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部隊轉業後，哥哥選擇了回老家。經過朋友介紹，在鎮上謀了個機車修理店學徒的差事，他說他想要像《血色浪漫》裡的鐘躍民一樣，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他遲遲沒有行動。他離不開家，他說這麼多年，因為他的不懂事，對這個家欠下了太多，現在他回來了，隻想給家裡人做點什麼，這話他隻對我說過。
“我嫁得遠了，你就不會被爸媽看不起了。”
“不要這麼說，哥哥從來沒怨過你。”看着哥哥穿着囚服，我第一次覺得是我錯了。
“也就幾個月，很快就出去了。爸媽那邊，你别跟他們說太多我的情況。”
“哥，為了她這麼做，你覺得值嗎？”
“回去替我跟她說聲謝謝，謝謝她及時攔住了我。”
“你真是個舔狗！”
哥哥無奈地搖了搖頭，笑着轉身回去了。
嫂子終于學會了做飯，做我們北方的飯菜，過去她燒的菜太辣，母親堅決不讓她做飯。哥哥是會做飯的，他在這方面的天賦要遠超于我，他做的飯家裡人都愛吃，父親也不例外。
“是以，你改變主意想要結婚到底為了什麼？”宇文林寒終于問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我在房間裡想了一宿，他大概是覺得，我不想要孩子是在等待什麼人吧。
“為了我哥哥。隻要家裡沒有我，他就再也不會被瞧不起了。”
“沒有别的？”林寒看着我，把酒杯滿上。
“你覺得娶我是委屈你？”
“我不管那個人是誰，起碼我告訴你，我不會同意離婚。”
“你要是個男人，我們就民政局見。”
結果是我灰溜溜地回了家，躲着不敢接電話不敢見街坊四鄰。
早上下起了小雨，遠處的山頂上霧氣朦胧，我起身推開了窗，準備補個覺，聽到院裡有人進來了。
是秀梅，她怎麼來了？
她先在院子裡站了一下，表示“貿然拜訪，有點不合時宜”，我拉了一截窗簾擋上，坐在床沿向外看，隻見她手裡拿了一捆蔥，下一刻她就進到了屋裡，進門先跟母親打招呼，“嫂子，我知道你今年沒種，這是我從娘家拿的，給你拿來嘗嘗。”
“我們家沒人喜歡吃蔥。不過超穎回來了。”母親一邊刷碗，一邊叫我。
在我小時候，兩家人關系還沒那麼僵的時候，一個算命先生說過，如果我認個幹娘，一輩子榮華富貴，好巧不巧，秀梅就是算命先生口中說的貴人。雖然有兒戲之言，不過因為沒有行正式的拜禮，也就算不得真，後來漸漸長大，把這事兒也抛到了腦後。母親對她的态度有了轉變，不知何故竟然把我在家的事情也告訴了她。
“超穎，超穎？把你從南城帶回來的水果給你嬸子拿點。”
“超穎在家呐？”
“上次走了又回來。”母親彎下身子，把蔥攤開放在院子的筐裡，回過頭看着我。
“孩子都大了，懂事了。”
“嬸，吃的時候把皮削了。”
“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母親走過來，把我搡到身後去，“人家這玩意兒，就是個稀罕，讓我吃我也吃不慣。”
秀梅站在院裡打了個轉，也沒吭聲就走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咋還跟她鬥。”
“您不是讓我防着點嗎？她是來送蔥的？”
“過去我一直覺得她不好，你哥沒了以後，她常到咱家來陪我說話。”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化敵為友是當代女人最不願選擇的，勾引父親出軌，是我對秀梅最大的怨恨。
“你爸那天是在秀梅家過得夜，他自己也承認了。”
“那天沒有發生其他的事嗎？”我一直以為父親是個頂好的男人。他可以幫寡婦挑水，但是為什麼要上她的床呢？
“你爸喜歡秀梅。”
“不喜歡也能睡一被窩裡去呢。”這種話在小時候我是不知道的，直到我經曆了一些事情之後，我才明白，高尚神秘的男女之事，也會變得粗俗不堪！
“你為什麼原諒他？”
“當時你哥剛滿三歲，而我那時候還不知道已經懷了你。”
“因為我們兩個孩子，你們就不離婚？”
“你外公也不讓離，嫁人不是過家家。離了婚，你們怎麼辦？”
“這不是害你嗎？我外公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啊？”我覺得有種電視劇中被告知身世的感覺。
“你還小，很多事你都不知道，等你出生了，很多事又有了改變。”
母親把我的認知開了一扇門，又關上了另一扇門。
院子的門開了，博瀚從外面跑進來。“奶奶、奶奶。”
我看到他手裡拿着兩個荔枝，“告訴姑姑，從哪弄來的？”
博瀚指着身後，“林寒給的。”
我擡起頭，看到林寒已經走到了院裡，旁邊還站着楚佳。
“來啦。”母親走過去接林寒手中的袋子。
“我自己來，不重。”
林寒看着我，“在家還好嗎？”
“挺好的。”
“挺好的。”在林寒的收買之下，博瀚學着我說話。說完就看着我傻笑，這些事情，等他長大之後，自然是不會記得的，但是他會因為嘗到甜頭，繼續效仿。
我走過去，蹲下給林寒剝荔枝，“不許學姑姑說話，學誰都不行。”
“知道了。那姑姑，你原諒林寒吧。”
“好，姑姑原諒他。”
沒想到林寒把楚佳也請來了。吃過飯，母親就和楚佳聊起天。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我們這小山村呢。”
“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
“你們那還是農村？”母親隻知道楚佳的家人現在住在廈門。
“後來我爸下海，我們才到的城裡。”
我知道她們是在給我和林寒創造機會，可我還是沒忍住，先罵了他一通。
“你知道不知道，你剛剛在教壞博瀚！你教他說話，還給他東西吃。這和訓練動物有什麼差別嗎？”
“誰小時候不是這樣過來的？”
“你給我記住了，博瀚不是你的，用不着你管。”
“行了行了。我說不過你，不過我想明白了。”
“那就離吧。”
“我爸媽那邊我已經做好工作了，等等再生也行。你的體檢結果也出來了，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