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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今年最兇狠的國産片

作者:南都周刊
這才是今年最兇狠的國産片

《南方車站的聚會》說的是被社會抛棄的零餘人,如何在被抛棄的過程裡,尋獲自我的價值與尊嚴。

文 | 清晏 編輯 | 沈小山

《南方車站的聚會》是一部迷人的警匪片。

警匪片,是說它的故事,講述了一個被通緝的殺人犯,一邊在三不管的野鵝塘躲避黑白兩道追捕,一邊希望5年未見的妻子舉報自己拿到30萬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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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則是說它的質感,充斥着詩意和浪漫的情緒,無論視覺造型、聲效處理還是燈光照明,以及整個故事發生的環境,都在無一例外地指證着電影揮之不去的迷人氣息。

它們互為表裡,把《南方車站的聚會》營造得驚心動魄,又哀婉惆怅。明明是個血腥悲傷的故事,卻看出了迷人的浪漫。

表面上的警匪賣相,像極了胡歌胸口噴湧的鮮血,是吸引觀衆的刺激元素,它們濡濕粘稠又帶着雨腥味。

内裡的迷人氣息,裹挾着各式各樣暗流湧動的欲望既有黑道勢力趕盡殺絕的兇狠,也有警方天羅地網的緝兇,還有昔日好友的出賣,以及主角與兩個女人的糾纏。

這些混亂交雜的意象,讓被陰雨纏繞的武漢野鵝塘,變成了一個碩大無朋的隐喻:胡歌在臨死前為妻兒掙得30萬的孤注一擲,跟桂綸鎂扮演的陪泳女忽明忽暗的訴求,以及他們兩個同為社會邊緣人的身份,都與當下社會的整展現實,存在着微妙的比附和隐喻,不可戳破,卻也不用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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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當下的文化語境裡,導演刁亦男不可能也不需要加重這個部分。他隻需要關照清楚胡歌與桂綸鎂的角色,厘清這兩個背負太多人怎樣危險而又渴望地接近彼此,就能最大限度地讓故事本身散發出微言大義的文學性,即:

被社會抛棄的零餘人,如何在被抛棄的過程裡,尋獲自我的價值與尊嚴。

在《南方車站的聚會》裡,就是胡歌扮演的周澤農,在生命最後關頭迸發出來的誓要實作自我價值的決心和努力。對刁亦男而言,每個人的内心都有一些狂野的東西,特别是身處邊緣能量弱小的人,他們證明自己的欲望也許更強大,其舉動也可能更非同尋常。

是以電影裡的胡歌,在認定自己能用死為妻兒換來30萬,就從火車站輾轉到野鵝塘,為妻子舉報自己制造有力條件;他肩胛骨中槍卻能逃命數天,甚至能手刃數人。胡歌扮演的周澤農,盡管被律法定義成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但努力為妻兒留下30的決心和行動,卻讓他成了倫理上的好丈夫。

《南方車站的聚會》用了很多意象,來一而再再而三地論證主角的這種身份膠着,比如電影最後在筒子樓裡的圍捕和獵殺:胡歌轉過樓梯向上奔跑,鏡頭卻沒有跟上,而是對準胡歌投射在牆上、看似原地踏步的影子——努力奔逃的胡歌,和并未挪移的影子,形成一種絕妙的反諷:越努力向上,越原地踏步,越徒勞無功。

這才是今年最兇狠的國産片

抛開倫理善惡和律法是非,把主角置身在絕望和掙紮裡來探讨問題的手法,在刁亦男為數不多的4部作品裡,貫穿始終。

刁亦男的第一部作品是2003年的《制服》,男主也是個在雙重身份(真裁縫與假警察)裡迷茫無措的人。但它有着模仿現實主義電影的厚重痕迹,讓刁亦男顯得稚嫩又生硬。到2007年的《夜車》時,刁亦男開始找到個人風格:主角孤獨寂寞到冷硬的外表下,裹挾着無處安放的欲望。

等到2014年的《白日焰火》,刁亦男的技法趨近成熟:他不再完全沉迷于自我冷硬的情緒表達裡,轉而用觀衆更能接受的黑色電影做溝通橋梁;在完成商業片與文藝片嫁接的同時,他的主角更邊緣,處境也更絕望。最微妙的是他對男女主角狀态和關系的拿捏,既暧昧不清又有迹可循,既浪漫詩意又冷硬殘忍——這種表達技巧,在《南方車站的聚會》裡得到不但得到更徹底的執行,甚至被刁亦男把玩得更有嚼勁:

他先落實黑色電影的風格,讓身處底層的胡歌,在一系列陰差陽錯中失去掌控命運走向的可能。在觀衆跟着胡歌在陰暗潮濕、人群暧昧的野鵝塘不停逃竄時,觀衆進入故事之前的道德觀和法律觀,開始變得界限模糊。相比于惡徒應該被繩之于法,觀衆的惶恐更多來自于未來對胡歌的不确定性:他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以什麼形式被舉報?他會束手就擒,還是當場斃命?

其次是刁亦男在警匪故事裡,注入武俠風格。這不隻是說電影的動作帶有武俠動作的觀感,更是誇贊它在營造氛圍時,有一種「江湖兇險、俠者不行」的沖擊力。最典型的并非胡歌在筒子樓302房以一敵三的兇狠與淩厲,而是他在飯館吃面時,青綠的燈光、擺動的門簾、轉動的風扇,和悄聲合圍而來的便衣。那種淩駕在生活場景上的肅穆與蕭殺,很容易讓人誤以為胡歌闖進了金鑲玉的龍門客棧。

但《南方車站的聚會》最獨特之處,是刁亦男肆意揮灑自己非常中意的城鎮美學,擡升了城鄉結合部在當代中國美學裡的地位和價值。那些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土裡土氣的城鎮化、魚龍混雜的野鵝塘、空空蕩蕩的馬戲團,和困獸群聚的動物園,呈現了邊緣人生存狀态的生猛、暗黑、血腥和凜冽。

再比如胡歌在飯店房間收槍時暧昧的粉紅霓虹,和黃毛被鏟車割斷頭顱時的昏黃路燈,以及便衣在廣場圍捕時的發光鞋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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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廣場圍捕一段裡,不時發出巨響的「大炮手搖爆米花機」,更是近乎紀實地呈現了中國社會獨有城鎮美學:現實又迷幻、虛榮還世俗、混亂中透着荒誕,巨響裡帶出虛空。

以胡歌為首的武漢古惑仔們,就生長這種動物兇猛的環境裡,本能又生猛,無辜又神秘,偶爾還很柔情。作為邊緣小人物的胡歌和桂綸鎂們,有着迥異于文明世界的價值觀念:憑借本能,去判斷、決定并生存。

這看似簡單粗暴的生存原則裡,沒有是非對錯,刁亦男導演也無意做這種假大空的常識判斷。他和電影更在意的,是惡貫滿盈的胡歌,怎樣用性命給妻兒換回生活成本;是心懷叵測的桂綸鎂,如何在各種男人的欺壓下,尋找到生活的價值和意義。

在導演刁亦男的藝術标準裡,他既不在乎道德倫理中的善與惡,也不關心社會法規中的是與非。他隻關心那些微弱渺小的個體被宿命推搡時的絕望與掙紮,最後喟歎出一聲歎息:

在這人世間,有多少秘密與傷感,被道德和律法正大光明地剿殺并埋葬。

這才是今年最兇狠的國産片

南方車站的聚會(2019)

類型:劇情/犯罪

制片國家/地區:中國大陸/法國

語言:武漢方言

來源|南都周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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