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現代圍棋史-圍棋的技和藝是否相悖?

圍棋是什麼?渡日留學的曹薰铉暫時回國,和趙南哲八段(當時)登首爾南山眺望。當時趙南哲已把“南韓第一人”之位讓給了金寅,不知此刻趙南哲是否意識到曹薰铉将統治棋壇?
1、作為遊戲的圍棋,有積極的正能量
圍棋是什麼?古今太多人問過這個問題。既然有問,自然有回答,有肯定和否定,但無人苦于辨正糾錯。古往今來的那些名人們,閑暇之時随口一偈,也沒有做過深入的研究,隻是泛泛類比,不脫常識的了解範圍。所謂古今,大體上就是這個意思。
但現在不同,對圍棋有了不同于過去的诠釋,這不是因為圍棋本身出現了什麼變化,而是“我們”,或者世界和已往不同了。據2008年蓋勒普調查,人們認為圍棋比其他遊戲優秀的理由在于,對修身養性和頭腦開發有益,這在50年前的六十年代幾乎是不可想象。當時趙南哲先生被看做是聚衆賭博的頭目。
認識的變化,是如何産生的呢?如果隻論圍棋,首先人們的遊戲觀發生了變化。其次是圍棋的先驅們堅持不懈樹立正确的圍棋觀。先說遊戲觀,過去五十年人們廣泛接受遊戲的“無用之用”這個觀點。如我們下圍棋的時候,不會做其他任何事情,隻是為下而下。消費時間和精力,不事生産性的活動,圍棋就是“隔離現實”的智慧遊戲。而焦點就在于此,與現實隔離的的遊戲的價值,這也是圍棋的價值所在。
如果圍棋是現實性的遊戲,就無人會投入到圍棋中去。即陳腐,有無樂趣。因為通過圍棋可以暫時脫離現實,我們才感到愉悅,樂于參與進去。圍棋能傳承至今的原因,也在于此。
人生的地平線需要不斷地拓寬,并加以新的注解。如果人生隻被一個價值标準所評價,那麼人生還沒展開就等于已結束,因為答案預先給定了。曆史上也有很多相似的例子,比如意識形态很強的社會,如果國家隻設定了一個價值觀,那麼所有人都會被從屬進去。
但遊戲否定這種從屬。所有遊戲的屬性就是自由和想象力。遊戲讓人脫離自己的人生感受到超現實的秩序,在遊戲世界裡,沖突和沖突也可以和諧地融合到一起。如運氣、實力和才能雖然在遊戲裡也會帶來不平等,但人們樂意接受遊戲中的這種不平等,并積極肯定它。正因為是積極的,我們才感到愉悅和平靜,可以從壓抑和束縛中解脫出來,釋放出生命力。即從我們的内在萌生積極的正能量。
南韓圍棋景氣的一幕。就等裁判長宣布開賽,然後敲棋如冰雹傾瀉。
2、圍棋是什麼?技和藝調和的世界
圍棋最終是自己一個人在下,哪怕對面坐着人,所思所想都是自己的。時間流逝過去,你依然沉湎于此。圍棋的序盤,強調的是“藝”的層面。不妨想一想秀哉或者吳清源的序盤,或者你的序盤。布局起手,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具體的招式嗎?還是模糊混沌中沉浸于不可名狀的思緒之中?這種面對空枰的,哪怕是片刻的混沌感,就是圍棋序盤的核心。序盤的模糊性,我們隻能意會而無法言說,是一種忘言的境界。
圖1(序盤發于肺腑)
白 小林覺九段黑 武宮正樹九段(1989年日本第36屆NHK杯決賽)
小林覺九段盡可能拓寬棋盤,白1至白5,是職業棋手輕易不會走的手法。或者說,這種走法太過正直。但是,圍棋的本性隻有和人的個性相結合時才能顯現出來。這局棋小林覺九段可能深深吸一口氣,盡可能更寬廣地擁抱圍棋。
面對空枰的片刻的混沌感,然後等待一個感性的東西,以具象從中迸發出來。我們就是以這種方式在序盤寫照自我,如藝術家的創作。這就是圍棋的藝之所在。而且,我們的肢體語言也會融入到棋局之中。
圖2(用肢體語言表達棋局)
19世紀末,日本圍棋名人的棋局中出現的一幕,黑1粘犯了大失誤。這種失誤落子後立刻能察覺到,但悔之晚矣,執黑的一方必然懊悔而扭過頭去。因為接下來的變化圖,感受如同身體遭受打擊。先看棋局上邊,白2點入急所,黑▲子是否像膝關節遭擊打的跪姿?這種被擊打的感覺身體能感受到,而肢體語言表露的是人類最真實的情感。
變化圖
繼實戰白2,變化圖至白10黑棋已崩。
如果你扳“二子頭”或者被扳“二子頭”,首先會産生體感。“二子頭必扳”的圍棋格言,實際是對肢體語言的描繪,描繪的是痛感。即使是需要用理論闡述之處,我們也會試圖用最直覺的肢體語言來表達。
如果技和藝達到臻境,東亞的精神史就會解釋為人格的完善。莊子的《庖丁篇》,把屠夫久經歲月練就的手藝,定義為精神境界的完善。即人生隻能通過陶冶來完善,人生通過實踐才能拾階而上更高的層次和境界。這一點不僅是東亞的智慧,西方的哲學也在追求。
(原著文容直 藍烈編譯)