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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偶記(二)

1954年,中國科學院和中國作家協會聯合進行過胡适思想批判,内容涉及胡适思想的方方面面,具體為:

一、胡适的哲學思想批判(主要批判他的實用主義),召集人艾思奇;

二、胡适的政治思想批判,召集人侯外廬;

三、胡适的曆史觀點批判,召集人範文瀾;

四、胡适的《中國哲學史》批判,召集人馮友蘭;

五、胡适的文學思想批判,召集人黃藥眠;

六、胡适的《中國文學史》批判,召集人何其芳;

七、考據在曆史學和古典文學研究工作中的地位和作用,召集人尹達;

八、《紅樓夢》的人民性和藝術成就及其産生的社會背景,召集人張天翼;

九、關于《紅樓夢》研究著作的批判(即對所謂新舊“紅學”的評價),召集人聶绀弩。

其間,批判胡适的文章,主要出自文史哲學工作者,比較知名的有李達、張如心、艾思奇、孫定國。作家沒有批判胡适,隻有上海作家吳強寫過一篇。胡适批判委員會裡的成員茅盾、老舍和鄧拓沒有專門寫文章。

對胡适思想進行批判的學者,除了一部分當時的理論家和後起的青年學者外,多數是胡适早年的朋友。隻有周炳琳、周鲠生、張奚若、潘光旦、羅隆基、吳文藻和錢端升等少數人沒有介入。史學界吳晗沒有寫文章,陳垣沒有表态,還有陳寅恪、錢锺書也保持沉默。

這場轟轟烈烈的批判,業已過去近七十年,當事人都已作古。今天,當我們再來回顧那一段曆史,仍有頗多值得我們深思之處。

無論哪一位大家,都是可以被批判的,這是無疑的。我的問題是批判什麼,怎麼批判,這是值得考究的。

批判一個人的思想或者學術觀點的召集人,在我的想象中,起碼應該是那方面的學術權威。換句話說,A批判B,A至少具備與B對話的理論水準。比如,批判胡适的實用主義哲學,你至少要了解杜威和杜威的實用主義哲學思想的精髄。可是,令人遺憾的是,當年批判胡适實用主義哲學的當事人,後來回憶說,他們連杜威的實用主義哲學著作都沒有怎麼讀過。我們再來看這九位召集人,尹達和聶绀弩的著作我沒有讀過,自然無權評價,其他七位召集人的著作多少我都看過一些,可以說,這些召集人中的任何一位終其一生的學術成就也沒有誰能超越胡适。

在那場批判胡适的“運動”當中,侯外廬的《揭露美帝國主義奴才胡适的反動面貌》,汪子嵩和金嶽霖合作的《實用主義所謂‘經驗’和‘實踐’是什麼?》,這兩篇文章展現較為嚴謹的學術态度。誠如汪子嵩所言“金嶽霖有時對問題看得比較深,能引用杜威的話來反證,打得很準!”其他人的批判性文章卻難以從學術上進行立論。

今天,我說這些,并非要為胡适先生辯護什麼。我想說的是,批判誰,批判什麼,怎麼批判,都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情。學術批判不同于政敵之間的“發帽子”,政敵之間“發帽子”是非理性行為,而學術批判則應該是合乎理性的行為。

讀書偶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