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戀愛症候群》的感受像是經曆了一場由導演編織的夢境,電影又被譯為《綜合症與一百年》,一百年隻是個象征,重要的是變化。
影片的第一部分,一座醫院坐落在熱帶雨林,被包裹在充滿生機的綠色裡,女醫生說話的語氣溫柔異常,讓人忘記了醫院是生死與病痛發生的地點。

女醫生問轉業醫生Dr. Nohng的測試題因為有一絲莫名其妙而顯得可愛,“你喜歡三角形,正方形還是圓形?”“你希望它是什麼顔色的?”
“DDT(Dichloro-diphenyl-trichloroethane萬能殺蟲劑的縮寫)是什麼?”Dr. Nohng的回答也毫不遜色,“Destroy dirty things?(毀滅髒東西?)Deep down to you?(深入你内心?)”
醫院的走廊望出去就是一片熱帶風光,森林和醫院是導演阿彼察邦的電影裡經常出現的場景。
“我跟父母住在醫院附近,成長圍繞着疾病,能輕易瞥見死亡。生與死混合在一起。小時候不懂思考,但我很感恩有這樣的經曆。即使現在,我仍然對醫院的顔色與氣味感到熟悉。”電影取材于導演的童年回憶。
前來問診的僧侶叙述自己的夢境,談論自己的擔憂,女醫生平靜地聽他叙述自己的夢,“你能和雞聊天?”僧侶答道,“午夜夢回,它們總是襲擊過來 。”女醫生安慰他,雞肉吃得太多,尿酸過高膝蓋就會痛。女醫生進出之間,僧侶看出了女醫生心緒間的慌亂,“因為錢,你知道”,女醫生聽到皺了皺眉,因為被說中了,僧侶送給她祖傳草藥。
牙醫給僧侶看牙,說自己是泰國鄉村音樂歌手,說着就唱了起來,一邊唱歌一邊看牙。
轉業醫生Dr. Nohng向女醫生表白,形容自己内心的痛苦,女醫生回答了一句,“我知道。”
伴随着窗外柔和的夕陽,響起了牙醫演唱的非常溫柔缱绻的情歌,歌聲與自然的景緻和身處其中的人們融為一體。
阿彼察邦曾說他喜歡森林,“因為它是中性之地,沒有規範,能回到我們的根源。”
當人物置身其中,社會身份開始變得模糊。
影片的第二部分,人物們來到了現代都市,都市裡的醫院滿眼是白大褂、白牆、白熾燈、白色的醫療器械,電影的色彩由綠色轉為了白色。
同樣也是以轉業醫生Dr. Nohng開場,相同的提問,醫生回應的态度有所變化。關于DDT的問題,Dr. Nohng沒有回答“Deep down to you”這個機智诙諧的答案。等在一旁的青年依然給女醫生送了禮,但是沒有追求女醫生。前來看病的僧侶,已經沒有要照顧的鄉間的孩子們了,依然贈送給醫生草藥。
牙醫不再與年輕僧侶交談也沒有歌唱,全程是流程化的操作,隻有僧侶堅持要取掉蓋在臉上的布。
女醫生正在勸說Dr. Nohng與她一同搬家。Dr. Nohng似乎沒有在上一個故事裡愛得那麼肝腸寸斷。人們不再親切交談,聽不到蟬鳴,也沒有了音樂,醫院裡的走廊、樓梯與地下室,取代了鄉間的稻田。
在滿是假肢的地下室裡的軍醫,看起來像是在經曆一場噩夢。電影結尾出現的霧氣給人以聯想,霧氣象征什麼?是人的靈氣被吸收殆盡還是回憶的漩渦,又或者是幻象消散前的預兆,每個人的感受都不一樣。
阿彼察邦電影的人物對白有着很強的個人風格,人與人之間留有餘地的溝通節奏,打亂順序的剪輯手法營造出了一種神秘未知的氛圍,是以與夢境的體驗更為相似。
阿彼察邦曾在接受《光陰的故事—台灣新電影》采訪時說,“當我看侯孝賢,楊德昌,或蔡明亮等台灣電影,我總是會睡着。多年後,我的電影也讓觀衆睡着,我想這樣的電影有種特别力量,能将觀衆轉移到不同的世界,一個不同的放松狀态,在那裡我們可以暫時放下自己,電影引渡我們到夢的世界,蘇醒之後,我們仍然在那裡,幾乎就像一種特别的旅程。”
“特别是侯孝賢的電影,讓我決定回到泰國工作,他的電影讓我感受到‘家’,連結起過去的成長經驗,我想他的電影談的是記憶,那樣的火花讓我相信,記憶有其存在價值,電影就是記憶。”
《戀愛症候群》這部電影有趣的地方在于,電影裡前後兩個部分可以把它們了解為發生在時間線上的不同時空裡的故事。也可以視為同一時空的虛與實,相同的人物和對話,模糊了夢境與現實,因而變得暧昧不明,這種模糊感恰好是電影的魅力所在,兩個部分的變化形成的強烈對比給人的感受是無比真實的,像是做了一場很清醒的夢。
【展映資訊】
《戀愛症候群》
導演:阿彼察邦·韋拉斯哈古
6月16日 星期六 15:45-17:30 上海星光影城(亞新旗艦店)
6月24日 星期日 15:45-17:30 SFC上影影城(新衡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