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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孟真先生《詩無邪》小文

作者:敖穈

《論語·為政》第二章記叙孔子對《詩》的看法: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何為“思無邪”?

朱熹引述程頤的話:思無邪,誠也。

“誠”就是真情真發,不僞善、不虛假,“邪”乃“徐虛”之意,即吞吞吐吐,要說不說,不說還想說,不敢直抒胸臆。

故,在受教于孔子與程朱後,每每遇到愛慕的姑娘,我便在其面前直抒胸臆,她們要麼被我吓跑,要麼罵我是流氓,要麼一邊跑一邊罵我是流氓。

且看孟真先生教我如何讀《詩》。

胡适先生在傅斯年逝世兩周年紀念會上演講:“孟真是人間一個最難得最稀有的天才。他的記憶力最強,同時了解力和判斷力也最強。他能夠做最細密的繡花針功夫,他又有最大膽的大刀闊斧本領。他是最能做學問的人,同時又是最能辦事又最有組織才幹的天生領袖人物。他集中人世許多難得的才性于一身。有人說他的感情最濃烈,往往帶有爆炸性,同時又是最溫柔最富于理智的人。像這樣的人,不但在一個國家内不容易多得,就是在世界上也不容易發現有很多的。”

孟真先生開篇即談到“自晉人以來純粹欣賞它的文辭的頗多”,說的就是我,我淺薄的智識隻夠一窺《詩》文辭之“哀而不傷”,但孟真先生更着眼的卻是“但由古到今,關于它的議論非常複雜”,他随即分類列舉了兩千多年來人們對《詩》的議論,此非超強之記憶力,非能做最細密繡花針功夫所不能列舉。

孟真先生在“西漢《詩》學”章節講:“從孟子起,《詩經》超過了孔子‘國小教育’而入儒家的政治哲學。孟子說:‘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而春秋作’。”他大膽推斷“這簡直是漢初儒者的話了。”他推斷的理由是“孟子論《詩》甚泰甚侈,全不是學《詩》以為言,以為興,又比附上些曆史事件,并不合實在,如‘戎狄是膺,荊舒是懲’附和到周公身上。這種風氣戰國漢初人極多。”此非最強之了解力與判斷力所不能推斷。

對于我們應當怎樣去研究《詩》,他是這樣總結的:

應持三個态度,一、欣賞他的文辭;二、拿他當一堆極有價值的曆史材料去整理;三、拿他當一部極有價值的古代言語學材料書。

此非最難得最稀有之天才所不能概括。

古人講“開卷有益”其實是不全面的,“開好卷”方才“有益”,先生離我們而去已經七十年了,他或許不曾想到書籍在現代社會更多的已淪落為一樣商品,作者亦大多不為學問而作,不為興趣而作、不為信仰而作。

先生此著在先秦、西漢、宋、明各家基礎上博采衆長、并繼往開來,我所摘錄隻言片語不過管中窺豹,若想領略著中深遠之曆史及先生深刻之思想,還需諸君親自品讀。

1927年,先生在巴黎與胡适先生小聚,他大罵丁在君:“我若見了丁文江,一定要殺他!”後來先生在北京認識了丁在君,兩人相見恨晚。丁在君在長沙病危時,先生還從北平趕去看他。

這便是孟真先生,學問一級棒,性格耿直一級棒,“思無邪”一級棒,《詩無邪》一級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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