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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筆:《召南•野有死麕》,何解?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

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麕;

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

無感我帨兮!

無使尨也吠!”

“包物以茅,護門以犬,宛然村落間氣象。”這是清代人對此詩美好意境的評說。在今天,咱們讀《野有死麕》這首詩,一般認為它是描寫男女戀愛的情詩。一位獵人身份的青年男子将捕獲的獐子用白茅草精心包裝妥當後,鄭重地送給了自己心儀的姑娘。姑娘答應了他的表白,在幽會時可能男子過于莽撞,于是女孩對他囑咐到:“請你别急,别慌張,别碰我的圍裙,别引的狗兒叫出聲來。”

随筆:《召南•野有死麕》,何解?

詩篇用叙事的手法将男女青年大膽熱烈的戀愛過程活靈活現地呈現給了讀者。本來這是非常美好愛情畫面。但是曆史上《野有死麕》這首詩留給人們的印象可并非如此,該詩無論在《國風•召南》裡,還是在整個《詩經》當中都有着很大的争議。特别在《二南》之中顯得很特殊、很另類。人們對這首詩的解讀角度五花八門,讓讀者眼花缭亂。一直以來,給人總的印象就是,《野有死麕》這首詩始終是被當做贊美“女子反抗無禮”與鞭撻“男子之無禮”兩種情感同在的詩篇來看待的。

方玉潤在其《詩經原始》中将古往今來對這首詩的解讀做了歸納:“①其說以為“惡無禮”者,古《序》也;②以為“兇荒禮殺,以死麕、死鹿為昏禮”者,毛、鄭也;③以為“淫詩”者,季明德也;④以為“刺淫詩”者,歐陽氏也;⑤以為貞女不為“不為強暴所污”者,《集傳》也。紛紛臆斷,原無一定。”這五個方面的解說隻是方玉潤所不贊同的解說角度。不包括方玉潤本人以及他基本認可的他人的一些解讀。

随筆:《召南•野有死麕》,何解?

那麼,方玉潤是怎麼看待這首詩的詩旨呢?他認為這首詩要表現的主題是“此必高人逸士抱樸懷貞,不肯出而用世,故托言以謝當世求才之賢也。”在方玉潤看來這首詩就是一首高士假托男女愛情來表達願隐居而不願出仕的詩。方玉潤是透過比喻的層面來解讀這首詩的。他認為,因為“野有死麕”,是以才可以“白茅包之”,因為“有女懷春”,是以才可以“吉士誘之”。但現在是“有女如玉”,你怎麼誘?一個人一旦有了堅定的信念,任憑你怎麼誘,我自巋然不動。

那在這一詩旨下“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又該如何解釋呢?方玉潤對此解釋為:“爾吉士縱欲誘我,我其能禁爾以無誘哉?亦惟望爾入山招隐時,姑徐徐以雲來,勿勞我衣冠,勿引我吠尨,無使山中猿鶴驚訝也雲爾。吾亦将去此而他适矣。”這一釋義的确是許多讀者意想不到的,就連方玉潤自己都說“此詩意極深而詞又甚婉,故使讀者猝難領會。”況且普通讀者?不過方玉潤對這首詩的解讀确有獨到之處,讀後讓人耳目一新,他的解讀似乎也無甚不妥之處。

随筆:《召南•野有死麕》,何解?

說詩對許多人來說,大多是就詩論詩,甚至望文生義,一般都是直覺解讀居多。許多人對這首詩的解讀就是這樣,不管其解說的詩旨如何,層面與高度大緻相同,都是從男女情愛層面去看待詩篇的内容。方玉潤所列舉的對這首詩五方面的曲解,其實首先都是把這首詩定位在情詩,然後再從理學的高度去審視青年男女的行為,認為不合乎禮,故作“淫詩”、“惡無禮”、“女子貞潔自守,不為所污者”解讀之。細讀詩篇,這些解釋自相沖突,很難自圓其說,對此方玉潤頗有微詞。

詩經的形成是在從西周初年到春秋中期,這一時期社會形态仍然是奴隸社會,也正是禮教萌芽并初步形成時期,禮教觀念在人們心中并不是如後來那樣明确,對人們的限制也不像後來封建社會那樣嚴格,男女愛情生活還是比較開放、自由的,《詩經•陳風》中的部分詩篇就是很好的例證。離開這樣一個時代背景去品讀這首詩,自然不會得出讓人信服的結論來。假如站在今天的立場來看,其做法就等同于惡搞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