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一個人的日子［15］

盡管因為增加了一份收入，得到了劫後的些許安慰，可是在下午翠紅離開以後，獨處中的阿芳，想想所蒙受的巨大損失，還是傷心得不能自已。

她像翠紅在這裡的時候一樣，靠坐在床欄上，邊想着一連串的倒黴事，邊流着眼淚。這些日子，她覺得這樣待着，比跟人說話更舒服一點。

晚飯時分，她沒有食欲，依然這樣靜靜地半躺着，好不打算吃晚飯了。可是隔窗的那一對活寶男女又開怼了，罵得挺難聽，讓她特别煩。

她就從床上下來，到廚房裡，把中午剩下的飯菜倒進一個碗裡，放到鍋裡蒸熱了，吃了下去。

等到到把廚房裡收拾完，那一對夫妻還在吵，比開先罵得更難聽。她真佩服他們的精神頭！

去商場接班還有4個小時，看來在出租屋裡很難待下去，就鎖上門，來到馬路對面的孔子公園漫步。

還是前些日子女兒們來這裡時去了孔子公園的，當時感覺非常好，巨大的漢白玉雕像周邊，是漫無邊際的松柏，綠油油的，又清新又甯靜，可是後來一個人忙活，沒有再來過了。

她在園子裡的青石闆大道上踽踽獨行。換了個小環境，各種新鮮的物象撲面而來，暫時不再想那些煩惱的事，眼眶裡的淚水便咽回去了。

她發現，以偉大先賢命名的公園裡，有很多人在遛狗，文化公園成了遛狗場。這又讓她感覺不太舒服，她打小就不喜歡養狗。

此刻，各種各樣的狗，大的如牛犢，小的如玩具，都圍着行人裸露的腿腳轉，蹭，還到處留下狗主人不負責任的糞便。

幸好她要去商場值夜班，出門時特意換上了厚厚的牛仔褲，有點防護作用，要不真得逃離這個危險之地了。

立秋都半個月了，天氣還是特别熱，知了在林子裡叫得扣人心弦。沒有風，她的T恤衫的後背很快洇濕了。她盡量讓自己的腳步慢一點。

忽然她感覺腿肚子刺痛了一下，猛地掉轉頭，隻見一隻又醜又髒、正被幾個年輕人追打的癞皮狗，咬住了自己的腿肚子。

“啊——”她失聲大叫起來，手足無措。

幾個年輕人沖上來，沖着那狗一通狂踢，那狗才松了口，狂吠着落荒而逃了。

一個年輕人蹲下來看了看阿芳的傷處，厚厚的牛仔褲被咬破了兩個洞，有鮮血滲到褲面上來。

“幾分鐘前，呆出租屋裡的我還穿着短褲，如果不換成牛仔褲，也許會被咬下一塊肉來。”她想。

年輕人果斷地站起來說：“小姐姐，你恐怕要去疾控中心了。那是一條流浪狗，必須打狂犬疫苗。我們有一位同伴剛才也被它給咬了。”

旁邊有人補充說：“還不曉得是不是瘋狗，看起來有蠻像。”

“太可怕了。”

“怎麼沒人管呢？”

阿芳被驚呆了，濕潤着眼睛半天沒開腔。

年輕人說：“這樣吧，我們反正也要開車送同伴去打疫苗，要不我們順便把你也帶過去吧？”

“謝謝，謝謝。”阿芳惦記着值夜班的事，巴不得快點把事情處理完，便同意跟年輕人一塊去。

路上阿芳才搞清楚，這幾個年輕人都是理工學院的學生，開車來孔子公園玩，沒想到遇到了流浪狗。

在疾控中心門診部挂号後，接診的醫生交代護士：用洗滌液給她長時間地沖洗傷口——白皙光潔的腿肚子上，有兩個挺深的牙痕。

”會有點痛哦。“護士說着就把小半瓶碘酒倒在她的腿肚子上，痛得她直哼哼。

等到她不哼哼了，醫生才過來問她：“你考慮一下，如果咬你的是條瘋狗，那就要打5針，700元。不是瘋狗，就隻需打4針，400元。”

“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瘋狗呀？”

“那保險起見，就打5針的吧，一個月内打完。”醫生給她開了處方，要她到視窗去繳費，拿疫苗。

“這不是要我的命嗎？這簡直就是要我的命了！倒黴的事情真的都落到我一個人身上了哇！”她舉着手機，在心裡大聲說。

幸好翠紅借給她的5000塊錢，還剩下1000來塊，在微信上，可以避免眼前的尴尬。至于吃飯的問題，顧不了那麼多了！

交完費回來，醫生又說：“美女呀，根據你和那幾個學生的描述，我想了下，那條連咬兩人的流浪狗，很可能是一條瘋狗。”

“您的意思是？”

“你最好也像那個跟你一塊被咬的學生一樣，打點免疫球蛋白，雙保險，這樣更放心一些。”

“那得要多少錢啊醫生？”一說到球蛋白，她就本能地害怕。因為她聽說過，球蛋白這一類的血液制品，是藥品當中最貴的，一般還不能報帳。

“也不算特别貴，千把塊而已。不過，疫苗按國家規定可以在醫保報帳200元，球蛋白就得全額自費了。”

“那加起來還是要1500，這個......球蛋白，能不打嗎醫生？”

“當然，我隻是建議而已，最終得你自己決定，再說，也并沒有确定那就是一條瘋狗。隻是我個人覺得，與人的生命比起來，錢就不算什麼了。”

“那我還是隻打疫苗吧，好嗎，醫生？我不是不聽您的，我是沒得錢打球蛋白。”

“那就這樣吧。”醫生掉頭走了，走到門口，又扔下一句，“如今像你這樣的人不多啊。”

阿芳朝護士苦笑道：“我這樣的人，如今确實不多，醫生沒說錯。他不曉得，眼下，我可能是全中國最窮，最倒黴的人了！”

從疾控中心出來，看看手機，還好，商場接班的時間沒有耽誤。她想找個共享單車去步行街，感覺到腿肚子有點痛，就上了公共汽車。

到藍天百貨報了到之後，阿芳才搞清楚，工作并不是像翠紅講的那樣輕松，晚上可以睡覺，不影響白天上班。相反，1000塊錢的月薪，任務還挺繁重。

在商場值夜班的一共有4個人，兩個人一班，上半夜與下半夜，兩班倒。一班巡守，一班睡覺。

錢也沒有那麼多。這裡有一條歧視性規定：男的月薪1000，女的隻有800。

阿芳忿忿地想：“一下又少了兩百，這兩百對我來說可是關鍵性的哦。”

不過上班期間，有兩套工作服供使用，還有帽子和靴子，如果離開的話就要交還。

她告訴與她一個班的老保安隊長：”我試試吧。請您多多關照。“她擔心這樣子打兩份工，自己會吃不消，而且錢又并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