
往店門外望去,粉牆黛瓦始終緘默無言,陸續走過的人們仿佛從未驚擾過它們。一天裡頭,生活煙火氣最先從各個小館子裡騰騰冒出。此時,吃下這樣一碗頭湯面,才能讓老蘇州人覺得精神抖擻,美好的一天便這樣開始了。
一日三餐、柴米油鹽,本來是尋常細碎的瑣事,但蘇州人,卻将這最尋常的日子過得仔仔細細,精緻細膩。
蘇州人不急躁,他們願意花費許多時間、智慧和耐力,去研究食物的味覺和視覺密碼。蘇州人也不張揚,大運河和太湖帶來的經濟繁榮和物産富足,已經唱響了那麼多年,他們自有自好好生活的底氣,日子悠悠哉哉,悉心而過便是了。
蘇州人追随自然的腳步,準确地把住時令的根,用心地把春夏秋冬吃進胃裡。他們注重食物的審美,用心堅持一種賞心悅目。
蘇州菜精緻的背後,是蘇州人對生活用心的态度,是蘇州人那種充滿詩性的生活。
圖|别夢寒 ©
我們常常說,一部姑蘇城,半部江南詩。從古至今,蘇州是許多人心中的江南夢,從帝王、文人、退隐的官僚,到今時今日的現代人。
這裡四季分明,物産豐富。古城裡沒有什麼喧嚣的車水馬龍,河岸悠長,流水清秀,巷子靜谧。這裡,是人間的溫柔富貴鄉,是許多人想要奔赴的一個夢。這裡,有着真實平凡的人間煙火,卻也有着超越平凡的詩性。就像葉正亭說的那樣,蘇州人,就像那小雨悄悄地下。蘇州人過的,是詩意的生活。
圖|我是米嘉嘉 ©
有時候,我們說向往蘇州、向往江南,其實是向往一種詩性的生活狀态。我想,今日當我們提起蘇州人精緻的吃食,蘇州人對待生活的用心時,也可以試圖跳開地理的限制。
蘇州不僅僅隻是蘇州本身,也可以是人們心中對詩性生活的一種追求。回到長久生活的地方,回到既定的日常,當我們為自家餐桌鋪上雅緻的桌布,擺放好精緻的餐具,認真對待生活裡的每一餐,或許,這也很蘇州。
圖|丙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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