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軍和麗雲在失去獨子劉星和工作之後,選擇遠走他鄉,既為逃避,也為謀生。
他們去過海南,最終在一個連當地話都聽不懂的海邊小鎮紮根,試圖與過往徹底斷絕。
用耀軍的話來形容,""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我們有我們的生活。""
耀軍與麗雲
耀軍和麗雲收養了一個孩子,改名劉星,試圖彌補喪失獨子之後,夫妻倆心靈中巨大的空洞。
這也是許多失獨家庭,無奈之下的現實選擇。
但随着孩子的成長和叛逆,耀軍和麗雲發現,這個養育幾年的孩子,終歸無法代替他們的親生兒子劉星。
他們無法欺騙自己。
在一次次家庭沖突過後,耀軍和麗雲終于放手了。
他們把孩子的身份證又改回他的原名,任由他同其他狐朋狗友一起追逐自由。
他們放走了這個不是劉星的劉星,也徹底放走了内心最後的一絲寄托。
從此,身似浮萍、心如死灰。
影片采取一種碎片式的叙事結構,劇情不是線性的,而是在無數不同時空的不同場景中切換。
而場景與場景之間,沒有過度,沒有文字的說明,就那麼從10年前的一個微小場景,直接切換到另一個10年後的微小場景之中。
前一秒鐘,還是浩浩對老年耀軍和麗雲訴說真相,下一秒,便切換到20年前耀軍對前來賠罪的英明大喊""人活着,就不能說出來""。
前一秒,還是遠走南方的耀軍,抱着服藥自殺的麗雲奔向醫院,下一秒,就是長大成年當了醫生的浩浩,在醫院觀看母親海燕的腦部CT片。
前一秒,還是80年代耀軍兩家人在筒子樓聚餐歡笑,下一秒,就是麗雲倚靠行駛在南方海邊的貨車上,閉目無語。
時而無奈,時而堅強;時而歡樂,時而憂傷;時而沉默,時而驚慌。
模糊了時間的概念,從一個生活場景直接過度到另一個生活場景,觀衆就這樣被導演一直摁在灰塵滿地的生活裡,無法暢快地呼吸。
難怪有觀衆觀影後的評價就兩個字:""憋屈""。
我需要耐心地撿拾起一片片的碎片,在3個小時的長度裡,逐漸拼湊出這個故事的全貌。
并在拼湊的過程中,逐漸感受時間的流逝、生命的蒼涼。
這種情緒和時空的交錯替換,令我也始終處于一種難以調和的複雜情緒之中。
我仿佛漂浮在曆史的上空,俯瞰着塵世間兩家人長達30多年的悲歡,憑空增添了一種滄海桑田的漂泊感。
當年強迫麗雲去做引産手術這件事,成為長久壓迫在海燕心頭的巨石,30多年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海燕
當她重病彌留之際,唯一的心願,就是再見一次多年未見的麗雲夫婦。
海燕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對同樣已經蒼老的麗雲說:""我們有錢了,你可以生啦!""
橫亘在兩家人心中的壁壘,起始于孩子,也應終結于孩子。
在母親海燕的葬禮之後,已經長大成人的沈浩,下定了決心,他要面對自己當年的幹爸幹媽,說出埋藏在心中20年的那個秘密。
成年沈浩和父親沈英明
而這個秘密,偏偏又是幹爸幹媽要求他的父母再也不要提起的。
從童年夥伴劉星去世的那一天,這個秘密,便在沈浩幼小的心中種下了一棵樹。
沈浩長大,那棵樹也長大,在20年後,那棵樹終于要穿透沈浩的身體,蓬勃而出了。
斯人已逝,真相已經毫無意義。
但是,正因為年輕一代的決斷與勇氣,才終于化解掉老一輩人心中,那封凍多年的陳冰。
影片結尾,當蒼老的耀軍和麗雲,懷抱着沈浩新生的兒子時。
那一刻,天高雲淡,那一刻,生命就此延續,生命重拾意義。
耀軍和麗雲,此生再無牽挂。
巨大的社會變革和經濟變革,對個體私密的精神領域,産生着沖擊和改變。
耀軍和麗雲之是以離開故土,遠走他鄉,就是因為他們的根沒有了。
人的根,有兩個。一個是維持生命的職業,另一個便是延續生命的後代。
當這兩個根都被斬斷時,他們便再也無法在故土停留。
隻能随着時代的大潮,随波逐流。
漂泊,其實是這40年,貫穿所有中國人精神世界的一個關鍵詞。
耀軍和麗雲遠走他鄉、工友建立與美玉南下淘金、英明的妹妹茉莉赴美留學、養子“劉星”跟着狐朋狗友追尋自由。
中國人在改革開放40年的社會變遷中,為了夢想,為了謀生,為了自由。
在大地之上,南北遷徙、四海漂泊。
這種漂泊感,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這是一種在前所未有的社會變革之下的迷惘感,是一種生活環境劇烈動蕩之下心無所屬的彷徨感,更是一種失去精神家園之後的流浪感。
影片最為觸動人心的一幕,就是20年後,雙鬓染霜的耀軍和麗雲,重回故鄉,為獨子劉星掃墓。
當行動踯躅的兩位老人,費力地彎腰拔取兒子墳頭周圍的雜草時;當夫妻倆一左一右坐在兒子的墓碑旁,喝着掃墓時帶的酒,吃着掃墓時帶的桔子時;當他們遙望山腳下高樓聳立的新城市時。
這對為國家經濟發展做出貢獻的夫妻,内心無語,滿腹蒼涼。
影片取名《地久天長》,或許正是這種漂泊感的映襯之下,中國人内心對于尋求穩定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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